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想,不敢再想下去,男儿的眼泪夺眶而出,大呼冤枉就如同刁民怨妇了,喊冤声在低矮密闭的房间内回荡,要不是手被拷在椅子扶手上,秦牧阳几乎要跪在地上求饶了。
眼看秦牧阳情绪失常,询问无法继续下去,两个警察便一边一个将他架起,关到一间黑屋里,等待择日再审。
嘴唇发裂,满口酒气,头发蓬乱发痒,脸上油脂浓稠,一夜煎熬不醒残酒,秦牧阳想:“追名逐利却落了个如此下场。此时要是能在家洗个热水澡,然后静静地躺在玥玥身边看她熟睡的模样该有多好。”
现在看来,那是多遥不可及的奢望。秦牧阳绝望地躺在潮湿膈应的地板上,自暴自弃地昏睡过去了。
黑暗中不知过了几载,直到秦牧阳在昏睡中被人粗鲁摇醒,他努力睁开被眼屎黏合的眼皮,发现范伟就站在面前居高临下、得意洋洋地俯视着他:“哎呀哎呀,谁能想象十几年前品学兼优、割据一方的秦牧阳,现在却是这幅德行!我都替你惋惜呀。”
秦牧阳自暴自弃地躺在地上,双手枕头,说:“如今我为鱼肉,君为刀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范伟见秦牧阳还是有些气节,就把一同前来的部下支开了,继续说:“小子,我不得不说你做了一件每个男人都想做而不敢或是没有能力做的事。但是,想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人还是要有法律和道德约束的,否则就不是人,而是畜生!”
“哼!范伟,范所长,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必你也知道,不要在装腔作势给我上法治进行时了。要是你还是这一套棒打落水狗的架势,那我有权保持沉默!”说罢,秦牧阳闭上眼睛,翻身摆出一副闭门谢客的姿态。
范伟大笑:“哈哈哈,有性格,犯下如此下作的罪名还能保持如此高傲的气节,真是难得啊。不过,事在人为的道理你懂吗?今天你被关在这,是你自己作的;要想出去,当然也要看你自己的表现喽。”
听范伟话中有话、似有转机,秦牧阳强忍看见曙光的激动,缓慢地转回身子,问:“哦?此话怎讲?”
范伟不紧不慢地说:“这几年,我和瘦坨坨没受过什么高等教育,但承蒙老天厚爱,混得都还不错。日子过得好了,就需要精神方面的满足。于是我们朝思暮想,想为高三那次惨败出口恶气。没想到,我们略施小计,你就上钩了。好了,钱也折了、局子也进了、名誉也扫地了、我们的气也撒得差不多了,只不过现在的证据对你很不利呀。”
秦牧阳赶忙追问:“没想到你们还是睚眦必报的主。好了,正如你所说,单单光是****已够我喝一壶了吧,你们不致于将我斩尽杀绝吧?出出气就行了,我若出去也绝不计较,就当是还十几年前的孽债了,希望你们也能适可而止,别把事情闹大!”
范伟连连点头,笑呵呵地看着秦牧阳似有后话,但始终不说一字。
秦牧阳只得主动把话喂到范伟嘴边,低声询问:“不知范所长有何赐教?
范伟长叹一口气:“人之不如意十之八九啊。哎,老父体弱多病多时,腿脚渐渐不灵便了。不瞒你说我近日想买辆车,接送老人家看医送诊图个方便,可还差十万块钱啊!我们这些基层人员哪有这么多钱啊。哎......”
“十万?能保我出去吗?”秦牧阳兴奋地问。
范伟摇摇手,比了个“二”字,说:“不对,是二十万!还有你兄弟呢。我虽然是所长,但毕竟这么多人看着,这么多双嘴,难免要打点打点。”
秦牧阳说:“只要能让我们出去,二十万就二十万,只希望你能讲信用,否则我就算把牢底坐穿,也要拉上你们几个垫背。”
范伟说:“嘿嘿,放心,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兄弟,咱们各得其所罢了。”
秦牧阳问:“那你如何操作?”
范伟说:“正是我要和你说的。我们会再做一次询问,你只要咬定你们就叫了两个小姐就行,其他的都是别的包间串场的。如此也就是个普通治安案件,关上两天,走走形式,也就把你放了。不过,你不要再牵扯到瘦坨坨。否则,我也帮不了你。”
世间真有如此卑鄙、险恶之人,收完委托人的钱,又转身笑脸相迎将湿乎乎的贪婪之手伸向被害者。
秦牧阳咬紧牙关暗想:“若我还是那个英姿飒爽、惩奸罚恶的Eumenides,那我一定要让他尝尝西班牙驴子的滋味(西班牙驴子是中世纪宗教法庭最恐怖的刑具。受刑者裸着像骑驴子一样被放在覆有倒V利刃的椅子上,脚上附加重物),在他左脚绑上成捆的人民币,右脚绑上成捆的冥币,用他最喜欢的钱将他往下拽,直到这个卑鄙、险恶之人被利刃从肛部活生生撕成两半才大快人心!”
这是一个多美妙且附有寓意的主意,即使在当时的那种窘境,秦牧阳还是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三年或五年,对于一个三十多岁正在上升期的男人来讲太关键了,毫无意义的浪费掉也就意味着下半生的沉落和殒灭。
从某种程度上,秦牧阳还要感谢范伟这种卑鄙、险恶,若是他只达到一般程度的卑鄙、险恶,那恐怕就真得将三年风华正茂的时间囚禁在阴暗潮湿的牢笼中了。
二十万还不足以倾家荡产,秦牧阳爽快地答应了,但他警告范伟不能再节外生枝。
范伟谄媚一笑,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他妈会跟钱过不去。不过凡事不能做得太过,你们还得委屈两天才能出去。”
秦牧阳深谙此道,太过顺利容易引起舆论关注,引起舆论关注就容易引起妒恨。况且本要关三五年,现在只是两三天了,就好比一个流氓威胁要扇你十巴掌,可落在你脸上的只有五巴掌,被打者就怀着暧昧的眼光看着行刑者,感谢其赦免自己的那五巴掌。
一切均已谈妥,秦牧阳与阮彬照着范伟的指点重新录了一遍口供,内容相差无几,无非是在叫小姐的数量上稍作了调整,变成了“一夫一妻制”,这下案件的性质就变成了普通的违法治安事件。
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去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