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冰离开之后,我没打算继续停留在三岔路口等车。相比于这种定点搭车,我还是比较喜欢徒步搭车,一边徒步一边搭车,如果能搭上顺风车自然最好,搭不上的话也可以往前走一段距离,还可以顺便欣赏下沿途的风景。所幸武汉女孩并不反对我的决定,于是我们两个人便沿着S307公路一直朝着羊湖的方向行走。
蓝天上飘满了浮云,不过总让人有种要下雨的感觉。路边的江水里偶尔有浮出水面的小块陆地,上面长满了一种说不出名字的树木,让人联想到红树林,因为两种树木都能够固定被流水侵蚀的小块陆地,不过这种树木看上去和红树林相差甚远,而且生长的自然环境也明显不同。在路上我们碰上了一对去往羊湖方向的情侣,他们也是边走边搭车,他们一直谈笑,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也许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之一便是:她在笑,他在闹。
公路上三个当地的男孩放牧着一大群牛,看到我们的时候,他们微笑着冲我们挥手打招呼。看着牛群在公路旁悠然漫步,忽然觉得也许放牧的生活也不错,当然这种想法只在脑海中闪现了一下,便又消失无踪了。其中一个男孩跑过来问我们可不可以把手机借给他们玩游戏,这样的询问顿时让我觉得有些汗颜,原来手机的侵蚀已经蔓延到这里。我们都没有答应男孩的要求,一方面因为我俩用的都是国产机,没有游戏;另一方面则是心理上的一些防备,或者说得难听一些就是不信任。看着男孩失落的走开,我有些自嘲的笑笑,原来我也已经接受了沿海城市所谓“成熟”的一些标准,所谓的“防人之心不可无”么……
我们在公路上一直走了大概一个小时,直到武汉女孩走不动了坐在路边休息。正当我也准备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的时候,一辆车从面前驶过的时候,我们试图拦截,可惜车子并没有停下来,当我们有些懊恼的时候,这辆车却在前面行走的那对情侣身旁停了下来。我调侃女生说:司机估计以为我们是两个男生在搭车吧,而且一个看起来比较壮比较黑,人家不敢停下来搭载我们。她则对我的话表示无语。
不过之前那辆车开出去没多远,我们便幸运的拦下了一辆皮卡车。车上已经搭载了两名武汉大学的小伙子,司机是一个跟我年龄差不多大的瘦小男生,他要去羊湖接他的父亲回拉萨市区。
去往羊湖的公路比较崎岖,让我想起了当初路过邦达时的盘山公路。道路虽然没有那么险峻,拐道也没有那么多,不过汽车行驶在公路上的感觉却有些类似。我们在山路上行驶了很久,路上也遇到几个骑士,他们闷头骑行,希望能够在傍晚赶到下一处休息点,我打开窗户给他们比了一个鼓励的大拇指,骑士们则对我挥手示意。汽车快行至山顶的时候,忽然飘起了小雨,山间弥漫起一股淡淡的雾气。
越过山头,羊卓雍措终于呈现在眼前。深邃的宝石蓝湖水上弥漫着一层浓得有些化不开的雾气,眼前的羊卓雍措有些像一位蒙着轻纱的异域倾城女子,虽看不透彻,却有着致命的吸引。
羊卓雍措坐落在群山之间,不翻越外围的山头根本就看不到它,群山仿若骑士,护卫着他们的圣女。武汉大学的两个小伙子都在山顶上下了车,山顶上有一座休息站,只要带着合适的装备,便可以免费在这里搭建帐篷过夜。他们打算和先到的同学汇合,然后在这里搭建帐篷,等到明天再回去拉萨市区。
武汉大学的两个学生下车后,司机小伙儿一直把我们载到羊卓雍措旁的山坡上,我们去观赏羊卓雍湖,他则去找寻他的父亲。近距离看着圣湖的时候,有一种格外真切的感觉,天空下着小雨,但我们还是欢呼雀跃得在山坡上奔跑,从不同的角度去观赏眼前的湖泊。之前那种对于拍照兴致缺缺的感觉顿时消失不见,我们各自拿出相机,不时按动着快门,希望可以定格下它的美。
