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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我要光明正大地杀人放火(6)

江楚寒连头都没摇,只痉挛着一笑,有一边嘴角比较高。锦瑟心焦如焚,“你为什么偏要去?!报什么仇?!那个什么丐帮的贺健翔才叫报仇!明明就是师父先杀了人家的爹,师父这是、这”朝后退了一步,连退数步。锦瑟自知说错话了,大错特错。江楚寒一下直身起立,头歪着,长伸了脖颈逼住她,不带停地往前走。吓得锦瑟跌跌撞撞,直退到无路,险些绊倒在大炕上,坐去炕上仍在退,拱起了膝盖朝后搓。她从没见过他这样望她,没见过任何人这样子望向任何人,像世仇,像要把她给生吞活剥,骨头都不吐。

“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师父是罪有应得是不是,嗯?”江楚寒停在炕前,鼻梁恶皱起来,每个字都牵扯起法令纹。“锦瑟,凭师父的能耐,他早就能做任何一个帮会的帮主!可他为什么一直甘愿只做个小小的刺客?就是因为师父觉得,那些个死在他手底下的人,多多少少都有该杀的理由。他不愿意平白无故地去砸人家店铺、烧人家全家、收黑钱。我打小跟着师父,我看见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成日价活得像只老鼠!隔一阵子就搬家,遇见点风声就得东躲西藏。锦瑟,你试没试过,每一刻、每一刻都活在恐惧里?怕撑不住死掉、怕叫人抓走、怕家里人没钱吃下一顿饭,连听见声狗叫都害怕!今儿姓张明儿姓王,什么美阎罗什么江子,他妈的连个像样的名字都不敢有!官差当我们是垃圾,被杀的人的师徒兄弟当我们是没人性的畜生,叫我们杀人的人把我们当成是一把刀,用不顺手了随时都可以扔掉,没人把我们当人看,没人!十四年了,师父走不了路、拿不了刀、没日没夜的腿疼,连他妈玩儿个女人都得吃药!师父他犯了什么弥天大罪,这样子都还不清?!逢年过节就给庙里添香油,叫墨儿一定要做个好人。跟我说,他觉得对不起我,教我做这个。你知道吗?锦瑟,昨儿晚上我替师父擦身,我想把他身上的血擦干净些,可我一碰、可我一碰,肉就往下掉,连块完整的地方都找不着。好,就算这是师父该得的下场,小师娘呢?小师娘杀了谁了?那帮人这么对她?!她那两条胳膊,是我拿纳鞋底的粗针给生缝上去的,皮肤硬得扎都扎不动”

锦瑟猛一下闭起眼,偏过头去抵住后墙,犹如在暴风雨中颤抖。雨大,浇了一脸水溜子。

江楚寒倒退了好一截,拧转身体站一阵,忽又拧回来,长长地伸出一条手臂,“还有墨儿,墨儿犯什么罪了?刚六岁的孩子,一进门就亲眼瞧见自己的娘你知道孩子问我什么吗,啊?他问我,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抄大字才害死爹娘的?你教我怎么跟孩子说,你教我!!!”

昏黄的蜡影中,男人单是大口喘息,许久后再开声,语气软弱多了,甚至还挂有一丝哭音,“锦瑟,我们不愿意跟黑道沾边,谁愿意?但我们生下来就只会做这个,家里人要吃饭,你让我们怎么办?是,我们是人渣,我们该死!但那些所谓的英雄豪杰、圣主明君,哪个手上不是沾满了别人的血?杀兄弑父,什么干不出来!他们还不如我们。我们杀人就是杀人,从不给自己找借口,他们呢?什么为了正义、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为了全天下,屁!全他妈为了他们自己!还有龙会、丐帮这种无法无天的帮会,成千上万的坏蛋。我、我他妈就弄不明白了我,满天下都是明火执仗的恶人,为什么老天爷干放着他们不去收拾,非得三番四次地跟我们过不去?我和师父,我们从没想过自己能有半点好,我们只”再次停滞,低了阵头,半晌后抬起,“但我如今想通了,全想通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啊,锦瑟?为什么不管我们怎么做都躲不过,什么都不做也躲不过?因为在老天爷眼里,一条狗就是一条狗,永远也别想变成人。我们这种人金盆洗手?痴人说梦!我们的忏悔根本一钱不值,它连听都懒得听!锦瑟,我告诉你,这不是师父的报应,是我的——不,不是报应,这是老天爷在给我江某指路。我昨儿想了整整一晚上,我在想,师父当时为什么一眼就相中了我?我想起来我十二岁第一次杀人,我的手,抖都没抖就捅下去了。刀卡在那人的肚子里拔不出来,他躺在地上想喊,我一脚上去就踩烂了他的鼻子。然后不慌不忙地砍掉他的脑袋,摸光他兜里的银子,再在他身上把脚一点点地蹭干净,半个脚印都没留下。十二岁!”一个笑容浮现起来,背着光的,但却有某种怪光由其自身散射而出,“你还没明白吗,锦瑟,嗯?为什么我小小年纪就能在这恶人横行的江湖中活下来,一直活到今天?因为我是最恶的一个。我是恶人里的天才!从小到大我干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干坏事,老天爷看上我了!你尽管放一万个心,你丈夫不会死的,老天爷哪舍得让我这么出色的坏人去死?它还有大把丧心病狂的事等着我帮他干哪!你说得对,锦瑟,要做坏蛋,就得做个开开心心的大坏蛋!什么悔恨、赎罪,扯他娘的蛋!我他妈受够了这种缩头乌龟一样的生活,从今后,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叫江、楚、寒!我要光明正大地杀人放火!”手势腾空升起,黑影满墙满地地撞,像一窝蝙蝠,笑容变得极度狰狞,“我要全天下都替师父师娘陪葬!”

