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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无辜的被爱

被自己不爱的人爱着,就像欠着一份不愿买单的账单。他的好,我没有消费。那个位置,也不是我想要的座位。——CC

人们很容易喜欢丽莎这样的女人,她今年24岁,温柔美貌,有风度有学识,又兼没有男友,对男人来说,这是一个极佳的进攻目标,就连女人,也乐意为了她的学识和风度与她做朋友。

丽莎桃花太旺,从公司的新晋同事,到见过几次的客户,甚至有跑步时偶遇几次的路人——那些熟悉她的人倒很少有向她献殷勤的,因为早就明白不论花多少时间和感情,这个心志坚定的女人是一座攻不下的冰山。

当然也有人不撞南墙不回头。

这已经是瑞德认识丽莎的第七个年头了,而这也是他追求她的第三年了。在她还在上高中的岁月里,已经在上研究生的瑞德就认识了这个少女,那时候她年轻活泼,温柔娇俏,对人还没有这样防备。他眼见着她念大学,和男生约会,被许多人追求,几年的时间里,她慢慢变成了一座冰山。然而瑞德见过完全不是冰山的丽莎,这使他一直相信,丽莎只是故意把自己保护起来了,唯有真爱才能溶解那些表层的冰,而冰下面,一定还有当年18岁少女的心。

而18岁的少女心里,曾经装满了瑞德的影子。

那时的瑞德不知道,他每一次到访,都足以吸引许多高傲的高中女生的目光,他比高中男生成熟,他在念着一流学府的研究生,他二十多岁,刚刚好的年轻俊朗。

可惜他没有表露出对少女的兴趣。后来少女也恋爱了。人生的单行道上,没有交叉路,他们就在各自的轨道上走过了万水千山。忽然有一天,这个男人的车开到了掉头处,他找到已经长大了的少女,对她说:“我爱上你了,我要追求你。”

22岁的时候忽然得到18岁时想要的那颗心,就像40岁终于买得起25岁时渴望的奢侈品,愿望实现的太迟,连开心都变成历史。

相逢太晚,中间的万水千山,都藏着遗憾。

她回顾18岁时的心事,觉得它那样珍重,虽然幼稚,还好这个男人是担得起一份少女的爱意的。可是如今,她将他看作自己的好友,珍惜他的情感,信赖他的意见,唯独,不再爱他。我们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我们的心无法抵抗变迁的光阴。

向朋友表达爱意需要勇气,拒绝朋友的爱意需要更大的勇气,而三年如一日的拒绝朋友的爱意,需要的勇气值几乎要耗尽一份友情。如果没有曾经的爱意打底,如果没有前面四年的风雨陪伴,丽莎也许不会走到进退维谷的地步:一颗被所爱之人无视的心有多煎熬,她不忍心践踏18岁时渴望过的那颗心,他不肯放弃,她不敢鼓励,这既是前尘姻缘种下的果,也是软弱人心做出的困局——对我们真正在意的人,践踏起来实在太困难。

她祈祷他停止爱意,重新变成自己的好朋友,他祈祷她敞开心胸,有一天能被自己消融。

冰山只是太寂寞了,她也不想成为冰山的。瑞德这样想。

怎么会有人面对真挚的爱意,却宁愿将自己化为冰山呢?这根本不符合人性,他想,被爱多么幸福啊,如果我能被丽莎爱,我就会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哦不,我根本不需要她像我爱她那样爱我,她只要肯用她的大眼睛深情望我一眼,对我说一句温柔的话,我就可以开心的立即死过去了。

被爱会比较幸福吗?

假设处在爱而不得之中的人是我们——

我多么爱她啊,虽然她总不理我,可一见到她温柔美丽的脸,什么不甘都可抵却。我睡前想的最后一个人总是她,如果是陪她聊天,整晚不睡也开心。爱一个不爱你的人总是容易紧张,时时不安,永远拿捏不好分寸感,远了怕她忘记我,近了又担心她讨厌我。

我们是这样卑微又敏感,而被我们爱着的人呢——她和你一样,时时不安,拿捏不好分寸感,她想自己何德何能,来承受一份厚重的爱意呢?

你用赤诚和卑微为她垫起神坛,而她却害怕从你的幻境里走出来,让你看见她其实远远没有那么好。

一颗不被回应的心是很容易委屈的。

对方一举一动就能牵动你的情绪,她的快乐是你的悲喜,她的忧伤也是你的悲喜,你不在她的心上,她却占据你现实和脑海每一寸地方,你将她的心猜来猜去明知道她就是不爱你,但希望就算渺茫也要迎难而上。

然而世间所有念念不忘,终有答案。到了那一天,你终于承认失败,认清现实,“她不会爱我的,我也累了,再也等不起了。”

你怀揣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像一个中年人一样痛惜自己的青春,你多恨自己没有早些明白,你多怨对方没有早些让你明白,你一掷终身,对方连甜头都没有给你,你太委屈了,以至于你忘记了,对方是一个和你一样委屈的人。

“我从来没有求你爱我,我一直都希望你停止爱我的。”“我难道没有拒绝过你吗?是你一厢情愿以为可以感动我。”

你白白爱她一场,她白白拒绝你一场,你是委屈的原告,她是无辜的被告,爱情的审判里,从来不会有好收场。

瑞德不知道做冰山的好处,在一切还来得及阻止,只要豁出去一份不重要的感情,就能把未来的内疚和不安都斩得清清楚楚。

毕竟,被自己不爱的人爱,是没有什么幸福的。你对她的好,她不敢承受,也无法真正体会,但那份无法回应的不安,却会随着你每一次爱意的表达在她身上不断加深。

当然唯一的好处是,只要有人爱,她就永远被等待着,她不会成为过季的花剩下来。然而,享用了这份好,又不能不为它买单,被爱的那一点儿虚荣,远远不够支付良心的账单。

“爱一个人是你自己的事情。”“不爱我是你的自由,爱你是我的权利。”这些话说的一点不错。

只是,人孰能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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