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仲卿抽了抽眼角,瞥了一眼状似哭得很难过的天香,精明的眸子里划过一抹赞赏有加。祁老太君倒是真的被天香这番举动唬住了,看着祁天香似乎哭得伤心,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心底里面一时间百感交集,想起了那个温柔端庄的儿媳妇,顿时对天香更是心生歉疚和怜惜。
恋尚书见状,当即恼羞成怒,气呼呼地说:“本官何时提到你那个早逝的母亲了?本官明明说的就是我那个贤良淑德,端庄高贵的女儿!”一边说着,恋尚书有些恼怒的涨红了老脸,可见他被气得不轻。
祁天香闻言登时哭声戛然而止,抬起泛红的眼眶,怒瞪着恋尚书说:“这祁国公府的主母,一直都是我早逝的娘亲呀!虽然娘亲仙逝多年,只是爹爹一直没有再立正室。所以祁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自然还是指我的母亲。只是恋尚书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是不是想要说恋姨娘有觊觎正室夫人的想法了?”
祁天香来的时候就想好了,本来是想要看戏。只是既然恋尚书不愿意尽好自己的本分,那么就休怪天香不给她面子。哼,让你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跑出来蹦跶,插手他人家事,真是老不羞老不要脸!
恋尚书闻言更加气坏了,气急败坏之下,指着祁天香颤抖着厉声喝道:“你这个黄毛丫头!本官堂堂一品大员,尚书府的嫡女千金,难道还不够格做祁国公府的正室夫人吗?”也许是被天香气急了,这恋尚书竟然也不知分寸起来。
祁国公府乃是开国功勋世家,虽然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不需要打仗了。而祁仲卿这个将军的军权也早就一步步被西京帝收了差不多,只剩下国公府这个徒有虚名的爵位。只是依然改变不了国公府一品国公的地位。哪怕实际上,沦为三品大员的地位和待遇。
这份公侯爵位,依然还是位列在一品公侯爵位名单。而恋尚书虽然是一品大员,但是只不过是从一品的官职,比起国公府来,还是相差甚远。更何况老国公爷跟随先祖南征北战,立下了汗马功劳。就是祁仲卿年少的时候,那也是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
“看来尚书大人的意思,是打算要插手我们国公府的家务事吗?既然如此,那么天香的外祖家也是天香的亲人,应该也要请人去把将军府天香的亲人请来。恋姨娘觊觎国公府正室夫人这么一件事,我想外祖母和将军舅舅也是很在意的!”
祁天香不紧不慢地说着,脸上没有一丝的焦急,也没有丝毫的惧怕。天香此举也是给祁仲卿打个预防针,断了祁仲卿在卓氏诞下庶长子的时候,萌生想要扶卓氏为正室的念头。刚刚好今天恋尚书也在这里,那么天香就一劳永逸,把恋氏的这个心思也给断了。
祁老太君干咳一声,看着天香轻叱道:“天香你这孩子,赶紧地向尚书大人道个歉!不要没规矩,尚书大人什么时候说插手我们国公府的家事了?他只是思女心切,这一次登门拜访只不过是看看女儿罢了。”
祁老太君的用心很简单,一呢,是想要给亲家翁恋尚书一个台阶下。二呢,也是告诉恋尚书,他休想在国公府指手画脚,搀和国公府的家务事。哪怕国公府真的要立正室夫人,这和恋尚书也是没有半点关系。
恋尚书老脸一红,见祁老太君主动发话了,自然也不好继续坚持下去。要是太过分了,到时候恐怕适得其反。他又不能每天来国公府,万一惹毛了祁老太君,估计他那个女儿和外孙女日后在国公府真的难过了。
这么一想,恋尚书只能顺着台阶下,呵呵笑着说:“我的确是没有插手你们府中家务事的想法,只是今日本官登门看望女儿和外孙女,亲家能否允许我那个女儿和外孙女过来一叙?”
祁天香唇角勾勒出一抹讥讽,眼眸里的冷笑一闪而逝。终于是说到点子上了,今天的重头戏,也正式开始了。
祁仲卿闻言,当即有点儿尴尬,咳嗽了好几声。然后期待地看向老太君,发现老太君没有看向自己,只得端起了茶盏,一副认真品茗的样子。
祁老太君余光扫视到了自己的儿子,给自己投去的求救眼神,立刻别开了眼神,不予理会。执起了手中的佛珠,老太君眯着眼睛,似乎在念经。这恋氏母女犯了错,被罚进了祠堂里,可是不能见客。只是尚书亲自登门要见人,老太君又找不到好的借口,只能假装老僧入定。
天香心底好笑,爹爹和祖母都是狐狸。屋子里陷入了空前的宁静中,天香也识趣地抿唇不语。比耐心的话,她比谁都有隐忍力。瞥了一眼账薄,天香随便拿了一本,开始认真的看起来。既然都不说话,她就老实地也不吭声。
恋尚书也没有再出言,只是等了好半天,也不见有人出声,他就有些焦急了。看着三个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恋尚书就开始头疼,硬着头皮,拉着老脸说:“我说亲家你们这就不对了呀,怎么又不说话了?”
说完这句话,尚书大人看了看祁老太君,又瞥了一眼那个女婿。最后无奈地看向祁天香,吹胡子瞪眼得说:“小丫头,你来告诉我,你姨娘和妹妹哪里去了?”
