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暮冬的一个夜晚，有着淡淡的月光，我居住在南方的一个城市里。当我路过河边的一片树林时，树林里传出阵阵似蝉鸣的声音，我当时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该是别的什么声音吧，我想。
次日中午我便证实了那的的确确是蝉的叫声。冬日和煦的阳光照在树林里，树林里传出长一声短一声的蝉鸣声，说不上整齐，且显得稀疏，但我却感到特别的悦耳。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冬季里听到蝉鸣的声音。这声音，分明是一种与自然抗争的声音，一种与自身命运抗争的声音。
我对蝉忽然间增加了一层敬佩之意，我知道，一种事物的出现和消失总是与气候密切相关。这小小的生命，为何不怕寒冷，能越过冬天破土而出？我听说过被不少文人墨客咏唱过春蝉、夏蝉、秋蝉，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冬蝉。这冬蝉，稀少得难以见闻，因而倍感珍奇。
冬蝉，季节已把它们遗忘，是什么使它们能滑过季节的末梢，进入岁月的深处纵情地唱，尽管是冬天，尽管有冷意。
我对蝉向来是怀有好感的，小时候在乡下，我常在夏天的夜晚到果树下捕捉一些蝉蛾，看蝉蜕的过程。蝉蜕，对于蝉蛾来说，是一次脱胎换骨的过程。一只黑不溜湫的蝉蛾。经过蝉蜕最好后变成了一只美丽的蝉，仿佛是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我还惊诧于蝉翼的生长速度，起始蝉翼只是翠绿的嫩芽。不消二十分钟，蝉翼便已长齐，盖过身体的尾部，成了一对透明好看的翼。
据说蝉的幼虫长成蝉蛾，一般需要三五年时间，而在阳光下生活的时间最多只有三四个月。蝉，不惧怕泥土里黑暗而漫长的等待，不惧怕蝉蜕的巨大阵痛，不在乎生命的长短，执意向往光明的生活，这一点足以让世人感叹不已。而这冬蝉，也许比春蝉、夏蝉、秋蝉的经历还要曲折，生命还要短暂。多可爱而又可敬的小生灵呵！
也许有人会认为蝉的鸣叫声聒噪，影响了正常的作息，其实，每种生物均有它的生活特性，就如公鸡会在拂晓前啼叫，又有谁会过多责备它呢。冬蝉的鸣叫声很稀疏，当不会再受责备的了。它只会给人一份惊奇。我却更加欣赏、更加珍惜这冬天的蝉鸣，它代表了一种怀念，一种精神，一种启迪。
冬日的蝉呵，你尽情地歌唱吧，我会和着你的歌唱，走过冬天，走过人生。
1995年1月茂名，原载《茂名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