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蓝衣女子聚气的功夫,他无暇思考,立刻朝下方的树林中遁去。蓝衣女子在后面紧追不舍,她玉手捏成兰花指,在胸前画作剑诀,那青色仙剑发出一声龙吟,骤然间放出万丈光芒,照亮了方圆数里。
下一刻,仙剑消失在她的身前。
下一刻,仙剑出现在他的身后。
邓余晖虽没回头,但后背隐约传来一缕森冷的寒气,他心中大感不妙,毫不犹豫地使出血元遁空术,在间不容发之际,横移一丈,躲过了青色仙剑的必杀一击。
蓝衣女子微微一愕,招手将仙剑收回,看了看前方的密林,迟疑片刻后,转过身,离去。
一口气飞了二十多里,邓余晖才停下来。他大口喘着气,心想这蓝衣女子实在太过厉害,这次被她看到自己吸血,以后自己的这身装束也不能露面了。
他将纱笠摘下扔到一旁,调息一柱香后,拿起三叉戟,翻来翻去看了几遍,也没看出来有什么特殊的。
他剑眉蹙起,自言自语道:“这件宝贝好是好,不过这样拿着,实在是太……耀眼了吧。要是被那三个玄青门的弟子看到,难免又得逃命。看来,不但自己要换个面目,这三叉戟也得改变个样子了!”
他朝着东南方向低空飞去,傍晚时,落在一个僻静的山谷中。他面前有一幽黑的山洞,还未靠近洞口,突然从里面窜出一只五彩斑斓的猛虎,怒吼着朝他扑来。
邓余晖一掌将它拍死,取出短匕熟练地将虎皮扒下,又找来一些干柴,用三叉戟叉了一条虎腿烤了起来。
以前在血魔洞,做饭的事是由众弟子轮着来,但除了大师兄,其他六人都将自己的活“安排”给了邓余晖。时至今日,他做饭的功夫,倒也渐臻上流。
未过多久,已是肉香四溢、焦黄油亮,滚落的油脂落入火种,瞬间“滋啦”一声,窜出一道不大不小的火苗。
“只可惜,没有些盐巴调料……”
他话未说完,从身体左边传来一道喜悦的声音:“我这有!”
听这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身旁,他猛然一惊,朝左扭头看去。
只见,距他半丈处,火光中,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丐正盘腿坐在地上,对着他看。老丐满头银发,蓬松如草窝,在额头下,横卧两道白眉。他细细的眼睛下,是一又大又扁的酒糟鼻,至于胡须,虽不是很长,却是乱的一塌糊涂。
此时四目相对,吓得他亡魂皆冒,差点儿把手中的烤肉扔到火中,随即赶忙别过头去。他从未感觉到有人来,这老丐何时来到他身旁,竟无一丝一毫的动静,实在骇人。
荒山野岭,穷乡僻壤,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难……难道是……是鬼?
量他胆大如斗,想到鬼在身前,也是头皮发麻,刹那间,后背沁出一层虚汗。他牙齿发颤,道:“你……是人……是鬼?”
老丐咧开嘴,怪叫三声道:“我当然是鬼,而且是……饿死鬼啊!”他话音刚落,身形一闪,已从原地消失,随即出现在对面,而邓余晖手中的虎腿,已到了老丐手中。
他悚然大惊,便是什么也不要了,坐地直飞而起,瞬间已到了树梢的高度。
“想逃?”
老丐从袖口内取出一根褐色麻绳,甩向邓余晖,那麻绳速度极快,倏忽间已追上他,在他腰间缠了几圈,任他动用全部力气,竟也上升不了分毫。
邓余晖忙拔出腰间的短匕,朝麻绳一阵乱削,但见火星四溅,嘭然有声,宛若割在铁石之上。
老丐桀桀叫道:“细皮嫩肉的小娃娃,不要白费力气啦!这麻绳是阎王爷死前用的,叫做缚魂索,你就是割上一百年,也不会割断的!”
老丐任凭他在那割、削、砍、戳,自己在下面悠哉悠哉地烤着肉,一会儿,从身上取出一玉瓶,扒开木塞,在虎腿上面晃了晃,洒下不少盐料。
空气中的香味,渐渐地,更浓郁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撕下一缕肉,塞到口中,咀嚼一番,赞叹道:“不错不错,虎肉香醇可口,也不知道人肉烤出来好吃不好吃?”
邓余晖累地满头大汗,见那麻绳上果然无一丝破坏的痕迹,心生颓废。此时,他听到那“鬼”说话,忙摆手道:“不好吃,肯定不好吃!我从小吃的不好……你,你不是鬼?”
慌忙之中,他突然看到那老丐身后投射到地面上的影子,登时缓过神来。
相传,鬼都是没有影子的……
老丐轻轻一拉,已将他拉回地面,落在自己身旁,看着他道:“小娃娃,要是老夫是鬼,现在烤的不是虎腿,而是你的腿!”
邓余晖长嘘了一口气,惊魂未定的心刚刚放下,又被老丐的下一句话惊住,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小娃娃,你刚才施展的是嗜血功,你可是血魔老祖的门下?”
他刚才只顾逃走,自然是毫无保留地把嗜血神功施展了出来。此刻被老丐问起,当是无法狡辩,只好点头道:“晚辈十年前被老……血魔老祖的弟子抓去给他练功,恰好多了一人,再加上晚辈资质不错,侥幸逃过一劫。被血魔老祖收为门下,直到一个月前,方才从血魔洞逃出。”
他说完,看向老丐,见他脸色一直没有变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烈火中,不时传来“噼啪”的声响,在寂静的夜,传的很远很远。
老丐忽然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撕下一大块肉递到他面前,道:“吃吧!”见邓余晖面有迟疑,他笑道:“小娃娃,担心老夫会杀了你这个小魔徒?”
邓余晖心想打又打不过,逃也逃不走,身上还有两大奇毒,死又何惧?索性把心一横,笑道:“前辈要杀我那就动手好了,不过,在死前能吃上虎肉,却也是难得的很!”
他一把接过,张嘴就吃,只觉这肉外酥里嫩、满口喷香,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吃上这等美味,当下开口道了一句“好”。
老丐得意道:“那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烤……”说了一半,他想起自己不过烤了一会,夸下去还不是夸到了这小子的头上。他干咳一声,继续道:“小娃娃,老夫吃了你的虎肉,肯定不会杀你啦。但是以后被老夫知道你为非作歹,老夫还是会一巴掌把你拍死。”
邓余晖点头道:“晚辈有仇报仇、有冤抱冤,绝对不会滥杀无辜。”
老丐道:“血魔老祖能有你这弟子,确实难得!小娃娃,你可记住了:正邪,只在于心。”
邓余晖听了陡生佩服之感,这老丐非但道行超绝,观念也是毫不滞后,他弯身道:“前辈的话,晚辈定当铭记于心。”
老丐笑着点了点头,再不说话,直到二人将一条虎腿吞下腹中,他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不错不错!”
这时,邓余晖才看清他身上的衣物,一件褶皱的百纳衣,其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祚皱和一个个的裂缝、窟窿,以及一块块颜色各异的碎布。他想起自己昔年要饭时也是这个模样,回想一二,不由摇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