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开着警示灯行驶的车队进过,为首的那辆车故意从向宇面前滑过,一副想要撞上他的意思。吉普车画了一个弯道,然后扬长而去。后面的三辆车突然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原以为他们会愿意帮助我们。奈何,他们打开了车窗,一群人端着单反,对着我和向宇一阵狂拍,然后关上车窗飞驰而去。
让人有些不舒服的是,我看到吉普车后座的几个八九岁的孩子睁大眼睛看着我们,一个小男孩也是狂按单反快门。这就是所谓的上行下效么?大人传递给孩子的,原来是这样的信息。感觉我们就像是动物园里的稀有动物一样,也许他们第一次接触背包的行客,有好奇心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是当你们将镜头和闪关灯对准我们的时候,请给予我们起码的尊重。我们只是行走在通往梦想的路上……
今天搭车变得异常困难,我跟向宇打算分开,这样一个人搭车回容易一些,虽然需要承担多一些风险。好运的是过了半个多小时,有一辆当地藏民开着面包车停了下来。车子上只能做下一个人,我和向宇相互推让着,最后向宇坐着车离开。我知道两个人中我的耐力好一些,性子平和一些,没那么急躁,所以让向宇先走了。目送着面包车离开,我知道经此一别也许再也不见,但我还是在心里说了声“再见”。
一个人行走,不在急躁,虽然身边少了一个说话的人。双脚丈量着道路,清晰的脚步声传来,每一步都好像踏在心跳上,夕阳下投射的影子,很长很长……
日暮西沉,一个人却开始欣赏起路边的风景,山峦起舞,流水欢愉,牛羊散漫,微风轻抚,每一瞬的移情换景总有不一样的感受。
而半个多小时后,我也搭上了一辆云南车牌的皮卡,司机夫妇主动停下来问我是否需要帮助,让人觉得有些意外。我们一路上聊了很多,司机夫妇是都是云南丽江人,他们已经在丽江新城买了房子,家里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工作了,而小女儿在读大学。他们得知我一个人从沿海城市跋山涉水来到西藏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他们也见过太多的背包客和骑行者。只要条件允许,他们都会尽可能的帮助那些在路上的人们。
司机夫妇是在西藏芒康这边和军队合作修建公路的,每年有着不菲的收入,而且修路完毕之后也有着漫长的假期。听着都让人觉得非常羡慕。经过一个兵区的时候,他们让我在门口等候,他们需要进去装载货物,而我身为陌生人是不能随意进出的。
公路旁边是一条我不知名字的江流,对岸是一个采石场,倾倒在江水里的泥土,让江水变得有些浑浊。兵区不远处是几处低矮的平房,看上去是租赁以供过往骑行者休憩的旅舍。而面前是一堆堆积如山的垃圾,果然不管在哪里,总会看到这样的污染,不做任何处理的垃圾直接堆在江边。
可能是过往的车辆中有超重的,公路有些地方显得低洼不平,也难怪叔叔阿姨他们一直在这里忙于修缮公路了。我就那么坐在路边,看着江水和远处发呆。
司机夫妇装完材料出来的时候,车上还坐着一对年轻的军人夫妇,他们要去前面不远处的小镇,司机叔叔打算顺带他们一程。看到我上车,军人夫妇也没说什么,许是长时间没有见面,他们正忙于诉说儿女情长,没空理会我一个满身风尘的行人。
本以为今天能抵达左贡,不过看样子都不一定能出芒康地界。军人夫妇在小镇上下了车,而我们沿着公路盘山而上。远山云雾弥漫,幸运的是看到了一截悬挂在山巅上的彩虹,有一种说不出的壮美。
司机夫妇暂住在芒康登巴村附近,他们把我在登巴村放了下来,临走前还告诉我村上有很便宜的农村旅馆,并预祝我接下来行程顺利。衷心感谢他们之后,我便开始在登巴村寻找落脚处。时近七点,夜幕降临。
村上有很多背包客之家、骑行者之家,之前听司机夫妇说,这是政府援助当地居民建设的,一是为过往的旅客提供方便,二是为了给当地人提供一些经济来源。免得他们随意在公路上开设各种小店。
登巴村很小,从村头走到村尾只要几分钟,村头处聚集着一些当地人,说着一些听不明白的藏语。偶尔有当地人来询问我是否需要住宿,而村尾处的一处小饭店好像在进行防暴演练。一大队全副武装的防暴官兵不知道在忙碌什么,他们在村尾出口处设立了关卡。我在村尾的一家小店里买了一瓶可乐,然后继续往回走。
最后在一家靠近村尾处的藏民家居住下来,房间是民房的一楼大厅改建的,是大通铺,上面铺着一些毛毯,毯子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味。男主人不会说普通话,但也许是之前有过类似的经验,所以他能明白我的意思。在他家住一晚很便宜,只要十五块钱。晚饭吃的泡面,泡面虽然很难吃,不过比起压缩饼干要好得多,何况这种时候只要有东西吃都是一种幸福。
晚上男主人见过好像要做些什么,便主动打开了电灯,他们家是用太阳能电池发电的,窗户外面放置着一大块太阳能电池板,窗台上是蓄电池,他告诉我,晚上睡觉要记得把电灯关掉。
手机几乎没什么信号,不过也几乎没什么人找我,除了定期给爸妈打电话报个平安,对着摇晃的电灯,开始写些东西。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来小时候用煤油灯的时候,那个时候的自己肯定没想过,有一天会踏上这么远的土地,想着想着就笑了……
关灯休息,能听到楼上主人他们行走的声音,每走一步都会有细碎的泥块从木制阁楼的缝隙间掉落下来,发出稀稀疏疏的声响,而我就那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