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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C国的第一站,若依选择了V港,如果不是因为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行程表是不会被打乱的。

因为连日的呕吐,以为自己吃了不洁的食物,而来到市里一家较有名气的公立医院就诊,结果碰到了张国英。

是在等报告的时候,温文儒雅的一声“Hi”,陡然将若依的思绪带回到了N多年前,两人在片场的第一次合作。

张国英问到了她的近况,若依不知该从何说起,就说自己是来度假的。张国英也不怕若依尴尬,当场就揭了她的短:

“不是逃婚了吗?”

见若依一脸惊讶,释疑道:“这里也有《H城日报》,前几日的娱乐头条就是关于你那个的新闻。”

毕竟和张国英合作了好几部片子,虽然几年不见,但那份默契还在。于是,若依笑了,张国英也笑了。

言归正传,张国英询问道:“怎么来医院了?”

“有点不舒服。你呢?”

“我陪我太太来的,最近几天呕吐得厉害。”

若依不是很懂,回道:“我也是,估计吃了不干净的食物。”

张国英心想这么多年未见,她还是那么单纯。这个时候,一个大大咧咧的女人出现了,晒成小麦色的皮肤,紧身的翠绿色吊带,配上黑色的超短,露出修长结识的双腿,脚踩一双高邦的木屐,看见张国英,咧嘴一笑,一口洁白整齐的玉齿,闪着珍珠白的光。

“Honey,原来你在这里。”

“小丝,医生怎么说?”张国英一脸焦急地问道。

“没有,可能是肠胃不舒服。”钟艾丝失望地回答,然后看到了若依,再看看张国英。

“这位,阮若依小姐,曾经和我合作过的同事。”张国英先给双方作了介绍,“若依,这是我的妻子,当地的华裔,钟艾丝。我们已经结婚一年了。”

若依不敢相信,这个号称此生以拍戏为终生事业的男人,一移民就转性了,不仅找了个热情开朗兼奔放的女子,而且不露声息地成了家。只是这个女子与他平素斯文含蓄的个性截然不同,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互补吗?

钟艾丝朝若依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爽朗地笑道:“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若依微微笑了笑,道:“刚才听张国英说你身体不舒服,没事了吧?”

“没事了,不过不是有Baby,我一点都不开心。”

若依愣愣地,如一头雾水,然后恍然大悟地道:“哦,你刚才说的呕吐是这层意思啊!”

“难不成你以为呢?纯洁的小天使。”张国英反问道。

若依有点不好意思,又不知该如何答复。就在这时,医生说她可以进来了。

从医生处出来的阮若依脸上没有丝毫笑容,并没有走开的张国英,见她脸色阴晴不定,忙上前询问,连带他那个热情的华裔妻子,也扶住若依。

若依一屁股坐在医院的候诊椅上,有那么一瞬间,若依不知该如何面对,张国英看出一点端倪,找了个借口支开自己的妻子,因为此时相对陌生又较热心的人只会让若依心烦,张国英了解这一点。

“是不是你的情况正好和我的妻子相反,你有Baby了?”待钟艾丝走远了,张国英问了出来。

若依沉重地点点头,张国英没想到自己猜的竟成为事实,只是以若依现在的状态,该如何帮她呢?

“现在的你对于那天教堂的选择,后悔吗?”张国英试探性地问道。

若依看上去有些迷惘,但还是听清了张国英的问题,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这个孩子,怎么办呢?你是不是要和他商量一下。”张国英继续说道。

“孩子不是他的。”若依恍惚地答道。

“我猜也是,堂堂天龙会的二当家怎会允许自己的女人同其他男人在一起。”

这下,若依清醒了,看着张国英原本温和白净的脸,此时青筋暴现,不由得害怕道:“张国英,你怎么会知道?”

