大夏王朝承元三十三年,大夏历三月初九。
孙秀珠被田老夫人请去了天福苑,田老夫人二话没说,叫两个粗使婆子,当众把孙秀珠身上的七品大红诰命夫人宫装扯了下来,孙秀珠张牙舞爪,满脸凶狠地叫嚣反抗,“狗奴才,居然敢动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府里大少爷的亲娘,府里陪伴老爷最长的人儿,你们居然敢动我,谁给你们的狗胆?”1
“啪——”一个响亮的耳瓜子声响起,众人扭头,王朵儿正甩着通红的手掌,满脸嫌弃。今天的她穿一身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花容月貌出水芙蓉。
孙秀珠眸子中闪过嫉妒,忽而左脸火辣辣地疼,意识到自己被她打了耳光,当下从地上爬起来,冲到王朵儿面前,伸手就往她的头上抓,旁边的两个丫鬟画骨,画神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弄蒙了,胆子小,只有12岁的画骨被孙秀珠一把推倒在地,顿时委屈得哇哇大哭;年纪稍大的画神踢了她一脚,“没用的东西,滚一边去。”说着也凑上前,开始动手还击,三人立刻扭打在一块儿。
田老夫人双眼冷清地盯着三人,不言不语。天福苑的众人见状,也不敢前去解围,只好眼睁睁看着孙姨娘妩媚的脸上血淋淋一片;王二夫人,发髻在厮打中被打散,披头散发,大把大把地头发被拉扯掉,在光滑的青石板上,分外扎眼。
“啊——”尖锐的女声响起,众人凝神,只见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书韵手拿一块四方麒麟小铜印,正一把砸在了离孙姨娘最近,正在幸灾乐祸看戏的普飞燕头上,普飞燕尖叫一声,当场倒下,脸色乌黑,双眼圆睁,普玉燕满脸泪水,走进一探,尽是气息全无,人去了。
转过头,丹凤眼里满是愤怒伤心,手指书韵,身子一摇晃,就昏了过去。众人都怔住了,孙王两人停止了扭打,齐齐望向书韵,此时的书韵,仓皇失措,双手颤抖,连铜印掉落地上,把青石板砸了个不小的坑儿,都毫无知觉。
突然一股尿骚味传来,众人捂住鼻子,对身下不停流着黄色液体的书韵嗤之以鼻,田老夫人脸色铁青,挥挥手,粗使婆子立马把书韵拎走。
众人都望向田老夫人,想看看她如何处理这件事儿,孙王两人脸如死灰,只觉得自己在劫难逃。也顾不得整理仪容,齐刷刷起身,头一次很有默契地跪在了天福苑正厅的门外。一干随伺的丫鬟嬷嬷们也跪在了一起。普玉燕横躺在地上,无人问津。
田小禾见状,扯了扯田老夫人的衣袖,附在她耳边窃窃私语,田老夫人低头沉思片刻,“我累了,老了,你们都不把我当一回事,我生生站在你们的面前,你们都能动手厮打,现在出了这么个状况,我也不想多说,来人啊,去请老爷过来。禾儿啊,陪奶奶进去。这血腥咱还是不沾为好。”说着,搭着田小禾的手,进屋了。众人面面相觑,这是撂担子啰,想到老爷,孙王两人脸色复杂。
于是在场的人除了田老夫人,田小禾,开嬷嬷进屋去了,其余一干奴仆全部都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等着田青云到来。
两个时辰过去了,已经到了申时,跪着的众人都饿得眼花气虚,一脸菜色。半盏茶后,田野出现了,众人心中一喜,往后望去,根本不见田青云的影子,眸中都是疑惑,这老爷呢?
田野没理跪着的众人大步流星地走进正厅,对正在教孙女下围棋的田老夫人抱拳,语气急切,“老夫人,老爷交代速请大小姐,夫人,开嬷嬷收拾行李离开田府。晚点恐怕来不及了。”
田老夫人放下棋子,诧异地瞟了他一眼,回头对上田小禾正对她眨眼,微微颔首。“好。”立马起身,走进内室,半柱香后,三人提着三个小包袱,随着田野一起出了正厅。
对着厅外跪着的众人,田老夫人高声说道,“我们今儿就去为这血灾上香,祈求菩萨原谅你们犯下的罪孽,你等就在此好好悔过,等着老爷过来处理吧。”
说着扬长而去,众人脸色羞愧自责,低眉顺眼地恭送他们四人。
四人出府后,两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停在府门口,田野环顾四周,顺手指了指其中一辆,对田老夫人微微颔首。三人也不多语,直接上了马车。“坐稳了。”熟悉的鸭公嗓响起,田老夫人,田小禾,开嬷嬷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不可思议,“这驾车的是禾儿的舅舅?”车外传来低低的笑声,田小禾爬到软榻上,看着背对她正在甩鞭子的李兮,他一身蓝布粗衣,腰挺得笔直,渐渐张开的身子,还有几分单薄,却已有了宽肩窄腰的雏形,一阵恍惚,朦胧中好像也是有这么一身蓝衣的背影……
“到了。”一株香后,马车停在了一个高耸入云的佛塔下,田老夫人和开嬷嬷一脸疑惑,怎么就到了畅春园呢,田小禾则是迷糊,这究竟是哪儿呢,这怎么跟自己婴儿时期经常梦见的那个佛塔如此相似呢?
