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笑一般捏了捏羡妤的下巴。临渊飞身而起落于戏台。身侧,娇柔乏力的武倾城强装镇定,低眉浅笑。
“既然助兴一事是武姑娘所提,不知在这戏台之上所唱歌曲可有何限制?”
对上武倾城闪躲的神色,临渊倒是笑得爽朗,侃侃而言。
“任凭公子心意。”
事已至此,再想要轩辕若或是莫羡妤出糗已不现实。审时度势武倾城只能收敛锋芒,安分的在旁作陪。
“那好!素闻越光曲调注重格律,想来清欢的随性之歌怕是不得众人喜欢。凑巧在下曾听得一首《离人歌》韵律言辞颇为讲究,便唱给诸位吧。”
掌风一扫从场上乐师处取得箜篌,临渊睥睨一笑,肆意于戏台中央便自弹自唱了起来。
“千秋功名万人悲歌。青史也曾血染旧?”
磅礴大气的曲调一出,原本憩息于窗沿之上的鸟雀一哄而散。在场之人不由得坐正了身子,无不诧异的看向了自顾自而歌的临渊。
“狼烟烽火铁马长戈。山河摇落谁来夺?”
毫不客气的吸来忠亲候面前的酒壶,临渊掀盖畅饮几口,却又暴殄天物般将剩余佳酿悉数倾倒于箜篌之上。这般恣意大胆的行为看得众人瞪直了眼,面面相觑却都也不敢开口说他半句。
“临渊哥哥这是何意?”
原本只是想要他解自己一时之难。却不想唱起《离人歌》,临渊整个都跟变了个人似的,往日即使率性自负,却也不会如今日这般肆意妄为。更别说他那如同鹰隼一般的眼眸深处,溢出了往日不曾有过的复杂与森冷,看得羡妤蓦然心悸,恍惚之间如同陌生人一般。
“人皆恨我贪嗔恶,谁知我本离人客”
“此番归来斩阎罗,求入地狱不跪佛”
“谁、人、奈、我、何!”
最后一句,李临渊竟是一字一顿,万般张狂自负的语调背后却是让羡妤听出了生生压抑着的悲愤难平。在一片叫好声中,羡妤却挤不出半点笑意。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卡住了自己的喉咙气短胸闷,连带着心底也如潮水般汹涌难宁。
“武姑娘,不知在下这曲你可还满意?”
突然之间被临渊提到,一时失神的武倾城连忙赔笑“当然当然!得闻李门主一曲,小女无上荣幸。”
无视武倾城面带潮红的神色,李临渊随手丢下箜篌,飞身至闲坐一旁小酌清茶的苏幕遮身旁言笑问道“那苏二少以为如何呢?”
“尚可。”
不咸不淡的吐出两字,惹得整个芙蓉厅一片哑然。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这红衣修罗敢以这样的态度对待炙手可热的折梨门主了。
“还望苏二少不吝赐教。”
拱手而笑,临渊倒不介意,言语之间倒越显得真诚。
“这……”
红袖一甩,那双魅惑勾人的眸子几下微动,似是别有深意的将李临渊打量了一番,苏幕遮慵懒倦倦的开口“既是这样,那幕遮也就不推脱了!”
“《离人歌》一曲,格局大气,演绎也不可谓不淋漓尽致。只是折梨门主方才于唱奏的过程,似乎投入了过分的感情。若是唱给细腻女子,自然是妙不可言。可若是对于欲夺天下的枭雄霸主,要的只会是肃杀狠戾,又何须用愤慨难平做点缀呢?”
悄然而起的议论之声。谁都没有料到苏幕遮竟会如此直言不讳。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了李临渊,在场之人纷纷开始寻思着要是这两人打起来,该往那条路逃命比较好。素来便维护临渊的姜子闲也不乐意了,眼白一番瞪向苏幕遮,口无遮拦的就是三个字“你放屁!”
“姜小白!你给我老实的坐着!”