细雨飘了没多久,便拨云见日。雾气散去,整个羊卓雍措逐渐在眼前变得清晰。阳光从云层的一端慢慢照进来,湖水在阳光下呈现出由浅到深渐变的七种蓝!随着云雾的全部驱散,整个羊卓雍措在阳光下美得熠熠生辉。我一直都没有深究为什么羊卓雍措被称为西藏的三大圣湖之一,不过眼前的情景多少让人有些明了……
司机小伙儿联系完他父亲,便打算出发回城,特地过来问我们要不要搭他的顺风车回去拉萨,我们笑着道谢,还拉着他一起拍了几张合照。司机小伙儿一开始并不同意跟我们拍照,说自己不上镜,不过他最终还是没能拗得过我们俩。
也许是我们刚刚拉着他拍照的行为让他受到了“惊吓”,驱车回到山顶的时候,司机小伙儿停下来说让我们到上面的羊卓雍措石碑处拍照,那里可以俯瞰整个羊湖。当我们跑到石碑处的时候,刚好看到冰冰从大货车上下来,原以为她早就到了,没想到结果却与预想完全不同。不过后来想想,在这样上坡的山路上,大货车的速度是肯定比不上皮卡的,何况货车上还载着那么多货物,速度慢些也是自然。
冰冰看到我们比她早到,也显得有些讶异。我们告诉她,现在就要回头了,问她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刚到羊湖没多久的冰冰,只欣赏了一会儿羊卓雍措的美艳,便打算跟我们一起回去。毕竟时间比较晚了,谁都不知道能不能搭上回去拉萨的顺风车。不过能亲眼目睹羊湖的俊美,冰冰也表示此行算是无憾了。
当我们三人在“羊卓雍措”石碑处做最后的合影留恋时,一个休息处的藏族爷爷拉着自家养的老迈藏獒,冲我们比着五根手指,然后指指藏獒再指指我们,说着我们听不明白的藏语。老翁的大致意思应该是问我们要不要跟藏獒合影,只需要五块钱。不过最终我们婉拒了老翁的好意,一是因为我们三都不喜欢藏獒的外形,所以没有想过要拍照,另外的原因则是付钱合影这样奢侈的事情并不适合现在经济窘迫的我们。
离开的时候,司机小伙儿说幸好我们没有答应刚刚的爷爷,因为他刚刚竖起的五根手指意思可能是五块钱,也可能是五十或者五百。他在拉萨生活了很久,经常会看到这类事情,而且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被宰的游客忍气吞声,付钱息事宁人。没想到这种和藏獒合影留念的背后也会有这么多的曲折,不过所幸这样的麻烦事情并没有发生在我们身上。而且我们也并不想对这样的行为妄加评论,这世上并不存在完全绝对的善与恶,也不存在完全绝对的错与对,不同的判断标准会导致不同的结果,而这样的判断标准则是由人来制定的。
回程中,我们在曲水县看到了横跨天际的彩虹,七种不同的色彩泾渭分明。有时候惊喜总是意外来临,很久很久没看到过彩虹的冰冰笑闹得像个孩子。司机小伙儿一直把我们送到柳吾大桥,并留了QQ,说如果下次有机会再来拉萨的话,还可以搭他的顺风车。也许他只是说句客套话,不过我们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虽然我们都没说,但我们心里明白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的到来会是在什么时候。
回到风马飞扬,才发现没毛男早就回来了。看我们回来的这么晚,他大肆嘲笑了我们一番,说这就是我们抛弃他的后果。原来在我们搭车离开之后,他很快便搭上了一辆直接去往羊卓雍措的顺风车,然后又很幸运得跟着那辆车回到了拉萨。这算得上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么。
