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我在易雅家客厅的大沙发上坐着，深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我看了一会儿电视，在手机上玩起了游戏，没过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无聊。我看着易雅家坠着巨大吊灯的天花板，发起了呆。
想起我和易雅的第一次“亲密接触”，那是大一的开学晚会后。
那时我们寝室的人齐聚在后校门吃大排档，易雅坐在我身旁。他们称她嫂子，我忙摆头说不是，易雅看着我笑。
接近凌晨，啤酒空瓶摆满了大排档的那张小桌子桌脚下。
“陆明，高中时候我就喜欢你。”易雅的脸有些红热，在我耳边小声说。
“是吗？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我摇摇晃晃的坐着。
“那时那么多人喜欢你，我可不想沦为其中庸俗的一员。”易雅低头说。
“那就是现在喜欢我的人不多了？你现在就不庸俗了？”我继续喝了一口杯中的酒。
“不是。”易雅打了我一下，她看着天空，“那时我怕受伤，那时我也是很骄傲的。”
要散场的时候，我已经喝得有些晕了。易雅扶着我，跟其他人说她会照顾好我的。大家会意地把我们甩在身后往着校门的方向走去。
“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易雅的指尖落在我的脸庞。
“哪里？”我的眼皮开始有些打架。
“我家。”易雅说。
我嘴角轻笑。
我去了她家，和她一起睡了她那张粉红色的公主床。
第二天离开后，我没有再联系她。她也没有联系我，易雅是很潇洒，也或许是她太骄傲。
在易雅之后，我跟很多不同的女生有过不清不楚的纠缠。很多，十多个，或许是二十多个，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一开始，我是觉得新鲜。后来，后来我是想填满心里的空洞。
***
我甩了甩头，其实我不想回想关于易雅这一段记忆，我总是下意识地让自己忘掉它。
而又一段关于米诺的记忆钻入我的脑中，这应该是我与米诺之间，最不美好的记忆。
在我们那个小城里，一间叫“老袋水吧”的店里，灯光昏暗，我看到那个男人在吻她。从我的角度看不到米诺的反应，后来米诺对我说她是在推开他，我没有相信。
我只记得当时我像疯了一样扑上前去，和那男人扭打在了一起。
我下手很重，他的嘴唇破了，脸上是血，他大声叫骂着，我的血液都涌上头，什么也听不见。
一声脆响，我只感觉我的头皮处有一阵冰冷，我不知道这个男人用什么东西敲了我的头，但我知道，我一定伤得不轻。我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我看到我的手指上沾满红色的液体，我并没有感觉到疼，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我拉过米诺，用手臂抱着她，带着她离开了这里。
拦下出租车，我们到了医院，医生给我包扎的时候，她在我的病床前一直哭。
米诺的眼泪从脸颊滑倒下巴，再落到地上。我没有安慰她。
米诺去楼下缴费的时候，我拔掉了手上的吊的点滴，离开了医院。
后来米诺打电话给我，我的手机上有无数通写着她名字的未接来电。
我把手机关了。
到此告一段落，这些记忆片段让我觉得脑袋有些胀痛，我的电话在这时响起来。
“出来陪我吃晚饭。”易雅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哪里？”我问。
***
我又来到了市中心。
按照易雅发给我的位置，我比较容易找到了这家叫“木方”的餐厅。
服务员为我拉开门，我走了进去。看得出这是一个颇有情调的地方，装潢精致，垂挂着很多高高低低的水晶珠帘。
易雅坐在靠窗的餐桌举起手示意我，她坐得很直，米黄色的套装显得整个人特别精神。
我走过去在她面前坐下，服务员为我倒上了一杯柠檬水。
“这么有情调的地方，我好想穿得太邋遢了。”我说。
“别人穿什么都没你好看。”易雅笑靥如花，“谁让你是陆明。”
我们点的牛排上桌，易雅快速开动起来，她好像很饿。
“长得这么美，吃饭怎么不淑女一点？”我看着易雅说。
“你才知道我美啊。”易雅得意地说。
显然，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的前半句。
“不，我早知道。”我说。
“哼。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易雅哼道。
“我谁也不喜欢。”我随口说道。
虽然我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但是易雅好像有些生气，她“啪”地一声把餐具拍在玻璃桌面上。
“你干嘛？”我淡淡地看着她。
易雅好像尽力在压制自己不要发火，她短暂地闭了一下眼睛。
“我不跟你说了，我去一趟洗手间。”易雅起身离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离去，但我的眼睛很快被别的事物吸引了。
与我隔着两桌的距离，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侧脸。
米诺，真的是她。她和一个女生面对面坐着，两个人正很有兴致地聊着什么。会和闺蜜来这种地方，她果然是一个小资的女人，要耍情调，要作一下的那种小资。
我离开了座位，我不想让她看到我和易雅在一起。
“米诺。”我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她。