毫不留情的一把扯回姜子闲,轩辕若将他按在黄花梨椅上,顺手往他嘴里塞了个橘子。
“哎哎哎……若木你也好歹帮我剥了皮啊!”
一脸憋屈的吐出那个浑圆的橘子,黄澄澄的桔皮上两派整齐划一的牙印清晰可见。姜子闲原本还打算嘟囔两句,若木却已起了身行至临渊幕遮那处了。
“苏二少有礼了,”
“弄弦仙子可是有何赐教?”
“若木怎敢在苏二少面前班门弄斧,”
笑意盈盈的行着礼。轩辕若嘴上虽然和幕遮客套了一句,可接下来的话却也是不留情面的“二少长于音律,却未免将人心想得太过刻板了一些。李门主的唱腔确实多情,但这词本就歌的是离人之心。久违故土却是踏血而归,若非无情无义之人又怎能做到心如磐石不起波澜?”
明嘲暗讽着苏幕遮。好好的曲子无端变成了两人争锋的矛头。看台上的羡妤见势不妙,连忙开口打圆场“哎呀哎呀,两位都是乐理的大家,切不必在这等小事上在意。要说今儿的主角可是咱们清欢的太子,你们这一个个的将子闲晾在看台上是个什么理呀。”
“就是就是!临渊一首歌你们就争论个不休,本太子选妃都不见你们给我拿个主意!今日没心情了!选妃之事改日再议吧!”
明着借故在发牢骚,姜子闲的目光却一直悄摸摸的往若木那儿瞄着。眼巴巴盼了半天好不容易见着若木转身看了自己一样,却是面无表情飞来了个眼刀。姜子闲顿时浑身一激灵,反应过来一巴掌就给自己呼了个大嘴巴子——呸!不议了不议了!姑奶奶你给个笑吧!
只顾着讨好若木,姜子闲却忽略了还有几十号姑娘巴巴坐在下面!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家里的小姐,姜子闲这般出尔反尔顿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趁着还没引出乱子,“登登”两声敲了敲酒杯,临渊率先开口了
“今日算是我清欢太子一时不妥,白费了各家小姐的一番美意。这样吧!若是不嫌弃,今儿就由我折梨做东,同大家共饮这醉天楼的美酒如何!”
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临渊都如此开口,其他人又怎敢再说多话。忙不迭举杯敬酒,一片觥筹交错中,临渊不经意间将苏幕遮单独拉至一旁,亲自给他斟满了酒。
“吃人嘴软,李门主这酒可是让幕遮惶恐啊!”
轻声一笑,苏幕遮刚欲拒绝,临渊却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笃定的说道“二少何须推辞,你今日既肯抽身来这芙蓉厅,喝不喝酒在下都少不得有一事需得麻烦您。”
“是吗?”
薄唇抿出半缕笑意,风情万种的一回身,苏幕遮斜斜靠在座椅上漫不经心的说道“不知折梨门主所求何事?”
“在下想请二少护一人周全。”
“哦?这话倒是稀罕!越光之大,又有谁能担得起折梨门主的这份心思?”
“羡妤。”
下意识正了正身子,饶是素来精明的苏幕遮也难得划过了一丝诧异“此话何意?折梨的门主夫人几时会需要我戏棠台的庇护了?”
“我想请苏二少收妤儿为徒。这样即使有一日我忽然消失,她在越光也不会没了依靠。”
半晌无语。收了那抹戏谑的笑,大红的盛装也抵不过苏幕遮浑身透出的冷清“李门主可是想清楚了?!有些事,一旦开始,回不回得了头可就由不得你了!”
“苏二少可曾想过回头?”
“……”
不经意间蹙了蹙眉,惨淡而笑苏幕遮并没有言语。
“这不就是了!”
突然的沉声!将目光缓缓略过在场的所有越光要员,李临渊依旧笑得恣意乖张,只是那双瞳孔之中的墨色却看得人心生寒“当年我苟且出逃,若不能报得母妃之仇,又有何脸面夺回越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