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莹莹,照在积雪未消的树梢上,银花玉树尽享几分天外清逸之气。但锦王府内的书房中,气氛却没有那么和谐。君裕站在书桌前望着左凌修阴沉的脸色,大气不敢出。他与左凌修自幼便相识,深知此时他动了气。乖乖地站着,不言不语,君裕却始终看着左凌修的眼色。左凌修对着君裕,却不曾看他,望着君裕还缠着白色绑带的手腕,手指在书桌上轻扣,在脑中细想着皇帝的话语,没有任何表情。
君裕满心苦恼,却不知从何说起。他的自尊让他难以启齿这次的失利,而深知君裕性子的左凌修在看到君裕那犹犹豫豫的神色之后,便已知晓大概的情形。府中的小厮在屋外喊道:“王爷,老王爷让您去后院一趟。”
听到小厮的话语,君裕明显地松了口气,精神放松的他却忽略了左凌修瞥他时别有深意的一眼。左凌修从桌上拿起君裕上交的那枚玉佩丢给君裕:“让君暝来见我。你还是好生待在西番做你的剑心阁少主,安分待着吧。”话毕,也不看君裕僵掉的神情,迈开步子离了书房。君裕握着手中的玉佩有口难言,只能看着左凌修越走越远,在心中却也暗暗记恨上了扶疏。
锦王府后院,千荣院。锦老王爷端正地坐在上首,头发束着青丝飘飘,虽已中年却不比左凌修看老多少,眉目清亮,自带一股浩然正气,双唇紧抿,神色肃然地看着走近的左凌修。“几日未见,你倒是愈发大胆了,私自派人去洛王那边,你可知一旦事发就会让那些皇家人捏到锦王府的把柄,令他们有机可趁?到时锦王府一府之人将在劫难逃?”老王爷明显气着了,眼底带着愠怒,声音中的火气也十分明显。大掌拍在一旁的上好的木桌上,巨大的声响令守在屋外的小厮也吓了一跳。
左凌修恍若未闻,气定神闲地走到木椅边坐下,执起一旁备好的茶壶,自顾自倒杯喝了起来。老王爷一看,又是怒上心来,但不发作,问道“我看你还觉得自己有理了,那你倒是说说,你打算对洛王府的人做什么,有什么好让你不顾这一府人的性命贸然出手?”老王爷声音降了下来,火气也不再那么大了,他想问个明白,左凌修这么做的原因。
眸子深邃,却是凝望着手中的茶杯。过了半晌,左凌修才徐徐答道:“父亲大抵不会忘了宫中那位吧,纵实力不够,但还是名义上的君主。况且,我想知道他口中的那位扶疏郡主到底有何能耐。。”还有,安家的事。后半句左凌修未言,安静地抬眼,对上老王爷颇有威压的眼神,毫不在意。
老王爷细细地听着左凌修的话语,虽然知道左凌修还有什么瞒着他未说,但也不强迫,他只看着左凌修,笑得别有意味“这其实全在于你,但作为一府之主,你该知道有些强求不得的事,你在必要的情形下,必须放手。”
左凌修听着,眼中闪过一丝悲怆,却被他很好掩饰了“知道。父亲不必担心,儿子只有分寸。”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分外苦涩。有些他大概用尽一生也放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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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修整,洛王府一行又踏上了行程。扶疏的马车内,一片寂静。祢荷一脸复杂,不时张望一下四周,不时又对上扶疏的眼神,欲言又止。子书虽表现得不甚在意,但她不时瞥向扶疏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扶疏只当不知,闭上眼倚在车内,好不惬意。只是在祢荷和子书看不到的地方,她的手却握着从君裕那得来的袖中剑。
内心挣扎过后,祢荷到底是忍不住了,开口问道:“郡主,那会儿在房中的男子是谁啊?怎的会出现在郡主房中啊?他想干什么?有没有危险啊?”一大串的问题从祢荷口中冒出,但显然,扶疏并没有想回答。只是翻了个身,脸朝向了里头,祢荷一见这情形,撇了撇嘴,但又无可奈何,只得闭嘴坐在子书身边。
车子依旧颠簸在路上,快马行了大半个月,这会儿也快至京都了。路上也不再是冷清一片,小贩的吆喝声,大娘买菜的讨价还价声全传了开来,祢荷坐不住,伸手掀开了窗帘“书姐姐,这地方是哪儿啊?好生热闹。”子书见窗外热闹非凡,禁不住也伸头张望“不知,不过我想大约快到京都了吧。”
扶疏没有多少兴趣,现在她全身心投入在那把袖中剑上,脑中想着京都的局势,又想到君裕和锦王的关系,不禁一阵头疼,现今洛王府一行还未至京都就出了这一幺蛾子,到达京都后指不定还有什么麻烦。越想越烦闷,扶疏索性睁开眼,坐了起来。也伸手掀开了帘子望向窗外,喧哗的集市上人来车往,却不压抑。这简单朴实的画面,让扶疏不禁也沉浸在这热闹而闲适的氛围中,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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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已西下,京都城门迎来一条长长的车队,马车做工考究,拉车马的毛发水光油亮,赶车的马夫也身着不凡。路上的行人一看便知这非寻常人家,远远便避让开来。车队一直行至洛王府才停了下来,洛王最先从车上下来,气势逼人的府邸前挂着耀眼的一块牌匾,上书金光闪闪的“洛亲王府”几个大字。
后面车上的莺莺燕燕也全下了车来,一时之间洛王府前,挤满了人。府中正歇息着的叶婉婷和叶陌婷,听着洛王一行人到了,急急忙忙出了房去,来到府前。
纵使府前人声鼎沸,可是过路人皆没有探头探脑看这里的热闹,规规矩矩各行各事,府前的人也皆井井有条。扶疏看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想起京都的局势,又不觉头疼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