晚上我们去到刚开业的高地酒吧喝酒,因为酒吧第一天开业,所以除了我们就不再有别的人群,酒吧的服务员们就好像只在为我们工作一样,老板一直跟我们聊天,鼓动着我们上去唱歌,说今天晚上属于我们的专场,而就在这样闹哄哄的情况下,第一次听到了小猫宛若天籁般的歌声,才知道原来这个每天说话轻声细语的女生曾在酒吧做过主唱。
从高地回去的时候,在马路边上遇到了一群弹唱欢闹的旅人,他们在为两个今天刚注册结婚的情侣举办婚礼。这场婚礼没有洁白的婚纱和崭新的西装革履,没有教堂里见证祝福的神父,没有亲朋好友,甚至没有璀璨的钻石,但我却看到那对情侣笑得异常幸福。就算没有那些形式过场又如何呢?他们拥有这群在夜晚坐在街边弹着吉他,打着非洲手鼓,唱着歌谣,来自五湖四海的旅人的祝福;他们拥有璀璨繁星下布达拉宫对爱情的见证;他们拥有了很多人一生都没能去度过的蜜月旅行,甚至拥有了一次别开生面的婚礼;他们其实拥有很多很多。也许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多……
接下来的几天,都过得有些波澜不惊。
风马飞扬每天都会迎来新的客人,几乎每一批客人中都会有那么一两个非常牛掰。一个身材高大的蒙古族小伙儿,一个人驾着车环绕地中海,穿过中亚到达喀什,然后一路开过新藏线来到拉萨;一个年过六十岁的老爷爷,一个人每天骑行两百多公里,独身穿越有着大片无人区,狼群出没的新藏线来到拉萨;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小伙儿,从北京骑行到拉萨,然后打算花上八个月的时间一直骑行到英国伦敦。当然牛掰的人其实有很多,但如果不跳出之前的既定的生活圈,我们根本不会接触到这样的人。
当然不管风马飞扬每天住进了怎样牛掰的人物,这些都跟住在104的人没有太太关系,除了刚开始知晓这个人的时候,我们会有一丝感叹,然后会想听听关于他们的故事,听过之后我们依然会继续我们在拉萨的生活。每个在路上的人都有自己的步调,我们并不需要去比较谁去过更多的地方,见过更多的风俗人情,我们只需尊崇内心真正的召唤便好。
104每天都有人离开,我们每天会去看两次布达拉宫,一次是在白天,送同伴去拉萨站的时候,一次是在夜晚,我们一起去看布达拉宫的夜景。104的住户依旧是十个人,不过熟悉的面孔却越来越少,留在拉萨的人依旧每天一起吃早餐,打台球,侃大山,晒太阳,一起逛八廓街,一起吃那些弄堂里的小吃,一起去逗那只养在北京路旁的金刚鹦鹉,一起去酒吧喝酒唱歌。我们一起做了很多很多事情,就像是希望在最后的时光里把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变成回忆一样。
小朋离开的前一天下午,我、小朋还有小猫三个人一起去木如寺闲逛。木如寺是拉萨一家很小的寺庙,它比不上大昭寺、小昭寺有名,所以前来参观的人很少很少。寺庙的正厅里摆满了长明灯,负责照看灯火的喇嘛口中念念有词,点亮一盏又一盏灯火,点亮新灯的同时,他也给那些即将熄灭的灯火填上香油。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轻柔,神情专注,就好像手上捧着得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木如寺也有转经筒,但寺里的转经筒很少,只有那么简单的两排,跟布达拉宫和大昭寺的转经筒数量比起来相差甚远,可从寺庙正厅出来的我们就在此朝拜转经,虔诚祈祷……
那天下午的阳光格外温暖,从发梢蔓延到全身,猫儿慵懒得躺在小猫脚边。小猫蹲下来抚摸着猫儿,小朋则站在她身边安静的微笑。而我站在更远的地方,看着他们,这种近在咫尺却又保持距离的想念,也许不是一件太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