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该是进入少雨季节的时候,而那场雨却下了好久好久。天空时阴时晴地变化,雨势或大或小或急或缓,就这样走走停停地落着,把光阴推走了半个多月。等到完全不再落雨的时候,天空也不再完全晴朗,风中尽带浓浓的秋凉。
转眼间还有一个月寒假就会来临。大家都把精力放在了马上要进入的末考中,人人都为考试奋战,乐队也一样。但是为了元旦的表演又不得不进行排练,所以从每周至少四次缩减到只有两次,只在周六周日上午排练,而时间从每次至少三个钟头缩短到只有两个小时。
除了考试,这期间大家还都把回家的行程安排好。已经离家近两年的我终于下定决心,准备这个寒假回家。
元旦一过,乐队其实就能暂时休息了。但在进入考试周的前一个晚上,大家却一致认为,一定要所有成员聚在一起,单纯地为自己歌唱一次。那天我们配合得格外默契,几乎没有瑕疵的连连演奏了二十多支曲目。青蕊在下面撒了欢儿地给我们鼓掌,表示在元旦表演时都没有这么超乎完美。
不过,这个元旦的确过得激情四射,在聚光灯下,在众人眼光的聚焦之中,乐队简直成了一颗熠熠生辉的钻石,光芒万丈。虽然没几天就要考试,但观看的人还是几乎满场。而浓妆异彩站在麦克风前的我,内心像沸水一般蒸腾滚热。从来没有如此酣畅淋漓地喧嚣和爆发过,从来都是压抑沉闷着,可从此以后,我发觉我的生命亦可以这样赤洒洒地敞亮着。
江远岸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好,今天就到这儿吧,这是咱们这学期的最后一次表演,明天就开始考试了,考完后大家也就陆陆续续返程,所以,我先祝大家考试顺利啊!”
林跃满是不舍地说:“别呀!”
万翔也怅惘道:“就这么散了有点儿虎头蛇尾吧。”
“是啊,怎么着也得吃顿饭吧。”冯知恩把一片绿箭塞进嘴里。
他与青蕊恋爱后青蕊唯一要求他的就是把烟戒掉。每当犯烟瘾的时候,冯知恩就会往嘴里塞绿箭。
“其实我也考虑着应该一起吃顿饭,只是怕耽误大家明天的考试,可是看样子,你们个个对吃饭的积极性都挺高啊,不然就去吃一顿?”江远岸挑了挑眉,把吉他的六根弦都扫了一下,发出很重的“嗡嗡”声。
“好!”
“噢!”
他们几个参差不齐地欢呼着。
万翔拨着贝斯,林跃敲着键盘,冯知恩把架子鼓“叮呤哐锵”地乱打一遍,江远岸则继续疯狂扫弦。所有乐器的声音瞬间杂乱无章地交织在一起,形成阵阵强悍又聒噪的魔音。青蕊捂着耳朵大喊:“哎呀!你们哪!”
就在这时,我看见排练室的门被人推开,脸上的笑凝成一团然后不自然地散开。我拽拽江远岸的衣角,他立刻停下,随之其他的声音也慢慢落下。
来者是饶初梦,她身边还有一个男子。
“呦,什么事啊这么高兴?大老远就听见好大的声响,莫非是知道了考试的答案?”饶初梦声音娇滴滴的。
她一开口,没人再出声,整个气氛像被冻住一样毫无生气。而她,饶初梦,却丝毫不觉尴尬,安然自若地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微笑来。
因为前阵子持续的雨天,气温明显跌落,尤其到晚上,风一吹给人一种深深的寒凉。人们都穿起线衫卫衣或是夹厚的外套。而饶初梦却一身清凉装扮,脚上仍是露脚面的高跟鞋;网状黑丝,薄薄的材质若隐若现透着肉色的皮肤;短到不能再短的紫色蛋糕裙,上身是一件深V领的短外套。长发高高束成丸子头,精致的脸盘彰显无遗。她依旧浓妆艳抹成千篇一律的姿色。但透过厚厚的脂粉颜色仍然可以看出,如果她不化妆也该是个清水芙蓉的胚子。
不知为什么每次饶初梦一出现我都会禁不住仔细打量她。她的妆容衣着一颦一笑都紧紧揪扯着我的心。就算随便看她一眼,心里也会骤起波澜。她的特殊之处究竟在哪儿?只是因为表象妖娆的美观吗?为什么越来越觉得,仿佛在多久以前就好像见过似的。
“你有事吗?”江远岸语气淡淡的,目光却朝向她身边的那位男子,迈过几步侧身挡在我前面。
“这位是我的朋友萧先生,青年摄影师,在京城很有名气的!”
