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夜色无边蔓延,疏疏淡淡的月色淡淡洒在孙涧山上,犹如披了层白霜,苍苍。
天台之上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是在今夜,注定有所不同。
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不断穿梭于山道,在天台面前停步。
一双清澈坚定的眸子与一双清冷漠然的眸子对视片刻,随即两人自天台中央往两边寻找些什么,很快,两人重回中央,各自点头,瞥过光滑如镜的地面,纵身跃下高崖——
这两人分别是娵音和夜见隐,他们此行是来探清“神水”的源头。刚刚他们证明了一件事,天台之上的确有机关,在中央处。
娵音小心地触了触地面微微凹陷进去的部分,有细小的水流涌出,收回脚,水流也就收了回去,产生细微裂痕的地面重返光滑完整。
而他们跳崖自然不是想死,黑帮仅次于冷欺花的杀手非吹嘘而已,手段多得很,娵音瞧着那细如柳丝蛛网的线嘴角狠狠地抽了一把,夜见隐自然知道她是怕那线不坚韧,于是言简意赅地道:“朱启,十个你。”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娵音却是听懂了,意思是朱启所制,可以支撑十个她。总之,她可以安心。
夜见隐未理会她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小心脏,一揽她腰,直直冲下山崖,好比坐凌霄飞车。强烈的失重感让娵音紧紧抓住夜见隐揽着她的手臂,她内心大骂,这家伙跳崖之前就不能先跟她说说好让她做好心理准备吗?
那被她握住的手臂僵了僵,更紧地揽住她。突然,下坠之势戛然而止,夜见隐带着她在空中连翻数下,将强大的冲力点点削弱,落地时趋于平缓,就是转得娵音很是眩晕,傻傻的盯着夜见隐问:“咦,夜见隐,原来你还会转啊,神奇!”
夜见隐是不屑于理她的,等她视觉恢复正常后便开始行动。
夜里光线暗,借着疏漫的月光,娵音勉强打量着此处。地势极低不必多言,中含水,水上诸多巉岩,娵音与夜见隐便是好运地落在了一块巉岩上,否则大冷天的泡冷水澡可不太妙。
“跳?”夜见隐眉梢一挑,却是问的自己。他没打算让娵音也深入水底查探,娵音毕竟是女子,这么大冷天的,吃不消。
谁知娵音摇头,狡黠地眨眼,然后决然跳入水中,夜见隐猝不及防只好跟一起跳入水中,突如其来的刺骨寒意让他不适地皱了皱眉,一双手伸来握住他的手,那手也冰冷,唯有掌心温热,他下意识地想去温暖那手,温暖地发现自己的体温更低,尴尬地笑了笑,就要挣脱开来。
“别动,我有鱼令,在水中可自如呼吸,你现在应该也能,鱼令就这点好,可以进行水下呼吸传递。”娵音低声道。
夜见隐遂停止挣扎,闻得一股形容不出来的兰芷清香环绕在四周,凉薄低声唇角勾了勾,娵音未察觉。
除了水温太低,倒无其他不适,娵音与夜见隐不假思索地探身而下,低伏于水深处,忽的,脚下泥地有了动静,娵音一抬脚欲往上游一些,却不知为何,无果。
与此同时,一股寒意自脚心透来,席卷全身,这次不是外部而是内部,娵音怀疑她可以把周围的水冻成冰块。
仿佛是为了应证她的想法,周围传来各种程度的咔擦声,由于看不见,娵音只得伸手去触,触及一片薄硬寒凉,脸一黑——还真的结冰了。
她匆匆甩开夜见隐的手,怕把他也冻成了冰块,夜见隐却不放,以空余的一只手在背后一划,长刀在刺破层层水波荡出的汩汩之声伴随着乍现的清冷刀光侵蚀了娵音的全部意识,内心仍不由吐槽——她从未见过他用这把刀,原以为背在背后是为了耍帅,现在看起来,自己真的是想多了。
刀光流转,夜见隐目光一瞬不瞬,长刀一转,一扫,再一切,娵音脱离了脚下的泥沙之地,体温渐渐回升。她惊魂未定了一阵,调侃道:“夜见隐,这刀真好使。”回应她的是万年不变冰山脸,她也不灰心,至少他唇边微弯的弧度可以证明他的心情不错。
形势再变,底下之水突然浑浊,无尽沙尘似风散雨收,长了眼似的向上扑来,娵音大惊,夜见隐凉薄的唇抿了抿,手腕一转,大刀犹如羽扇般旋转着将沙尘“吹”回水底,娵音眼光亮了亮,觉得长刀这门绝技真是帅爆了,等回去以后,一定要找夜见隐学学。
“看那里!”夜见隐急促开口,长刀指向不远处。娵音望去,难掩欣喜,那浟浟而动的水流不是“神水”又是什么?
身体先于大脑反应,娵音带着夜见隐游过去,果然,一片清凉之感笼罩而来,浑然不似先前的水那般透骨之寒,从地狱到天堂的瞬间转变让娵音快乐得发颤,这样的清明,她疑在梦中。
“少安毋躁。”夜见隐警惕地打量四周,与她相握的手紧了紧,娵音点头,与他一同顺着水的更深处漫溯,愈深,身心就愈清明,湿透的衣衫不知不觉干了,直到来到一块其貌不扬的石块面前,娵音二人停下。
神水,便是自此而来。
石块透着数道裂痕,每一道裂痕间都渗出青碧细流,但汇聚起来不容小觑,隐隐间生出些许如江如潮的豪壮之气。
“见隐,不如——”娵音与夜见隐对视一眼,一计在心中形成,随即,他们顺着“神水”的流向游去。
呵呵,左右宗主都是代理的,换谁当不一样?宗主年年有,今年我来当,哦不,她要当的不是代理的,她要当正牌的。
“话说,夜见隐,你知不知道怎么控制水势,要装也得装得像一点啊。”娵音捣捣夜见隐的胳膊问。
夜见隐摇头,沉默。
“那我也不能开了水把人都给冲走了啊,虽说是现成的,但是地南子那控水技术也是高超得很,不学成,怎么能让人真心敬服?”
夜见隐静静凝视着她吗,眼底神光莫测。这女子说蠢时,实在蠢得没救,说机灵时,也的确机灵,否则怎会这般思虑周全?是啊,装也得有装的样子,至少要将不服之人的疑心打消,使宗主之位坐稳,于是他启唇道:“练!”
娵音不过茫然了一下,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依旧没有行动。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了一段时间后,夜见隐催促道:“练!”依旧只有一个字。
娵音叹了口气,白他一眼道:“我又不是神棍,难道吼两嗓子让水配合我,它就答应配合我了?”
夜见隐的脸尴尬地红了红,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练”是句空话。
“顺势而为。”泠泠之音飘来娵音耳畔,非为夜见隐,超出事物的范围,独立存在,不辨踪迹。娵音想到了什么,在水中凭空一揖:“多谢!”
那人却似觉得无趣,倏然消失,徒留娵音一人品味话中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