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尹洛小心从瓦片上过去,一跃而至夏芙宫宫墙之上。红墙黛瓦内,有几个走动的宫女。他本想出宫暂时休息两日,不理旁事,但回来时还是忍不住来看看。方尹洛小心掀了瓦片看了下去,屋子的女子正坐在梳张台旁卸妆。
“娘娘,您怎的穿这么单薄,虽说是夏日,可是您身子弱。”
言晚月勉强笑笑,“没事。”
“您是没事,您肚子里的孩子可有事,这样下去,奴婢真担心……”若新的话停在口边,脸色有些心疼埋怨的意味。
方尹洛在屋顶上听得心惊,登时愣在原地。孩子?
言晚月听到这话,嘴角浮出淡淡的笑意,“嗯,好吧,我好好休息,为了孩子。”卧到被窝里后,若新为她搭好衣衫,屋子里的灯火熄了几盏,显得愈发的暗沉。若新看了眼那些安胎药,眉头微蹙,心下一阵酸痛。
方尹洛眯着眼睛,他已经有三个月没有碰晚月了,自从上次属下禀报她与……曾经的亡国乱臣贼子有关系,他就一直恍惚着神思。若是有孩子,也应当是有三个月了,她怎么一点都不告诉自己?
外面的侍卫快要巡逻到此处,方尹洛想着承德宫中的人应该也快走了,便暂且按压下心中的困惑,小心一跃落到地上,下落的急促让他腿忽地一顿。小腿处传来深切的痛,像是针扎一样。从屋内出来的若新瞥见一抹黑影落下红墙,心中一惊。
承德宫内,灯火映在窗户上,人影依旧。方尹洛站在假山后的树下,把裤腿掀起来,血口子溢出少许的血,这几日的奔走又让伤口裂开了。他从衣摆处撕下一条长布,把伤口处包扎了下,免得渗出血引得人怀疑。
“喂—”容千云从屋子里出来,四下张望着。
方尹洛三两下包扎好像没事人似得走了出去,“这里。”容千云听到声音看到黑暗角落里的他,小步子跑了过来,“你待在这里做什么?”
“免得被人看到。”说着看了看夜空,宫中的敲锣声想起,约莫了下时辰,方尹洛又道:“我们抓紧时间出去,一会儿就要关宫门了。”
因着有承德宫中的人带路,一路顺畅,送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那老嬷嬷才安心入了宫墙。不知道为什么,方尹洛总感觉背后有人,不免警惕了下。
容千云心下思虑着方才太后的话,总觉得自己吃亏了,哼哼,干嘛要讨好这家伙!“嗳—”正想着,没想到前面的人会停,又一次猛地撞上了。
这个巷子,朝深处走是民宅区,方才街头闹市的喧嚣声已经在很后面了。“怎—”容千云的话在看到前面黑衣人的时候顿时卡在了喉咙。方尹洛皱着眉头,下意识伸手挡在她前面。男人粗哑的声音散在黑夜的空气中,“云涯阁主……”那边有三个人,虽然没有明晃晃的刀,但稍微注意下,就会发现他们袖口处几道尖细的月光反射在眼眸中。
容千云丝毫没注意这人口中念着的不是“云涯公子”,而是,“阁主”,心下只是异常悲愤,自己要不要如此的倒霉?!方尹洛神色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变化。这样的称呼,说明是,知道了么?
“想怎么样?”
