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抵达深海的时候，已是翌日清晨。广播中动听的女声向乘客宣布：“旅客朋友们，深海站是本趟列车的终点站，欢迎你们来到经济特区，中国改革开放的先锋排头兵城市，世界之窗——深海。”蓝轩和龚翔被广播声惊醒，听到已经顺利抵达目的地，欣喜若狂！两人兴奋地叫起来，欢呼雀跃地奔跑下火车。为了不至于在庞杂拥挤的人群中走散，他们牵紧了对方的手，走出月台，走出火车站。男男女女各自拖着包袱，四处张望，寻找着站台出口。
他们尾随着人群走出车站，在嘈杂的喧哗声中，他们走进了一个崭新城市的腹部，面容肌体都是新鲜的。令人怦然心动。
清晨六点，大雾散去，现出城市的轮廓。车站广场中央，巨大的音乐喷泉正节奏分明地喷洒水花，五光十色，折射出这个城市的眼睛。金色钟塔耸然屹立在广场的南端。金花碧眼的异国少女，微笑着走过街头。随处可见挺拔的高楼，直刺向天空云霄，几乎可以和飞机接吻。动态的广告显示屏上，明星的性感动作撩人****。公路上，各式各样的汽车比蚂蚁还多，疾速奔驰着。而表情各异的人，各自匆忙上路。
一座伟大而华丽的城池，像一个美丽女人，在他们面前一丝不挂地展现着她诱人的侗体。
龚翔像一只兴奋的喜鹊尖叫起来：“蓝轩，你看，深海多美啊！”
蓝轩也同样激动，语气颤抖道：“是啊，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的城市。现在，那么真实的，它就在我们眼前！”
龚翔的手指到处指指点点，高楼大厦、街头景致，路上奔驰的车流。他都兴奋地指给她看，并且说：“蓝轩，好漂亮啊！”他激动得眉飞色舞，脸上的表情喜不自胜。蓝轩说：“以后我们就要这个城市生活了，多好啊！天天有机会看这些迷人的景色，真是幸福！”
龚翔更是敞开想象：“以后，我们要是在这里成个家，筑个巢，就别提多舒服了！跟他们这些城里人一样，买部车子，天天开着带你去兜风，那该多潇洒啊？！”
蓝轩展开双臂，作飞翔状，大声喊：“深海，我们来了！美好的未来，我们来了！”
……
沿着火车站前的那条宽畅大道，蓝轩和龚翔一路欣赏着迷人景色。他们左看看右瞧瞧，目光被各种建筑、和景致所吸引，顾盼流连。这让蓝轩想起上学时学过的一篇课文，《陈奂生进城》。没错，自己就是那个陈奂生，第一次进大城市、见大世面。
看着路上渐次疾驰的汽车，他们猜测着，它们的品牌。一部前身标着四个圆圈的汽车从他们身边驰过，蓝轩就问：“龚翔，你猜刚才那部车子叫什么牌子？”
龚翔回答道：“五个环是奥运会，四个环，应该是代表亚运会吧？我猜那部车子就是‘亚运牌’，你认为呢？”
蓝轩说：“我觉得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路过一个豪华的时装店时，他们看见，店门口站立着一个肌肤雪白的美女，身穿吊带连衣裙，姿势很坚定，纹丝不动。
蓝轩很惊讶：“那个女人真不怕冷，天这么冷居然还穿得那么少，而且站在那一动不动，真是敬业！”
等她走近一看，才发觉，居然是个石膏模特。连衣裙垂下一个纸片，上书“蔓雅奴”商标，标价1999元。蓝轩大惊失色。贵得吓人，不过，款式还真是漂亮，令人心动。
龚翔说：“喜欢是吗？喜欢的话，以后我赚到钱了，你想要多少件我都买给你！”
蓝轩笑一笑：‘这种衣服，胸脯都露出一半来了，我穿着会好看吗？”
龚翔说：“当然好看。你没看人家城里女孩，夏天都穿这种衣服呢，多爽心悦目啊。”
蓝轩脸色绯红地羞道：“死不正经！”
憧憬归憧憬，想象归想象。别说买昂贵衣服没钱，晚上去哪里住都是疑问号。未来的生活还处于遥望状态，最重要的是，解决迫在眉睫的吃饭和住宿问题。他们得先找一个地方落脚。因为人生地不熟，他们就像两只迷路的羔羊一样兜兜转转，在纵横交错的街头盲目张望，寻找着宾馆旅社。
许久，他们看见一家宾馆，装修豪华，环境也颇优雅。东方帝景花园酒店。他们决定前去投宿。
大厅的地板光滑亮丽，可以当镜子照。他们直奔前台，蓝轩对营业员说：“美女，我们要订一个房间。”
营业员问：“要钟点房，标准间，还是豪华间？”
蓝轩说：“我要最便宜的标准间。”
对方说：“请交168元，并出示身份证。”
