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7日上午,我收到一封电子邮件。邮件是我大表哥发的,看到邮件的一刹那间,我的头脑就变成了一片空白,整个身子一下子就软成水了泥水一般,连呼吸也没有力气了。邮件里说,我母亲昨天黄昏被发现在家中自杀了,要我立刻赶回去参加她的葬礼。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劈在我的身上。
回想着从小到大母亲陪伴着我的时光,包括最后一次分别时的情景,我就心如刀绞。如今我没有一个至亲了,就好比那漂泊在汪洋中的一片孤叶,无依无助。
他们两个都竭力地安慰我,尤其是于蓝,此刻竟也显露出一些女人味来,像个大姐般地呵护我。但对于我要回去参加母亲葬礼一事,她却坚决不同意。她担心我一回去就再也回不来了,那些通缉我的警察一定会严正以待等着我钻进他们的法网。虽然我也十分担心,但这也阻止不了我回去看我母亲最后一眼,否则等到化成骨灰了,就再也见不到她的容貌了。
于蓝根本就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而此时却表现得忧虑重重,却又实在是拿我这倔强的脾气没办法。在反复思考后,她终于答应我说:“既然你一定要回去,那也不能只身一人回去。我的小冤家,得给你找个可靠的护卫。”
“找谁?”我问。
“我那个在国安系统的老同学,她能应付这些警察,把你安然无恙地带回来。”她回答说。
虽然我不确信这样一个人是否能让我避免遭受牢狱之灾,但是我深深地知道,在我们的国家,官大一级可以压死人,更不用说是这种拥有着无数特权的人了。这样的人就好比明代的锦衣卫,一切行政机构都得买他们的账。我接受了于蓝的提议,在她那个老同学的庇护之下前往河北老家。
她的全名叫庄虹,外号庄子,国家安全部情报分局的一个科员。见到她本人,的确长得端庄秀丽,穿一套中规中矩的黑色女式西装,发型也是中规中矩的无刘海齐耳短发,让我想起了红色时代的女烈士,虽然打扮有些过时,但是丝毫掩饰不住那副美丽的面孔。要是数个月前,可能我第一眼看到她,会毫不犹豫地被这副面孔和身材倾倒。
在她的陪同下,我一大早就回到了保定。为了尽量在那里少待些时间,我们直接去了存放母亲遗体的殡仪馆。这时,我的十几个亲戚们已在那里等我,准备在我到后举行典型的基督徒的遗体告别仪式。她们哭的哭,叹的叹,竟把这个国安部的美女也感染得掉下两滴眼泪。我久久地凝视着母亲的遗体,想起她的命运多桀,先是中年丧夫,后来儿子又成了个杀人犯亡命天涯,到死不能相见。想到这些,我就禁不住泪如涌泉。
遗体告别仪式之后,需进行火化再送去公墓下葬。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决定不参加改日的葬礼,当天就返回北京。
然而却还是没能躲过。
我们刚迈出殡仪馆的大门,不速之客就已经在那里恭候了。两名警察不知从哪里蹿出,像抓捕恐怖分子一样,还没等我反应就一把擒拿手将我按倒在地,反铐住双手。随后,我又看到两辆警车和十几个警员正在一旁等待凯旋。为了抓捕我这样一个角色居然动用了这么多人力物力,确实也让我有点得到了尊重的感觉。
庄子见形势不对,立马冲上前来拦住他们,迅速亮出自己的证件对着一个身材肥大的制服警官说:“他是我们要的人,请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那人一件这证件就傻了眼,犹豫了一下,然后打官腔说这个事自己做不了主,要回去局请示领导。等到了局里,他们局长又出面接见,表示这个案子是北京局交待过来的,要放人须得到那边的准许。随后北京市公安局又回复说,没有国安部的明确指示不能放人。庄子深知中国的行政操作规则,他们既怕得罪国安部又怀疑她的身份。于是她又联系到自己的单位,让领导出面交涉。一来二去十几个电话,我的手铐终于被解开。但是我还是没能顺利离开警局,他们说我母亲的死是非正常死亡,也不像是自杀,怀疑是一起谋杀案。
一位警官告诉我说:“你母亲是将煤气管含在口中自杀的,自杀原因不明,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发现一个邮政快递的包装袋,寄的是一盘CD,寄件人填的是你的名字。她死亡的时候,这张CD一直在CD机里重复放映着。这盘是自己刻录的,里面就一首曲子,没有曲名儿,还是外文的,找不到一点关于这个东西的资料。不过从曲调来看,十分悲伤,除了让人听了感到十分沮丧以外,我们好几个同事还当场出现了呕吐和神经错乱的反应,这东西被拿回来以后我也听过,只听完一小段就受不了了。我想,你母亲的自杀可能跟着盘CD有关。这的确是你寄给你母亲的吗?”