张国英看着若依,心里不禁在想是否要告诉她,当年自己被迫放下如日中天的演艺事业,被迫移民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度,都是因为喜欢了眼前的她,招致了天龙会的报复,如果不走,自己的家人会连带受累;可也是因为来到了这里,所以才认识了现在成为自己妻子的钟艾丝,一个与若依截然不同的女子,认识她,才明白什么才是生活中最重要的,那个开朗热情的女孩,对生活充满了信心,有她在的每一天都是喜悦的。因为她,冲淡了他对若依的思念,也冲散了他对天龙会的怨恨。

如果告诉她,等于间接承认了当年对她的情,如果让她知道那个人曾经派人威胁他,以她现在的身体,实不易受到刺激,虽然不知道若依对那个人的态度是怎样,但就凭她宁愿和另一个人步入教堂,而不是他,也可见一斑。必然还是厌恶他背后的身份,即使没有成婚,也还是选择出逃到国外,可见,她还是以前我认识的阮若依,单纯且善良。

张国英的脸色慢慢地缓和了下来,重新恢复了温文儒雅的一面,他决定不告诉若依,而是换了一种说法,道:“看到你和天龙影业签约的新闻,天龙影业的背景嘛,这个圈子的人大部分都知道,除了你。所以我猜的。”

“我也是不久前才弄清楚,不想说它了。”若依舒了一口气。

于是话题又重新回到孩子身上。

“那么,这个孩子,你打算……”张国英继续追问。

“我要想一想,谢谢你,张国英,我还是先走了。”

“若依,有些事你最好想清楚,如果你不想要这个孩子,那么这是最容易的选择,毕竟单亲妈妈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但是你若选择要这个孩子,我劝你最好就留在这里,毕竟这里没人认识你,只是你要做好成为单身母亲的心理准备,还有你若坚持继续当一个演员,有些事你可能要瞒得久一点。”

“我明白了。”若依转身欲走,张国英还是叫住了她。

“这是我的地址,V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对你而言,始终是个陌生的所在,如果你决定要留在这里,就住到我家吧,钟艾丝和我都会欢迎你的。”

“谢谢,张国英,你真是我的好朋友。认识你,我真是太幸运了。”若依的眼泪又要流出来了。

“好好活在当下,若依,做人一定要有信心。我相信你,等你的好消息。”

于是医院过后的第二天早上,退了酒店的房间,拖着行李箱的若依就出现在了张国英的家门口。

那时的若依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钟艾丝简直就是羡慕妒嫉恨,恨不得那个肚子就是她的,她紧张若依的程度就算若依有丈夫,恐怕也比不过她。

若依曾经想过去T城找殷池寒,可是思虑万千,最后还是放弃了;也曾想过去A国找陈芷裳,思来想去,也放弃了。此刻的若依不需要那些了解她的朋友们,有他们的关心固然好,但是这个孩子是杨明清的,她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在张国英家的第二周,张国英拿着一张报纸,冲进了若依的房间,气急败坏地道:“那家伙,和富商莫刚峰的女儿订婚了。”

若依拿过报纸,看到了那张令她心碎的照片;但也通过这篇报道,感到了自己的放弃还是有意义的。

“你在这里为他怀着孩子,你所受的妊娠反应他一点也不知道,却在那里和另一个女子卿卿我我,将来和他步入教堂的是莫家的千金,不是你。若依,你觉得为了这样的一个男子,还值得吗?”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的,我不后悔。”

张国英或许并不清楚若依和杨明清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因为她是阮若依,是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孩,所以见不得她受到任何委屈,但是这样的关心已经超出当初他对自己的妻子介绍他们只是同事之间的关系了,于是,当张国英退出若依的房间,在自己的卧室门口看见钟艾丝疑惑的表情时,才醒悟到自己对这件事的激动已引起了妻子的怀疑。

还好,钟艾丝是在国外长大的,当然,也是她本身的性格使然,一旦张国英告诉她自己曾经喜欢过那个女孩时,特别强调只是曾经,钟艾丝释然了。

第二年的四月,在若依二十四岁生日的前三个月,依清如约来到了这个世界。是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眯睁着小眼,咿咿呀呀地闹腾着,给寂静的张国英家里带来了喧闹。

三个大人被个小鬼折腾得慌,而其中最有发言权的还是钟艾丝,早在若依大着肚子期间,她就看完了五家出版社关于育婴的宝典,很多时候,她似乎忘记了谁才是婴儿的真正母亲。

毕竟是自己欣赏过的女人,张国英望向若依的眼神,有时会透出些许暧昧。于张国英,可能是不知不觉,但这正是钟艾丝担忧的,可若依并无丝毫察觉,她待他一如朋友般简简单单,纯粹友谊。

