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地盯着他看的杨曼琪,微蓝的灯光下,像坠落人间的仙子,双唇微张,似无言的邀请。张修杰扶住她的腰,慢慢俯下头去,杨曼琪把脸转向一边,张修杰用手托住她的后脑,把她转向自己,再不迟疑地吻了下去。
“滴滴”短信的声音传来,杨曼琪像见到救星似的,赶紧拿着手机躲到外边翻看去了。
是彩信。手机里,王小米依在秦枫的怀里,笑得妩媚。
秦枫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杨曼琪一哆嗦,从张修杰创造的童话中醒来了。
当年,秦枫追求自己时,何曾比张修杰少用过心思,结果呢?还不是红颜未老恩先绝。
杨曼琪,婚姻已经失败,你怎么能幻想依靠下一场婚姻来拯救现在的你?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请相信靠你自己完全可以实现。
你已经深受第三者所害之苦,难道还要把这种苦加在另一个无辜的女人身上吗?
你可以失去爱情,失去婚姻,甚至失去生活,但你绝不能失去尊严!
杨曼琪转身下楼,直奔大门。张修杰追了下去,拉住她的胳膊问:“发生了什么事?”
杨曼琪摇摇头,看着他说:“我要回家,请你让我回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我跟你无话可说,请你让我走。”杨曼琪说着,甩掉张修杰的手,去开门,门打不开,再用力拉,还是打不开。
杨曼琪慢慢回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张修杰,张修杰不禁打了个寒战。
“曼琪……”
“怎么?你要用强吗?”
张修杰被噎着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马上开门,我们见面还是朋友,否则,我就报警了!”杨曼琪扬了扬手中的手机说。
“曼琪,你还没有听我解释。”
“对不起,我现在没有心情听你说话。”
“那我送你回去,以后……再谈吧。”
“不必,我可以自己回去。你要说的我都知道,可惜,我不会跟秦枫离婚的。如果,你带我来,只是为了炫耀你的钱,你的目的达到了。你确实富得出乎我的意料,如果你知道此举没有拉近我们的关系,反而让我们之间有了距离,你还会这么做吗?”
“曼琪!你明知不是这样……”
“十年前你这么做,我可能会被你打动。现在,不会了。如果你不想我辞职的话,以后也不要再找我。”
“还有,请你把墙上关于我和我儿子的画也好,相片也好,全部毁掉。我不愿意放在这里展览。”
“这里布置好之后,只有你来过,以后,也不会有人来。”
杨曼琪呆住了,向珍不是看到这些,才认定她是第三者的吗?
“走吧,我送你回去。”
张修杰站到门口,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张修杰心里千军万马,脸上却风平浪静。
杨曼琪也是千头万绪,扯哪哪乱,索性闭了嘴,再不发一言。
到了小区楼下,杨曼琪一句话也没说,下车就走。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惊喜和感动,虽然她还有顾忌和退缩,但是,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打消她的顾忌,他爱她,他爱这个女人,他不允许她退缩。都是那条该死的短信!张修杰的拳头狠狠地捶在方向盘上。
这栋别墅,是他在拿到离婚协议之后才买的。所有的布置全按着他所了解到的她的喜好来做的,事无巨细,事必躬亲。他累并快乐着,想象着她惊喜的表情,他常常会笑到脸颊酸痛。
40多年来,他住过的地方太多了,光是称之为家的地方也有三四处,可哪一处,他也没有亲力亲为,包括和向珍新婚的爱巢,也是向珍的爸爸一手打造的。这次,他全心全意,布置一个家,费尽心机给她惊喜,她,全不稀罕。
痛慢慢爬了上来,张修杰猛地驾车离去。
春天来了,夜风温柔得像情人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行人的脸。
人行道上的树影里,不时走过一对对的恋人,或相拥而行,或嘻笑打闹。
这一切,本是最平常的,于他,却求之不得。
随便找了一家酒吧,进去喝酒,侍者问要什么酒,他有气无力地挥挥手,“随便,能喝醉就行。”
侍者看他一脸阴郁,冲调酒师耸了耸肩,终究没说什么。
“加冰的威士忌。”一杯调好的酒放在他面前。
张修杰端起一饮而尽,把空了的杯子顿在吧台上,“再来!”