“讨一样东西而已。”
“休想。”方尹洛语气坚定,丝毫退步的意味都没有。
“呵。”对面的蒙面人轻笑一声,弯起胳膊,对着月光,一道光划过手心。“阁主可要清楚,事情最好不要太绝,不然,会物极其反的。”
方尹洛冷笑,“不是我做的绝,是给你们的路你们不走。”
容千云小心瞅了对面的人几眼,蒙面人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不大清楚。她朝着方尹洛的后面移了移,你爷爷的,本姑娘好日子还没过两天,可不想在此命丧黄泉。
流光如箭,迅疾的滑过暗黑的巷子,方尹洛步子丝毫未移,一伸手袖子中的匕首闪出,撞开一道流光。“叮”一声响,墙壁上面闪出一道细光。旁边的两个黑衣人迅疾一动,就闪了过来,方尹洛眉宇一动,微微移了一步,脚尖一点,迎面与斜上方的两人一个擦肩而过。或许是太快,容千云根本看不清他们的移动,只知道几道影子交叠,衣袂发出烈烈之声。
她下意识看向对面未动的人,那人的目光,有几分玩味的笑意。她生生咽了口唾液,妹的,姐姐我只会空手道……而且不咋地啊。“什么人?!”巷子外的街道上忽地传来官兵的喊叫,佩剑发出“哐哐当当”的声音,听起来人数不少。
方尹洛腿上有伤,听到声音,嘴角微微勾起。黑衣人则是猛地一怔,被他占了先机。身影扼住前进的身影,匕首步步逼开进攻的两人。地面上的人一跃入暗夜之中,空中荡开一声沉闷的话,“走。”余下两人按压住手臂的伤口,一翻身,跃入深巷子之中。
方尹洛扶着墙壁,一落而下,外面的官兵纷纷赶了过来。“你们是什么人?!”
容千云见方尹洛刚刚落地时容色有变,慌忙挡在他前面赔笑道:“官爷,刚刚碰到两个抢劫的,听到你们过来,慌忙逃走了。”
那带头的官兵疑惑的打量了下她,“你一个姑娘家怎的这个时辰还在外面?”
“我,我跟夫君一同出来的,看望亲戚刚刚回来。”
官兵侧着头看了眼后面的方尹洛,淡淡道:“下次注意点,你夫君手都受伤了,回去包扎下。若是出了什么命案,又是给我们找麻烦。”
容千云心惊,瞧了他手一眼,回头笑道:“是是是,我们会注意的,麻烦了。”
带头的一招手,其余的官兵都纷纷跟着走了。小巷子里,方尹洛缓缓蹲下身,半跪着,把左腿上的带子取掉。刚刚那人发现了他的身份,偏偏往他伤口处攻击。快要痊愈的伤口被划开一道极深的口子。
“呀!”容千云吸了口冷气,“你,你还好吧?”她是第一次活生生的瞅见人身上有这么几道口子。方尹洛正准备再撕一条,她忙拦住他的手。“这里有,我身上带的有手绢,你先包裹下。”
方尹洛看着她道:“用了后这手绢就没用了。”
容千云哭笑不得,“这又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你怎么跟我这么见外?!”说完他犹豫片刻,伸手过来把手绢折叠成一条,裹在腿上,“走吧。”
她看他走路依旧稳健,丝毫没有受伤的痕迹,也就不好上去扶个一把两把的。回到容府时,容千云本想去请大夫,方尹洛给拦住了,夜半时分,也的确难找。他自己用清水洗了洗,上了一些简单的药,自己包扎。容千云默然的站在一旁,这家伙,一点让她动手的意味都没有。
容千云无语的发现,沉默是金。
“你睡我的房间,我去找间客房。”容千云直接拿了一盏灯笼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出了房门给关好。方尹洛把目光从手上移到门口,门“吱呀”一声关了。他倒是没太注意容千云微微的怪异,心下只是思量着今日的事。
那个黑衣人背后是一支强大的亡国复仇势力,他次次紧逼,竟然不是要自己的命,而是要一句话。那人叫他“云涯阁主”,说明他熟悉自己的曾经,而如今的阁主之位,除了母后和信任的几人之外,都不知晓,看来此人不容小觑。
方尹洛躺倒**上想,他们,是要做什么?复国还是复仇?
二十年前叶国的君主昏庸无为,与邻国征战数十年,生灵涂炭。邻国联合叶国大将军方毅推翻政权,重建叶国,睦邻友好。可纵然如此,多少亡国贵族依旧想着当初的荣华富贵、权力势力,背地里的复国势力很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