如果不是《蜕变》的出现,若依原本是打算带着依清回S城的。张国英那天从C国的友人聚会上返回家里后,兴奋得在客厅里向若依提了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时的若依却平静地拒绝了。

张国英愣了下,随即反驳道:“记得你刚和我合作时,只有跑龙套的经验,那时的你,初尝当主角的滋味;现在,经过这么些年的打磨,你能否发自内心的告诉我,对你演的那些角色,能让你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象是哪个呢?能让喜欢你的观众记得住的又会是哪个呢?”

若依摇摇头,道:“自从当了主角后,接到的都是纯美善良的女主形象,有时候反而怀念跑龙套时那些富有个性的演绎。”

“所以,现在有一个让你发挥的角色,不是本色出演,虽然有点相似,但是,有大量的内心戏,这可是考量你的演技,而非你的外表。你不是胆怯了吧。”张国英使了激将法。

“让我看一下剧本吧。”若依毕竟还是一个好戏之人。就像她曾经对杨明清说的“或许当初选择演戏只是为了等他,但是在等他的这些年里,演戏已经不知不觉地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

现在的若依已经喜欢上了这个胶片的世界,她希望她演绎的角色能让底下的观众产生共鸣,她所饰演的角色能够传达出一种积极向上的精神;她还希望有一天走在路上,有人对她说,当年就是你的某个角色让我重新有了生活的勇气。

这些话,她只对杨明清一个人说过,但是随后发生的这些事,让她以为她的这个梦想或许只是她脑子里的幻想,她甚至准备将余生都用来照顾她和杨明清的孩子——依清。

可是,在这样一个不恰当的时候,机会却来临了。

在M市拍戏的若依,和新的团队合作得十分愉快,这也要归功于她在H城拍戏空闲时“做的功课”,在这部以内心戏为主的影片中,她将演戏的潜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就连几场复杂的对手戏也是一次就过的。

当初拍《蜕变》的时候,若依并没有想过这部戏竟然成为她演艺事业上真正的蜕变。

两个月后,影片在全球各地陆续公映,获得了业界专业人士的一致好评,也得到了各地观众强烈的支持。

单身母亲,这个曾经尖锐的社会话题,再一次进入了公众的视线,从原先的不理解到接受,从单一的同情到深入地了解,这部影片不仅大致消除了人们对这一类女性的歧视,而且也让观影的女性明白尊重别人固然是一个人应有的教养,但也要你自己先学会尊重自己;所以,这部影片不光是面对单身母亲这一弱势群体,也包含了全社会的女性,她教会大家不要过于依赖别人而活,要为自己的生活负责,要明白即使全世界都抛弃了你,你也不能放弃自己。

该部电影不仅获得了第二十一届全球金凤凰奖最佳影片的提名,还得到了包括最佳男女主角、最佳导演等在内的一共十三项提名。阮若依的大名一下子飘洋过海,成了全世界知名的女影星。

和张国英告别的这一天还是到来了,对依清纵有千般不舍、万般无奈,若依还是要放下他。以她现时的身份,以及孩子父亲的身份,实不能公开于众。考虑到孩子将来的成长,若依将他交给了张国英夫妇抚养,临走前,若依说道:

“从此后,他就叫张依清了。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还有他的……”

张国英虽然知道这有些残忍,当初他推介这个机会给若依的时候,并没想过令他们母子分离,只是希望若依能重拾对生活的信心,不要活在杨明清和莫飞诗订婚的阴影中;事情的演变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除了和若依最后的拥抱,以及承诺对依清的照顾,张国英只能目送着若依一个人、孤零零地提着行李,犹如那一天出现在他家门口一样,朝着她人生的下一站,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去。

花园内,九个月大的张依清爬在草地上,和钟艾丝嬉戏着,小小的嘴巴里突然无意识地冒出了“妈咪”的音节,伴着他“咯咯”的笑声,钟艾丝兴奋地抱起了他,对着他圆扑扑的脸蛋一个劲地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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