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叔是我的堂叔,爷爷大哥的儿子,离开我们已整整20年了。
我的童年和海叔玩得最多,因此,我和海叔要比一般人熟络。
海叔一生命运波折,怀才不遇,主要是其父母害了他。
海叔是50年代末的高中生,那时读书不容易,能读到高中已算是高才生了,后来还考上了大学,父母亲却怕他远走高飞,老后无人照顾,硬是不让他去。他比较听话,拗不过父亲,只好作罢。后来,他报名参加海军,体检也通过了,还是由于他父亲的阻挠未能如愿。海叔屈就当了一名代课老师,后来转为公办。由于教学拔尖,受到领导重视,要把他调到市里的中学,他的父亲以同样的理由阻挠,这时的海叔,已麻木得没有上进的斗志了,任其父亲摆布,屈从命运安排。至去世时仍然在家乡的学校任教。
海叔英年早逝,去世时才四十多岁。
我记得,海叔有四样爱好。一是看小说,二是打鸟,三是打牌,四是研究易经。海叔担任数学课老师,他没有教过我,但给过我许多的辅导,记得有一次,好像是读五年级的时候吧,市里统考数学,题目很难,我只考了不到70分,但在同级中,我是唯一及格的。在教学之余,海叔爱看小说,我不知道,我今天的“文学功底”,是否有他的影响。在我小学高年级的时候,武打小说开始流行,我跟着他,看了无数的通俗期刊,有时也和他交换一些书看。梁羽生的小说看得比较多,我那时跟着看完了《书剑恩仇录》、《七剑下天山》、《萍踪侠影》等长篇小说,文字水平有了一定长进。
课余,我最喜欢的事情要数跟着海叔去打鸟了。在我家乡周围,有着各种各样的鸟。海叔买了一支汽枪,我常常跟着他,帮他收获打死的鸟。海叔的枪法很准,距离一百多米也可击中。他常常是开完抢,说打中了,就叫我去捡拾。打得多的时候,海叔就分几只给我,我就高兴地拿回家给母亲,似乎成了我的“战绩”;一两只鸟的时候,海叔懒得处理,也会叫我拿回家。有时跟着他,已有几只鸟时,我就高兴地数着,他气恼地制止我,说经我这一嚷,鸟都警觉地飞走了。这时我也不敢再吱声。在我的童年,跟着海叔,邻近的乡村我们都跑遍了。我还借过他的抢来打老鼠和鸟,只是收获不多,由于力气不够,还曾弄伤手。回想那一段岁月,记忆犹新。
海叔喜欢打牌,常在节假日和晚上邀请一帮朋友玩到深夜。也许海叔太不够爱护身体了,放纵使他的身体埋下了祸根。海叔对易经、风水等有着浓厚的兴趣,我曾见他刻印过《三世演禽》之类的民间古书籍。也许是宿命,海叔终于走不出自己的劫数。
海叔一生未娶。他喜欢与孩童在一起,有着孩童般的性格。正因如此,他与大人的性格格格不入。曾经有人做媒,有人上门“睇屋”,却由于家庭的原因都未能成事。在他快四十岁的时候,有一个不错的同校老师爱上了他,他却以同姓不好结婚为由拒绝了。直到去世,还是孤身一人。
1985年秋,我考上了镇上的初中。那一年12月7日,我在镇上的书店,准备买一份《周末画报》回家跟他一起看。这时碰到我的同乡小学同学建明。他说,海老师住镇上医院了,你知道吗?学校因他取消课了。当时同学也没有细说,我还以为,海叔只是劳累晕倒之类,休息就没事了。想不到,我已经永远不能再见海叔一面了。回到家,知道海叔已在医院去世,是脑溢血之类,我一阵木然,呆呆地坐在石板上。海叔,我可爱的海叔,已永远永远离我而去。
海叔死后仍不得安宁。数年以后,由于海叔的弟弟精神病发作,竟把它从棺材里揪了出来,让他的尸骨晾于荒野,成了孤魂野鬼。身世实在可悲可怜!令人唏嘘!
20年后,我已离开了我生活的城市,到达陌生的大都市。在人海茫茫中,在都市的一间办公桌前,我在泪水中敲下上面的文字,仅仅为了怀念:在这个世界上,他曾经来过,他将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2005年7月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