饶初梦轻描淡写说这位萧先生是“朋友”,却格外亲密地挽着人家的胳膊,紧紧偎依在他身边。明摆着关系非同一般。
“萧先生即将要举办一个个人影展,跟我聊天时听说了你们,他很感兴趣,想为你们拍几组照片,所以,你们看……”
无人回应,气氛就这么僵硬着。
“如果不方便……”那个萧先生终于开了尊口,语气淡淡的,毫无诚意,“也不勉强。”
“那就不送了。”江远岸的语气寒煞煞的。
头一次见他这么冷酷的样子,跟刚才扫弦的江远岸完全两样。
“好啦,既然这么不领情的话,那我们就走吧。”饶初梦虽是悻悻然的,可也掩不住一股娇嗔。
他们转身离去时,饶初梦紧紧挽住那个萧先生的胳膊,就像当初挽着江远岸那样。在他们完全出去,江远岸长长吁出一口气。
“搞什么!要是真心想拍,还这么没诚心,三言两语就算完了?”万翔夺过冯知恩的鼓锤狠狠敲了下鼓,像是要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那可怜的鼓上。
“她的话你也信?”冯知恩没好气地白了万翔一眼,夺过鼓锤也狠狠一敲。
“搞什么嘛?你们要唱京东大鼓吗?”
青蕊一说大家都笑了。
“走吧宝贝儿,吃饭去!”冯知恩窜到青蕊身边,搂着她的肩往外走去。
大家对他俩那样目中无人的豪放之举也已经懒得嗤之以鼻,青蕊挺大方地回过头对着我们扫出一个优雅的笑容。
考试持续进行。
原本比上课要清闲许多的考试周,被挤得紧张而忙碌。自习室教室图书室,每晚都人气爆满;一到吃饭时间,在食堂打饭的小窗口前排成的长队中,时常能看见一些人一手端着饭盒还一边埋头苦看手中捧着的课本;还有边吃边看书的,甚至还有边吃边写卷子的。一贯喧哗如闹市的食堂在这段时期安静了许多,陡然增添了不少学院气息。
同学们走在路上都行色匆匆,每当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打响后,都有人长长舒出口气,同时也听到考场上有很多不约而同的舒气声。终于又向解脱迈进一步了!
当所有考试都结束后,宿舍里的人都开始打点行装。甚至有人在考试完毕的当天就急赶到车站机场。大家都归心似箭,寒假近在眼前了,好像快一步回到家就能快一步进入新的年岁。许瑶和高敏就属于要立马返家的队伍之中的人员。我和青蕊一人帮她俩提着一个大包,给她俩送行。
第二天,我和青蕊睡了个长长的懒觉,已经大上午了还都不愿起床。我俩各自躺在床上发呆走神,遐想沉思。时不时用有些干渴且疲懒的声音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我们都想用这种不振作的状态等至两天以后的清晨,然后就能拉着早已打包好的行囊离开学校。
直至一个短信发到我手机上时,我才完全清醒。
“完了青蕊!”我精神万分抖擞地坐起身来,心在胸腔里跳出“砰砰”声。
“怎么了,忽然大惊小怪的?”青蕊的声音迷迷糊糊。
“饶初梦她说她要约我见一面。”我语速极快地说。
“啊?”青蕊身姿一震,坐了起来。
“刚收到的短信!说十一点整到学校西门的那个酒吧里见面,署名就是她的名字,还说让我一个人来。你说,我跟她无缘无故的找我做什么?”我急急地问道。
青蕊沉思,先是点点头,然后摇摇头:“她既然找你,肯定不是无缘无故。”
“那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当然要去了,你凭什么怯场呢?”青蕊掷地有声,“快起来,好好打扮一下。”说着,她已经下了床。
我满心犹豫:“还真去呢?”
“当然啦,难不成你还怕她啊。”
青蕊比我还积极,三下两下把我好不容易整理好的衣服翻个七乱八乱。
“还发什么愣啊!快去洗漱,再画个妆,嗯……我给你配衣服,一定要优雅端庄,还不能失掉风情,一准把她那风骚骚的劲儿比下去!关键是要让她看看,什么叫品味。”
我皱皱眉:“有必要吗?再说我打不打扮的,她饶初梦都那样儿。”
“也是啊,你素颜都比她好看十倍。但作为这个年纪的女生,有权利也有责任让自己精益求精,用点化妆品稍作点缀就能锦上添花,何乐不为呢,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你亲爱的江远岸吧?”
我对青蕊一脸鄙夷:“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青蕊挺认真的样子,一点儿玩笑都没有地说:“你想啊,就算你俩现在没什么,不过就我看来,你俩迟早会那什么的。”
“我……”
“千万别反驳!”青蕊见我刚要张嘴说话,立马把我这话噎死在萌芽状态,她一抬手赶紧说道:“群众的眼神可是闪闪发亮的,你俩虽没公开,估计你和江远岸彼此也没挑明吧,可你们成天你来我往眉目传情的,瞎子也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因此,作为江远岸的潜在女友,怎么能在他前任女友面前花容失色呢?而且不仅不能失色,还一定要显示出江远岸跟她分开是多么正确而高明的选择。”
青蕊俨然把这次约见当做一场比斗,好像对方潜在的情敌不是我,而是她。
“你就那么不待见饶初梦啊?”我问。
“废话!我是替你打抱不平!”叶青蕊恨恨地说:“从第一眼起我就觉着这个姓饶的对你没安好心,而且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说罢,又继续张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