“进去吧。”鸭公嗓响起,三人回神,一同走了进去。
刚进门儿,一个绿团儿朝田小禾飞来,“噗通”,田小禾被撞了个满怀,连着绿团儿一起摔倒在地。推了推身上的团儿,“嘻嘻……”欢快的声音响起,田小禾满脸无奈,望着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小灰灰,头有点疼。
田老夫人满脸喜气,望着小灰灰笑眯眯,“小灰灰啊,我们刚才还琢磨着你啥时候能过来,没想到你却在我们之前到了,呵呵。”
小灰灰站起身,理了理有点凌乱的绿裙,眸中亮闪闪,“娘,我刚在后院里看田七嫂子她们种花呢,就被田二管家头一蒙,就抱过来了。”说完,雪脸一红,有点扭捏地别过了脸,望着田小禾只眨眼。
这样的小灰灰真少见,嘿嘿,懂得害羞了,知道男女的区别了,这才叫正常嘛。嘿嘿,想到英俊体贴的田野,田小禾心里一叹,哎,小灰灰一孩子样儿,哪个男人提得起兴趣呢,还是趁早让小灰灰断了这份念想吧,流水无意,空自悲啊。
于是,五人各怀心思,暂时在这畅春园住下了。
田老夫人也随遇而安,看着比天福苑更奢侈华贵的布置,心里十分舒坦,哎,就当出来散几天心,等府里安定了,再回去吧。
开嬷嬷仆随主便,心里担忧脸上却还平静。
田小禾毫不掩饰地忧心忡忡,她有一种预感他们这一住恐怕是不能再回田府了,对此,她也表示无能为力,还是过好当下,享受这时日不多的白富美生活吧,天塌了,自然有高个儿顶着。
小灰灰则是乐悠悠,她很早就到了畅春园,围着畅春园内院走了一大圈儿,发现这畅春园地广人少,客人都集中在前厅,后院只有很少的人出没,她问了问丰收,丰总管,可否在这后院开块地种花种菜,丰大总管微微一笑,同意了。乐得小灰灰蹦蹦跳跳。
李兮自外院接到田野的通知后,惦记着小灰灰和田小禾,鉴于自己会两手武功,就毛遂自荐地做了车夫,田野微微思量,也同意了。
就在田小禾一行人登车离开后,田野也驾驶了另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朝畅春园的方向驶去,刚驶出东大街,迎面就撞上了好几匹脱缰的马,群马乱奔,田野连人带车被撞倒在地,车里与田小禾一行四人身形十分相似的四人也被撞出马车,扑倒在地,顿时,马儿好像被下了咒似的,嘶叫,弹着马蹄子,向地上的无人踏去。田野一个闪身,马蹄落空。可另外四人没那么幸运,几乎都被马蹄子踏过,只是多少和所踏部位的区别。
一个和田小禾十分相似的小丫头,口吐鲜血,身下血流成河,还有一个和开嬷嬷六分像的妇人,头被压在翻到的马车车上下,白色绸缎褥衣上,尽是马蹄印。另外两人也好不到哪儿去,那和老夫人想象的妇人,背靠马车额头一片血红,手腕脱节,软绵绵垂着,那小灰灰一样的粉团儿,精神还可以,还能大声地哭喊,“脚疼,走不了路了,成瘸子了,呜呜——”
田野看到她,想起小灰灰的可爱,眼底满是怜惜,缓缓起身,抱起她,往田府方向走去,可刚走到一半,那原本踏过他们,已经向前方飞奔的马群,突然回头,向他的方向奔来,抱着小女孩的田野原本想运用轻功逃走,可是刚一动步子,就傻眼了,原本在怀里嘤嘤而哭的小女孩突然诡异一笑,手中银针闪亮,直接往田野的心口插去,田野手一松,身子一扭,银针没入右胳膊,右脚出力,一脚把小女孩踹到了围墙上,小女孩头撞墙,低声抽搐了几下,脖子一歪,断气了。
马儿已经朝田野奔过来了,领头的一匹白马速如电掣,一下子撞倒田野,田野的右腿咯吱一声,就断了。身体摇摇欲坠,望着越来越多的马,绝望地闭上了眼,我命该绝啊。
忽然万籁俱寂,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他缓缓睁开眼,眼前一片红,血肉模糊,所有的马都是脖子被拗断,一招毙命,可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的马的身子都像是被野兽撕咬过,只剩下几根白白的骨头。
怎么可能,田野心中一阵惊恐,眼睛一眨一闭间,好几匹不羁凶悍的马儿就尸骨不存,而且是没有任何声响,这怎么可能,联想到之前胖花,黄姨娘家兄等人死时的惨状,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