厢房一声尖锐哭叫,“哥,哥!”江楚寒狠毒地盯着锦瑟粗喘,朝门边横过一下眼珠,又横回来看她。顿了半刻,一扭身出去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偏房内,一把拨开正哄劝孩子的陈小小,搂住墨儿。墨儿痛哭失声,“哥,你到哪里去了,怎么半天都不应我?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江楚寒笑着轻柔拍哄,“哥就在旁边与你嫂子说两句话,没走,啊,大哥怎么会走呢?大哥说过要一直陪着墨儿的,墨儿乖,别怕啊,什么都别怕,大哥在,大哥在这儿,乖宝贝什么都不用害怕,不哭了啊,乖孩子”哄得墨儿停住了哭,拥在怀中喂下几口热茶,“墨儿乖乖闭上眼,哥给你讲故事听。今儿过年,给咱们宝贝墨儿讲个过年的故事好不好?”

陈小小望着温柔有加的爷,目瞪口呆。上房的炕角里,锦瑟依然缩在原处,惊怖地哭,抖动,直望着江楚寒离去的地点,耳边回响着慑人的咆哮。腹内,发生了野兽一般又扑又挠的剧烈胎动,潮暖下身。举手一看,血淋淋的,好像刚杀了人。

顶着大年夜的风与雪,忠伯拎着两只元宝去拍稳婆的门,找到第三家,求了又求才请来。江楚寒候在上房门外,听着里面的叠声苦吟。末了,帮手的陈小小端着只铜盆,半干的,捧上前,“爷。”

借着灯笼的微光,他瞧下去:盆底的血水中粘着个巴掌大小的玩意儿,红红瘦瘦,脐带一堆,眉睫五官倒很清晰,还生长有浓密的发,紧紧地攥着双小拳头。是个男孩儿。

“还哭了两声哪。”丫鬟嗫嚅。江楚寒盯着盆中的死胎,心像是早疼木了,独余下好大一片的匮乏。他把眼睛抬开,“埋了吧。”话音方落,回声般,不知打哪嘭地一炸。炮仗、拍手、尖叫、大人孩子的笑,黑天亮堂起来,烟花似锦。

初一放晴,雪开始融化。江楚寒自丫鬟手中接过了食盒,盒内放着一碗鸡汤,两碟饺子。

桌板架去锦瑟跟前,递一双筷子,“吃点东西。”锦瑟盖着棉被坐在床头,长发枯涩地蓬在身后,“吃过了。”“吃那么少怎么够?再吃点。”

“我饱了,吃不下。”“你的饭量我不晓得吗?再吃点。”

锦瑟不接筷子,垂着头,左右摆动一下。有一缕头发搭在她腮边,拨过去,又落回来。江楚寒提手替她撩去耳后,抬出来个笑,“好了,傻孩子,都新一年了,别这样。哥哥我这么年富力强,还愁不能再让你大回肚子吗?只怕到时候怀得你不愿意怀。”听着,自己都觉无趣。静寂半刻,重叹一声,“锦瑟,我知道孩子没了你怪我,我说了一晚上,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墨儿一起床,我又得对着他装笑脸。我、我真是一点劲都不剩了,我没劲哄你了,锦瑟。你只当可怜可怜我,好好吃两口东西成吗?”

隔着热烟,锦瑟举目,像是才于白雾里瞧清江楚寒:满腮糟乱的胡楂,哀恸至木讷的眼神,头发里余留着灰白的碎屑——是骨渣。心苦得难挨,一把由他手里抓过双箸,戳个饺子塞进口内,“你什么时候去找龙会的人?”

“锦瑟,我”“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过,想就此丢开手,带着我和墨儿去过平安日子。可我昨儿也想了整整一夜,我明白你不能,在看见师父师娘让人你怎么能?小楚,你说得没错,既然什么都不做也躲不过,那就去做你该做的。”将嘴里的食物狠吞掉,浮起一点笑,“老天爷真坏,明知道你没得选,却还另给你一个选择,这样不管以后出什么事,你都赖不到它头上去。”递过食盒里的另一双筷子,“你也吃点吧。”

江楚寒望着她呆了一呆,急速垂目,“我不吃。”锦瑟困难地向前倾,捉过他的手强把筷子塞进去,“你两天没合眼,也没吃过一口东西了,照你这样子,怎么去杀人放火,怎么替师父师娘报仇?还有你能不能洗个澡换身衣服,大过年的想臭死我不成?楚,师父师娘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怪你的。孩子的事,我也不怪你,我从来都没怪过你,我只是,”眼睑一低,两行泪水寂然滑落,“心里很难受。”

江楚寒耷拉着眼,睨向指间的包银筷,筷头闪出亮白碎光。眼一抬,那光就到了他自个儿儿眼中。“锦瑟,我真恨你。师父师娘没了,孩子没了,我一下子失去了三个亲人。你怎么能在这时候让我觉得,我是这世上最有福气的人?”

锦瑟溢出了泪,人被圈住。江楚寒把她揽上肩头,“别难受,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外面的阳光中,风吹散了枝上的重雪,落英缤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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