酒很快又放在他的面前,还微微晃动着波纹,像杨曼琪流转的眼波。
张修杰一下陷了进去,有些不舍得,又觉得应该趁她欲睁不睁,似闭非闭时,把她的眼波倒进肚里,再也跑不掉。
张修杰喝酒的速度很猛,一杯接一杯。这怎么不是毒药呢?如果是毒药,是不是一杯就够了?
“大哥,一人喝酒多没意思,小妹来陪陪你。”突然,一只涂着乌黑指甲的手伸了过来,抢过他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
“马上滚。”张修杰抖掉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看都没看她一眼,转头对侍者说:“换个杯子,再来一杯。”
“大哥,我不贵的。而且,我技术……好。”女子凑过来,压低声音在他耳畔说,高高鼓起的胸部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胳膊。
“滚!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哼,有什么了不起,一看就不中用!”女子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走了。
浓烈的香水味渐渐远去,张修杰嫌恶地用手扇了扇残留的气息,开始怀念杨曼琪身上清新的味道。
我怎么可以在这里买醉消愁?生平第一次追女人,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我绝不会就此放手。
无论是好是坏,我都必须采取行动。不到最后关头,决不言败。
张修杰把面前的酒杯一推,“埋单!”
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吧,打了辆的士,去了最近的酒店,他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才能有足够的精力去找出其中的症结,并且一一解开。
杨曼琪躺在大床上翻来覆去,秦枫和王小米相依相偎的情景刺痛了她的眼睛,刺痛了她的心。
秦枫,你真的就这么狠心吗?三年恋爱,八年婚姻,这十来年的情义说断就断?
两人以前无数次的笑言浮现。
“老公,你爱老婆吗?”
“你傻啊,你说我爱不爱你?”
“我不知道啊,所以才问你。”
“我不爱你,你嫁给我干啥?”
“反正要嫁人啊,刚好你是个男人,刚好你在身边。”
“那你还问?”
……
“算你狠!”
“哈哈!”
每当她恼羞成怒地离开时,秦枫总会上来抱住她,把她紧紧地锁在怀里亲她,亲得她的心、她的身子都像煮过了水的面条一般烂软,再说些让她耳热心跳的话,把她烂软的心和身子直接融成一滩水。
每当她想听甜言蜜语,或者想要老公时,总会拿这些话挑逗他。
秦枫,每次都不会让她失望。
现在,蜜语甜言怕是对着王小米说了吧?
杨曼琪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烦躁地再翻了个身,把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甜言蜜语会变成穿肠毒药,情深意长也会变成当头一刀,唯一不会变的就是她的儿子,真真切切地温暖着她。
杨曼琪,你只管守着儿子好好过日子,只要你不听不信那些甜言蜜语,就不会有人再能伤害你。
至于张修杰,你不爱他,你想接近他,也不过贪恋那点温暖罢了。
那点温暖尚不足以让你交付身心,去承接下一次的伤害。
经历了秦枫,难道你还不能明白吗?爱情,不过是男人哄骗女人的一种手段,不过是女人自欺的外衣。
清醒地活着,远比糊涂着被骗要好。
放手吧,你太累了。
杨曼琪拿起手机,把王小米发来的彩信转发给秦枫,“我成全你们。你回来把手续办了吧。”
然后,杨曼琪把那条彩信删除,也许,给这段婚姻一个了断,她才能轻装前行。
失败了的婚姻就像身体上腐烂的肉,烂都烂了,再不忍也要切除,才能恢复健康。
杨曼琪感觉被生活驱逐在外,尽管她努力去调适,尽管她努力想要自己在生活的打压下,变得更强壮。但一切努力,只能说明她还没有达到她想要的状态。
4月份到了,暖暖的春风却吹不散她心底的寒意。
公司今年把分销商大会定在了丽江。
杨曼琪头痛地看着邮件中的通知,为什么是丽江?她宁愿是九寨沟。可是,她只有服从的份。
杨曼琪把参会时间、地址、要求及回执表格一一转发给分销商们,转头又陷进丽江了。
那是她和秦枫蜜月旅行的地方,从昆明、大理、丽江,再到西双版纳,那是一段蜜里调油的幸福生活,她的心轻盈得可比玉龙雪山上的白云。
在石林的古藤同心结那里,杨曼琪等了很久,坚持留了影。只为导游说,在这里合影,就会爱情甜蜜、白头到老。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人的盼望罢了,一棵古藤而已,又不是神仙,哪里有那样灵能佑护坐在它身上留影的恋人或夫妻呢?
