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接到凯从美国西雅图打过来的电话。昨天太累,睡觉的时候甚至忘记关机,其实我不喜欢睡着的时候有人吵醒我,因为他们会惊扰我的梦境。
迷迷糊糊的和凯聊天,西雅图现在的时间是早晨,他应该是刚睡醒没多久。毕竟飞行国际航班,到了某一地点之后也是有时间休息的,这种感觉有点像午后散步一般,因为之于飞行员来说,这整个世界就好像自家的后花园一样,上午的时候可能还在中国北京,下午却倒了美国西雅图,而明天醒来的时候更可能在这世界任何一个地方。
凯听说我进入西藏地界之后,一直挺亢奋的,问了我很多事情。他说他羡慕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想做的事情,喜欢旅行的话,可以满世界的乱跑。虽然他们也会飞到全球各地,但是当着成为一种工作,甚至成为一种负担的时候,并不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就好比签了卖身契一样,一切都生不由己。
有些时候我在想,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是不是在对方的身上找到了自己一直追寻而不得的东西,这种东西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亦如飞蛾扑火。也许最终一无所获……
挂了电话又进入梦乡,再次醒来,便是出发的时刻。
芒康早晨的天气不错,艳阳普照,骑行的人们天刚亮就起床了,因为抵达下一处有人烟的地方,需要花很久,而且他们也希望这一天能走得远一些。我和向宇也混搭在这一群人中间,亦如之前的每一次出发一样。
在出芒康的关卡处,见到了几个在这里拦车的女生。其中一个女生有高原反应,关卡处的一个兵哥和兵姐在照顾她。听她的同伴说,她们昨天刚抵达芒康,同伴不听劝告非要洗澡洗头,所以今天就有高反了。刚到高原地处,还没适应气候,并不适宜洗澡洗头,这样会加大身体的耗氧量,尤其是洗头发,导致大脑缺氧的感觉是很难受的。
看着官兵的照料,我在想,我们这群在路上的人,是不是给他们增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毕竟随着公路的修缮,进出西藏的车辆已经很多了,何况是在芒康,川藏线和滇藏线的汇合处。当一些陆续抵达的女生背包团体停留在关卡处,让兵哥帮忙询问搭载车辆的时候,我和向宇安静的登记完,然后上路。
虽然向宇也想在关卡处拦车,但我觉得还是不要给官兵添麻烦比较好。何况,每到一个地方都在关卡处拦车的话,这样不是少了一种体验么?和直接坐火车去拉萨也没什么区别,时间还多花了一些。
因为昨天下雨的缘故,道路有些泥泞。路上遇到了一对又一对的骑行者,他们像一阵风一样。骑行的队伍里大多数是男生,偶尔看到一些女生,便觉得是大的收获,虽然他们皮肤晒得黝黑,但总觉得眼睛异常明亮。
遇到另外两个搭车的男生,其中一个有些口齿不清,但是和我们谈到在路上的经历,他一直神采飞扬。他觉得对自己来说,徒步搭车去拉萨,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也许他跟我一样,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从芒康开始,214转上了318,本以为上了318之后,搭车会容易些,不过事实却与所想有些差异。我们在路上走了很久,都没有遇到一辆顺风车。向宇一直跟我抱怨,要是在关卡处坐着拦车多好,不像现在这么累,还顶着那么大一个太阳。
好不容易才搭上一辆皮卡,师傅只开到前面三四十公里的地方,所以只能顺带我们一段路。司机师傅是一个湖南长沙人,已经在芒康这边工作很多年了,有很多人在西藏这边做工作,离开家的时间久了,于是这里便成为了第二个故乡。
翻越第一座小山坡之后,看到眼前突然辽阔的旷野,远山连绵,青红相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红色深浅不一的山峦,不停的发出赞叹。司机师傅笑道,多年以前刚来的时候也惊异于这里的壮美,但是时间久了,就渐渐失去了感觉,变得习以为常。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特质,它会渐渐让人觉得很多事情理所当然,变得越来越麻木。
三四十公里路,走起来很漫长,坐车倒是觉得很快。告别司机师傅,我们再次徒步上路。路过一座刚罗成的小学,学校在举办剪裁仪式,门口停了好几辆高档汽车。这是一个慈善事业开办的学校,看着学校里那些笑得傻兮兮的孩子,突然有种久违的感动。在沿海城市,教育变成理所当然,我们去接受它,甚至开始厌恶它的时候,在这极西之地,一些孩子因为能够受到教育喜极而泣。想起多年前,读初中的时候,一个山村小女孩的求知照浮现在脑海,那双明亮的大眼睛诉说着渴求……
路过学校没多久,便下起了雨,刚刚还艳阳高照,这会儿就阴雨连绵,总是让人觉得不爽。向宇穿起了雨披,我撑起了伞,继续走在路上。
雨势渐大,道路异常泥泞,路上的车越来越少。偶尔遇到几辆工程车,司机师傅也不愿意搭载我们。不过,我们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愿不愿意帮助我们,那是别人的事情,不管结果如何,都应该心存感激。
走了三四个小时,都没能搭上一辆车。不过幸运的是,天气放晴了,接下来的路会好走一些。一路上都没人,我在想要不是向宇在旁边,我是不是会被那种孤独感吞没。
路过一辆汽车,上面坐着昨天遇到的那对男女,他们笑着跟我们打招呼,然后飞驰而过。遇到一个个骑行而过的人,他们给我们比起大拇指鼓劲,而我们也叫着加油。就这样在陌生人的相互鼓励中,我们又走出去好远。
路上偶尔会遇到一些破旧的古建筑,向宇会停下来拍照。经过一座小村的时候,看到一大群喇嘛在庙门前坐着,年龄大小不一,他们笑着跟我们打招呼。
318上开始出现大群大群的牛羊,它们悠然地在公路上漫步,视过往车辆如无物。一些开车的朋友喜欢乘它们为公路限速标,因为遇到牛羊,只能停车或者放慢速度让它们先过去。速度太快容易发生交通事故,另外如果撞死牛羊的话,是需要赔偿的,而且这里是少数民族的聚居地,属于民族政治敏感的地方。听说,以前曾有当地人故意把家禽仍在公路上让过往车辆倾轧,随即索取高额的补偿费。当然此事的真实性无从考证,毕竟只是听说而已。
徒步的时间逐渐拉长,远处是一样望不到尽头的道路,我们就这样背包在公路上行走,尽管身侧的风景在变化,但总觉得这条路走不到尽头。因为没有地方买矿泉水,所以携带的每一滴水都值得珍惜。我们不知道,还会这样走多久。好几次向宇都打算放弃了,不过我还是拖着他继续前行。累的时候就在路边坐下休息,就这样一直走走停停。
向宇说,到了下一处城镇,他就打算乘坐长途大巴直接去往拉萨,他实在是不想再搭车了。我也曾一度想过放弃,可是一开始决定搭车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要搭到拉萨,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的放弃呢。
从芒康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八个小时左右,我并不知道我们走出去多远,但我总觉得下一站也许比想象得还要远一些。公路上经过六七个小时的空白期之后,开始有车辆陆续经过。从一些过往车辆上得到消息说,芒康路段塌方,道路疏通了很久,直到现在才开始通行。虽然没能顺搭一程,但还是感谢告知我们消息的人们。因为他们给了我们希望,接下来经过的车辆也许比想象中还要多,虽然时近傍晚,但想抵达下一站的车还是会在道路上行驶。
公路上的车很多,但是愿意停下来顺搭我们一程的很少。何况我们两个男生一起,会让别人觉得具有太强的攻击性,而放弃帮助我们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