“你也在啊。”米诺抬头看着我。
米诺的眼睛安定地看着我，我感觉她已经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了。
“这是我高中同学，陆明。”她对着她的女伴介绍道。
高中同学，她介绍得很自然。
“我只是高中同学吗……”我压低声音说。
“你不坐回去吗？等会儿易雅该找不到你了。”她笑笑。
原来她早就看到我了。
我多希望能从米诺的眼里看出一丝吃醋的神情，可是，不可能。
这个可恶的女人，现在的她，眼里好像跟我根本不太熟一样。难道过去的事情，真的可以在她脑子被忘得干干净净。
我抓住她的胳膊，她皱着眉头“嘶”了一声。我也顾不得有没有弄痛她，拉着她就向餐厅门外走去。我的力气当然比她大很多，她只能任由我拖着。
“你要带我去哪儿？”她喘着气，不解地问我。
我不回答，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请问去哪儿？”师傅问。
“往前开。”我说。
师傅笑了笑，会意地往前开去，想必他已经见多了像我们这样争吵的年轻人。可惜，他见的应该大多是情侣，而我们不是。
我的电话响了起来，易雅的名字跃然在屏幕上。
“我们应该回去。”米诺说，一边揉着她被我抓疼的胳膊。
“不。我要带你走，我什么都不管，只要和你一起。”我按掉了手机。
“陆明，我有男朋友了。”米诺认真地说。
我感觉有一桶冰水直接灌进了我的胃里。
“谁？”我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米诺轻轻地摇了摇头，看来她不打算告诉我。
“师傅，麻烦你现在掉头去刚才的餐厅。”米诺对师傅说。
“我不想回去。”我说。
“回去吧。我和我室友正好快吃完了，我现在到餐厅门口找她。你回餐厅吃饭吧，易雅还在等你。”米诺说。
***
“你去哪了？”易雅坐在餐桌对面，两只眼睛像牛一样瞪着我。
“有点急事，出去一趟。”我说。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易雅不满地质问我。
“没看见。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我有些不耐烦。
“你是跟米诺出去了吧。”易雅冷笑了一声，“那个贱人到底有什么好，你也这样，他也这样。”
我扔下手里的刀叉，咣当一声，瓷质的餐具几乎要裂开，周围的客人都侧目过来。
“易雅，嘴巴干净一点。我不打女人，不然……”我压低了声音说。
易雅的眼睛不甘而委屈地看着我，我擦了擦手，起身离去。
***
我打米诺的电话，她再也没有接过。
我又再次去了数码城，那里也没有了她的身影。
直到开学日的这天，我决定去D大。
新学期报道这天，D大要求甚严，所有学生必须到场。
我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米诺，可是这一刻，我却失去了走上前去的力气。我不只看到了她，我看到了她和他。
我看到了米诺和江洋。江洋亲昵地搭着米诺的肩，米诺正抬头跟他说着什么。我挪不动步子，脚下像生了根。我才深刻地意识到，我已经在她的生活里变成了局外人。
看着他们说说笑笑的画面。这一幕对于我来说，有着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不过，那时是她和我。现在，是她和他。
我想起米诺曾经在一中的操场上和我手牵着手。那时米诺看我的眼神，满是依赖和热切。她和我打闹，跑不过我，就坐在地上耍赖。米诺还会装作摔倒，骗我过去扶她，然后狠狠地捏我的耳朵。
如愿以偿地等到我的求饶后，她开心得大笑起来。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米诺歪着头问我。
“当然。永远。”我说。
米诺眼里有感动，更多的是一种坚决，米诺郑重地点点头。
“你会像小可一样守护我吗？”米诺看着右上方的天空问我。
“谁是小可？”我有些一头雾水。
“是小樱的守护神兽啊。”米诺看着我，嘻嘻地笑着。
把我比作神兽，这是个什么比喻。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她笑着露出整齐的牙齿。那时米诺的脸上还有一些婴儿肥，圆圆的脸甚是可爱。她穿着白色和绿色相间的裙子，裙摆轻轻地在风中晃动。露出的小腿皮肤白皙，仿佛吹弹可破。
她像一株生长中的小花，就在我的身边尽情地伸展着。
那时的我，真的是带着一腔热血想要守在她身边，直到永远。
***
“真巧，居然能碰到你。”江洋说。
江洋走到了我的面前，他看着我，眼神不冷不热。我知道他讨厌我，如同我讨厌他。
米诺站在他身边，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我注意到他们的手牵在一起，米诺有些不想让我看到，往后缩了缩。
“米诺的手机几分钟前才收到了一个礼物，易雅送的，你知道是什么吗？”江洋从米诺手上拿过手机。
米诺摇了摇头，江洋还是把手机举到了我眼前。
我看到手机上那张照片，像有铅灌进我的肺里，照片上那张粉红的公主床上的两个人吻得如痴如醉。
“下次记得关灯。”江洋说。
他拉着米诺离开，走了两步，米诺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很复杂，有疑惑，有责备，有怜悯，唯独没有爱。
这一眼后，我便知道，我再也不用来缠着米诺了。
我和米诺，再无未来的可能。
我曾经做的事，我要承担责任，我早已经不是从前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