但当时自己的虔诚天地可鉴,现在想来,成了一个笑话。
“叮咚”一声,有新邮件。
杨曼琪打起精神,喝了口咖啡,打开一看,是秦枫。
小曼,我之所以和你离婚,是因为你无法原谅我的失足,你心理上无法接纳我。此事虽因王小米而起,却绝非因为她而离。
我希望你也是这种态度,我们的婚姻生活无法继续,所以才离婚以重生。
我明白告诉你,我和你离婚以后,也许还会再婚,但我保证绝对不是和王小米结婚。我还是那句话,我从未爱过她。
看了你发过来的照片,我百思不得其解,离开无锡后,她是找过我两次,但每次都被我赶跑了。你已经知道她了,我也不再惧怕她的威胁,哪里还有这样一张照片呢?
小曼,你仔细看一下那张照片,还是以前的。从服装上就可以看出端倪,你之所以没发现,大概就是被生气蒙蔽了眼睛。我很高兴,你对我还有情绪。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离婚后,我还有追求你的可能?
照片我作为附件发给你了,你看下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会在你心情平静的时候回去。祝爸妈安好!
替我亲亲儿子。
杨曼琪忙打开附件,仔细看那张照片,果真如秦枫所说。照片上的秦枫穿着羊绒衫,角落里被秦枫用粗蓝线圈起的地方,是正工作的电暖风,有炭火样的红色。
杨曼琪不禁觉得王小米太恶心了!她作为第三者出现的时候,杨曼琪也没有这样的感觉,她当时还是同情她的,恨的只是秦枫而已,觉得他在有老婆的情况下,还欺骗其他女人的感情。
不管杨曼琪的心里是期待还是逃避,一年一度的分销商大会如期在昆明拉开了帷幕,并且在一天的商务会议之后,于第二天转为休闲旅游。
张修杰看似游山玩水,眼神和心思却不离杨曼琪左右。惹得其他七位分销商负责人满腹意见,认为影响了他们与专员的情感交流,其实,是影响了他们打探消息。
他们深知借此机会,除了要抱一抱上司的粗腿,还要与杨曼琪联络好感情,毕竟她才是他们的支持专员。
杨曼琪身心俱疲,曾经的七彩云南,景色未变,热闹依旧,只是陪在身边的人,远了。那景也像远了,虚虚地浮在眼前,看不真切。
晚上聚在一米阳光酒吧,杨曼琪不觉就喝得多了。当初她和秦枫两人,在晚上自由活动之后,手挽手去找《一米阳光》的拍摄地,看着清浅的河水,逆流而上的鱼群,那一刻,闲适而美好。
不知什么时候,张修杰挤到身边来,说:“借酒浇愁?”
“谁说我有愁?”杨曼琪白了他一眼。
“没愁干嘛要不醉不休?”
“你哪只眼睛看我要不醉不休了?”
“如果你不想一醉方休,干吗不要杯可乐呢?”张修杰歪着头,黑漆漆的眼珠盯着她,一脸认真地说。
“跑到酒吧喝可乐?哈哈,哈哈,你可真搞笑!”
“哦--原来你不喜欢在酒吧喝可乐,那我们换个地方去喝吧。”
张修杰说着,伸手拖起杨曼琪,半扶半抱地把她带出一米阳光。
不记得走过几条街,不记得走过几座桥,杨曼琪坐在古色古香的店里,满足地吃着过桥米线,柳絮飞入窗内,盈盈地飘上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