祁天香闻言从账薄里抬起头来,一脸的纳闷:“哦,尚书大人问的是天娘哪个姨娘?哪个妹妹呢?这国公府里头,天香可是有三位姨娘,妹妹呢也是有三个哦!”
“你竟……”恋尚书那个气急败坏啊,只是碍于拿捏不住天香话里的把柄,只能颤抖着手指说:“我能说谁啊?我问的,自然是你恋姨娘,还有你天娇那个妹妹了!”
“哦……”祁天香故意拖长了音,然后脸不红,心不跳的,笑着说:“真不巧了尚书大人,您来的不是时候。恋姨娘果然如您说的那般贤良淑德,爹爹的一位姨娘有喜了,恋姨娘真心为爹爹开心,主动提出要去祠堂为列祖列祖诵经祈福呢!”
“爹爹和祖母心疼姨娘,恋姨娘却坚持要去,并且还直言不在祠堂待满一个月,是不会出来呢!至于天娇妹妹,也是个孝顺的,担心姨娘一个人在祠堂里孤独寂寞。于是也跟着去了祠堂,说是一来给恋姨娘做个伴,而来也可以向列祖列宗祈求保佑有喜的姨娘平安无事!”
天香自然是故意这么说了,恋尚书一定是知晓了恋氏犯下的过错。那么天香就给他一个不得已的选择,他是想要众人都知晓,自己的女儿在禁足期间还不思悔改给自己送信求救,还是要一个贤良的,愿意为府中怀有子嗣的姨娘诵经祈福这个美誉的女儿?
何况被惩罚禁足祠堂的妾室,说明她犯的错太严重。传扬出去了,岂不是让人家怀疑他教女无方?到时候御史没空的时候,就参他一本!何况他那个宝贝外孙女天娇,竟然心思歹毒推到了有身子的姨娘,所以挨了打,这岂不是更加严重?
那么恋氏还要背负一个,教女无方的骂名。恋尚书狠狠地蹙眉,他现在果然是进退两难,今天看来是甭想给女儿和外孙女鸣屈。
祁老太君自然是满意天香那番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正眼看着恋尚书道:“亲家翁疼爱女儿,这番心老身也是理解的。老身也有儿女,自然感同身受。只是这一次实在是恋氏自己坚持要去祠堂祈福,既然她如此虔诚,佛祖想必也会记她一功。亲家翁实在思女心切,那么等恋氏祈福过了,老身让她亲自回尚书府看望您就是了。您觉得呢?”
“好!好得很!”恋尚书这一次兴师问罪而来,却无功而返。走的时候那个气啊,胡子都一颤一颤的。
送走了恋尚书,祁仲卿忽而记起来天香的来意。眸光一闪,一抹精光乍现,祁仲卿盯着天香追问道:“香儿,适才你说这账目有出入,快告诉为父,哪里有问题?”
祁天香自然已经准备好了,当即拿过一本账薄,翻开来直接指着作好记录的地方,指着给祁仲卿看说:“爹爹你看这里,还有这里……女儿发现,咱们国公府一共十几家铺子,真正赚钱的却只有四家!其余的商铺竟然一直在亏损!姨娘掌家十多年,这件事情居然一直没有上报!却用赚钱的铺子,去帮助亏损的铺子填补空缺!爹爹,如此下去,咱们国公府的铺子岂不是迟早要关门了?”
祁老太君闻言一脸的怒火,和祁仲卿对视一眼后,两人对恋氏最后那一丝感情都没了。尤其是祁老太君,当即将账薄拿过去翻看。这一看不得了了,当即气急败坏地说:“这个狡诈的毒妇!她不是说每一家铺子都生意不错的吗?这……这十多家铺子,竟然亏损这般厉害!”
祁天香自然没有动手脚,她说的可都是真话。因为那些铺子,可都是她母亲的嫁妆,也就是说以后她嫁人了,这些都是属于她的嫁妆。既然如今她有就会掌家,自然是需要好生打理铺子,将其中的蛀虫给拔干净了!
祁仲卿见状,发现账薄上果然和天香说得丝毫不差。这会儿更加怒气冲冲,再加上前阵子恋氏和天娇这一次的事情,当即更加恼怒。也不顾及天香还在这里,祁仲卿就扯开喉咙大骂道:“恋氏这个该死的贱妇!这些年我没有过问家中的事,她竟然敢隐瞒我这么多大事!岂有此理!这个贱人!”
祁老太君也是气得不轻,附和着祁仲卿,一起深恶痛绝对着恋氏破口大骂。祁天香老实地没有吭声,她暂时不会对恋氏落井下石。恋氏母女亏欠她的,天香还要十倍百倍的拿回来!母亲的死,现在是天香又一个怀疑。
如今那些铺子乃是母亲嫁妆所有,那么天香自然要拿回来。而且,这么多年亏损了这么多钱,这肯定是一笔可观的银子。天香蹙眉深思,她是一定要想办法,让恋氏吞了多少,如数吐出来的!
而且,当务之急,那些铺子还要赶紧想方法,把账目对上。
祁仲卿气了好一会儿,忽然发现女儿黛眉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当即好奇地问:“香儿,想什么事情那么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