“我从来就没有寄过东西给她,我母亲因为一盘CD自杀也是不可能的。”我辩驳说。
“没有不可能的事。”庄子说。她让那名警官把那盘CD放出来听听。刚听了开头,庄子就认出了这首曲子,对我们说道,“我猜得没错,就是它,我以前听过改编版本的,这个应该是原版,全球三禁曲之一,原名叫《gloomySunday》——黑色星期天。”
看来我得给二位好好科普一下了,她关掉音乐,饶有兴致地介绍说:“多年前我研究西方奇案史时曾做过一些了解。这首曲子在上个世纪30年代由一个匈牙利钢琴师所写,他想用这首记录他悲伤情绪的歌曲去挽回抛弃他的女友,不料他女友听后就自杀了,死前留下了写着这首曲名的一张纸条。这个钢琴师一举成名,《黑色星期天》这首曲子也火了起来,很多著名音乐家、演奏者和一些好奇心很强的人都去演奏或者听这首歌,但是很多听过或者演奏过这首曲子的人都以各种方式自杀了。这些自杀案在还曾被报道和集中记载,我记得比较清楚的是,柏林街头的一个报童,在听见街边乞丐哼唱这首歌曲之后,跳下自行车把身上所有的钱交给这个乞丐,然后投河自尽了。在比利时的某酒吧,人们正在一边品着美酒,一边听音乐。当乐队刚刚演奏完《黑色的星期天》这首管弦乐曲时,一个小伙子就歇斯底里地大喊受不了,然后拔枪饮弹。一个女警察去调查此事,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查不出这青年为什么要自杀。最后,她买来一张那天乐队演奏过的《黑色的星期天》的唱片,心想,也许从这里可以找到一点破案的蛛丝马迹。她把唱片放了一遍后,结果也自杀了。她留下了给局长的遗言,告诉局长,凶手就是乐曲《黑色的星期天》。她说自己在听这首曲子时,忍受不了它那悲伤旋律的刺激,只好谢绝人世了。一个音乐家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亲自弹奏了一遍,结果也死在了钢琴架上他在乐谱上留言说,《黑色星期天》不是人类所能忍受的曲子,如果不毁掉它会有更多的人因受刺激而丧命。这些事件在欧洲和AM国轰动一时,数百人因为这首乐曲自杀,这首曲子也得了个“死亡音乐”称号,后来,多个国家的电台便召开了一次特别会议,号召欧美各国联合抵制《黑色的星期天》,《纽约时报》报道这一事件后,欧美的不少精神学家、心理学家,甚至是灵学家都跑来研究这支歌曲,但并无法对它做出完满的解释,科学家得出的结论是这首歌有一部分听不到的音阶的频率属于次声波,次声波与器官产生共振,造成了这些人的生理痛苦,再加上悲伤曲调,一些心理暗示程度较高的人就产生了自杀欲望和冲动。1940年代,BBC解禁了这首歌,不过也只是改编过的版本,原版没有再重现过,也有就在这张CD里。“
庄子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你母亲的死因已经明确了,凶手是个老练的杀手,否则不会想到这么离奇又不露痕迹的杀人方式。你们可以备案了。”
虽然来龙去脉已经清晰,而且难以让人相信,不过我那可怜的母亲已经与世长辞了。我心中有抹不去的痛,警官为疑团的解开和自己见识的增长感到有些高兴,他就等着找到元凶侦破此案了。然而在我看来,已经无须侦破了,凶手显而易见,一定是KAC集团的人,甚至我敢断定就是约翰·李,他是AM国人,得到这个东西的可能性最大。那么,要不要把这个情况告诉他们?正在犹豫间,我忽然意识到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这百分之百是一个阴谋!他们杀死我母亲的目的就是引我出来,然后除掉心腹大患。
于是我把这个担忧告诉了庄子,她立即与警方做了交涉,随后我们便火速赶回北京。
待到出城后,我那七上八下的心才稍微平静些。他们既然可以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诱我出来,同样也能用此手段对付于蓝和索飞。于是我赶紧拨通于蓝电话,告诉她我母亲的死尸那些人干的,叫她多加小心,很有可能这种情况也会发生在索飞与她的身上。她却不以为然地说:
“我们不会有危险,你放心。如果那些人的脑子还管用的话,是不会出此下策的。相同的事情如果再发生在我们身上,必然会让人产生怀疑和戒备。如果他们是出于震慑,杀了我们亲人,那势必会给我们最大的勇气去对抗到底,这种结果也不是那群聪明人想看到的。依我的猜测,他们应该是先诱出一个,再利用这个人找到所有的人,来个一网打尽。你要多长个心眼儿,回京后不要立马回家。说不定你周围现在就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你。”
我听后,感到更加惶恐。我让庄子加快车速,然而没过多久,又只好缓慢下来,因为前方道路好像出了事故,塞车了。这八车道的高速路上挤满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汽车,开始还能缓缓而行,到后来却丝毫不能挪动车轮了。
这时,周围的人都打开车门出来看个究竟。使我惊异的是,这些人都是同一个打扮,深色西装黑色皮鞋,且他们出来的不是为了看个究竟,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缓缓围了过来。
完了,要坏事!
“锁车门!”我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