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上，奶奶的眼睛看着我。安详地。
正是清明时节，墓前的鲜花特别多。
我专注地看着她的照片，我想起她曾经说的那句：“这张照片拍得真好，做遗像最好了。”
那时她摸着我的头发，轻松说：“小诺，我想看着你结婚生子。只是，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江洋和我一起上了香，他明亮的眼睛看着墓碑上的字，睫毛低垂。
“我会照顾好你的。”陆明的眼睛看着前方，声音很小，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什么？”我侧头看着他。
“奶奶，我保证，我会照顾好米诺的。”江洋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一字一句大声地说。
我的眼泪突然涌上来，快要夺眶而出。我别过头去，快速眨着眼睛，想控制住。
照片上，奶奶的嘴角带着笑容，看着我们两个。
我会幸福的，奶奶。
我会的。
***
元宵节刚过不久，在家乡和小伙伴们聚了几次会后，大家都陆续准备返回学校了。
在外婆家吃完晚饭回家。我又开始收拾行李了，大一的下学期来得如此之快，我把衣服塞进行李箱里，也把江洋送我的手链小心放了进去。我的是行李箱是藏蓝色的，不大，但有很多分格，能装挺多东西。
老妈坐在我们家黑色的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是热闹的综艺节目。
“你的行李怎么这么多？真是个麻烦的孩子，我可不会帮你收拾。”她笑我。
“生活不就是应该多娑多彩么。”我不服气地辩解道。
“是啊，多姿多彩，在学校好好学习，别谈恋爱啊……”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老妈当然不知道我和江洋之间的事情，她坚决主张大学毕业后才可以恋爱的宗旨。
我黑色的手机震动着，有一条消息进来：
“今天听说陆明的爸爸从牢里出来了，日子终于好起来了。”
我心里一沉。陆明，这个名字曾经对我那么重要。可是，现在已经和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我还在发呆。手机又震动起来，江洋的名字显示在屏幕上。
“喂……怎么了？”我小声说道。
“没事……我想你了。”江洋吞吞吐吐，语气里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他很少这样。
“啊……”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心里却是小小的喜悦。
“我在你家楼下。”电话那头突然说。
“你想干嘛？！”我有点急了，“我妈还在家呢，你快回去啦。”
“好……我回去。”江洋似乎有些沮丧。
“嗯……”我安抚地说。
“那你走到窗口，我想看看你的脸。”江洋不放弃地飞快说道。
我的心暖暖地跳动着。
我从来不知道，江洋居然会这样，像小孩子一般。
***
我套了一件外套，夜风吹在我的面颊上，凉凉的。
看见我出现在楼下，江洋的眼睛明亮起来。
“走吧，我们去‘老呆水吧’坐坐。”我冲他笑。
“你老妈放你出来？”江洋抬起手摸摸我的头顶。
“我跟她说我表姐叫我去拿东西。”我吐吐舌头。
“你这个坏蛋。”江洋搂着我的肩膀。
我吓得一下子打掉他的手，周围多得是认识我的左邻右里呢。
***
老呆水吧很热闹，灯光很暗，四周的小木桌坐满了和我们差不多的年轻人。
我很久不曾来这里，其实有一丝丝怕来这里。
怕那些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也怕看到这熟悉的环境，就会想起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情。
我想起曾经在这里，
那混乱的一瞬间，人声喧嚣，混杂着多处玻璃碎裂的声音。陆明拉着我的手，紧紧的。他的皮肤是滚烫的，他一只手拉住我，一只手护住我的头。他手上的血流到我的脸颊边，我闻到了那种腥热的气息，脑袋一阵晕眩。
我和江洋点了老呆的蜂蜜柚子茶，从第一次来我就很喜欢他家的这个饮料。
“你不讨厌我很任性吗？”我咬着吸管，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任性不好吗？”江洋不以为然地回答。
“他就是因为这样才会离开我。”我喃喃地说。
想起这些，我其实总是悔不当初，如果我能够懂事一点，也许不会有这些让人心痛的往事。
“我就喜欢你的任性。”江洋看着我。
我的嘴角扬起微笑。
“曾经我以为除了他，我不可能爱上任何人。”我看着窗外，这里的窗外是小城里的一条小河边，水面倒映着路灯，忽明忽灭。
“曾经我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现在看来，不过是那时的自己太傻。”江洋说。
我们一起吃了一只香蕉船，我吃得满嘴都是，江洋笑着用纸巾帮我擦去。
我握住了江洋的手：“江洋，谢谢你，真的。”
江洋刮了刮我的鼻子：“笨蛋。”
我们懒散地坐了一个小时，江洋送我回家。
江洋的唇淡淡地印在我的唇上，我今天的唇膏味道很奇怪，是桔子味的。
***
我难得起了个大早，准备出发回学校。
江洋说他先送我去D城，然后他再回C城。回程的人很多，路上有些堵车。四个小时候，江洋和我一起坐上了去D大的校车
“其实你不用送我到学校的，这样不是很麻烦吗？”我靠在江洋的肩上说。
“我愿意。”江洋拧了拧我的脸，“你知道什么是我愿意吗，小孩？”
“知道。”我认真地看着他，“我愿意。”
江洋笑了：“我也愿意。”
迷迷糊糊的，在车上我陷入了梦境。我梦到我在教室里，陆明的眼睛看着我。一转眼又到了昏暗的老袋KTV，陆明拿着话筒唱着五月天的歌。KTV五颜六色的光中，他的嘴唇覆盖在我的嘴唇上，滚烫的，陆明的眼睛看着我，像是一潭深水。然后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好长一条伤口，血不断地流。
“陆明！”我醒了，额头上是细细的汗水。
“做恶梦了？”江洋伸手帮我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我恍惚看着江洋，双眼迷茫。
江洋只是安慰地笑笑：“来，我的手让你牵着，就不会再做恶梦了。”
江洋伸出右手，覆盖在我的手背上。
***
校车到达校内的停车场，下了车，我背着书包，江洋拖着我的蓝色行李箱。
“都给我吧，这么重，你一个女孩背这么重。”江洋伸出手要拿我的背包。
“不用了。”我不肯给他。
我们两个人还在争肩上的书包，江洋的目光定住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易雅。她依然那么美，头发绑成一个清爽的马尾，正在跟身边的一个女生说着什么。她离我们不过十米外的距离，她没有发觉我们看着她。
“是易雅……”我说。
“我们走。”江洋拉起我的手，头也不会地往反方向走去。
江洋还是不由分说地把我的背包背在了肩上。
“我可以背的。”我争辩道。
“不行，让我来。”江洋语气坚决。
“你……这样路上的同学看到了，会说我欺负你的，”我不好意思地看着旁边。
“我就乐意让你欺负。”江洋的脸凑到我的面前。
“你这变态。”我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