蓝轩吓一大跳，说：“最便宜的都要168啊？这也太贵了吧？能不能打点折啊？看在我们两个年纪还小的份上，经济不是很宽裕，照顾一点……”
营业员神态肃穆：“对不起，这里是三星级酒店，如果住不起，请另找别处。”并指着门口一指示牌，上书：衣冠不整，恕不接待。言外之意，就是指他们两人。两人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灰尘，顿时心生怒火，强忍住当场发作。
钱包苗条，他们只得无奈离开，另寻实惠的住处。
辗转多时，他们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找到个小旅社，旅社名叫“香江之夜”。名字取得风雅别致，可环境却惨不忍睹。走进一看，室内光线昏暗，四周墙壁斑驳破旧，画满了象形文字，而天花板竟然潮湿得渗出水。这种破烂的贫民窟情景，与大街上的繁华形成鲜明对比，交相辉映出现代文明。
带他们看房间的是一个染红头发的妇女，四十岁左右，肥硕流油。肥硕女人问他们：“是一个人住一间，还是两个人同住？”
龚翔回答：“两个人住。”
肥硕女人又问：“你们带了结婚证吗？”龚翔说：“没有。”肥硕女人定睛看了看，说：“看你们两个未成年的样子，也知道是没有结婚证。”
肥硕女人接着问：“你们是要好一点的房间，还是要便宜一点的啊？”
蓝轩急忙抢过话头：“要便宜一点的！”
于是，肥硕女人把他们引到一个地下室，负一楼。-102。走到那里，一打开房门，里面就有种经年不息的霉烂气息扑鼻而来。灰尘在肆意跳舞，电灯泡蒙上厚厚的粉末。床是旧木板床，气味难闻，夹杂着男人的汗臭和女人风干的经血味。房间内唯一的家具，是张残废的桌子。蓝轩捂住鼻子强忍难闻的气味，问：“老板娘，这个房间住一晚多少钱啊？”
肥硕女人头也不抬地说：“30块。”
蓝轩被雷倒了，说：“这么差的房子要30块啊？30块钱在我们老家租一个房子能住一个月呢！”
肥硕女人鄙夷道：“你有没有搞错？这里是深海呃，不是你们山沟沟，乡下人，住不起可以睡大街去。”
龚翔摆了摆手，无奈道：“好好好，我们住！老板娘，我们住一个月下来，便宜点，多少钱？”
肥硕女人盘扣下手指，算了算说：“看你们年纪还小，照顾你们喽，给你们打个折，一个月500块钱拉倒！”
无奈，两人总不可能睡大街，只得认命。龚翔从内衣里咬咬牙，摸出5张100的人民币。肥硕女人接过，对着昏暗的灯光眯眼仔细看水印。龚翔一脸不屑：“放心吧！老板娘，不会拿假钱给你的！
肥硕女人收好钱，笑道：“便宜你们了，两个小鬼，住的开心哈。”她摇摆着那浑圆的屁股，满足地离开。
“香江之夜”，昏暗的角落。蓝轩和龚翔，在这里，度过了进入深海的第一夜。当晚，他们说了好久的话，激动得彻夜难眠。虽然身处窘境，但两人却对未来，充满着美好向往，无限憧憬光辉前景。
龚翔说：“不要看我们现在穷得叮当响，暂时寄人篱下。但是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生活一定会非常美好！我要赚很多很多钱，以后就买辆今天我们看到的那种四个圈的‘亚运牌’汽车，周末的时候，我就带你去海边兜风，欣赏这个城市它美妙的风景。汽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你可以听见风的声音在你耳边摩挲，仿佛自己是个传说。蓝轩，你说好不好？！好不好？！”
蓝轩回答：“当然好，以后，我们还要买一个靠海边的房子，最好是单栋的别墅，清晨起来的时候，可以看看海鸥起飞，在天空中起舞，轮船抛锚起航，划起巨大的水浪，该是多美！”
龚翔说：“房子要足够大，里面摆满各种名贵家具，衣柜里全是你的名牌时装。每天上班前呢，可以在窗台前泡一杯柠檬茶，润润嗓子，打好精神再去上班。下班后，有空的时间，我就开以打开电视，欣赏最新的电影。衣服呢，则丢在洗衣机里；饭菜呢，就请个佣人炒好。这日子，你说该有多滋润？”
蓝轩说：“龚翔，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
龚翔笑道：“蓝轩，你的想象力也不差啊。不过，我相信，只要肯奋斗，一切皆有可能！。”
蓝轩点头，认同他的观点：“嗯！”
二十五瓦的幽暗灯光下，两个年轻的身体互相依偎着取暖。被子太单薄了，他们只能相互抱紧、才不会觉得寒冷。拥抱的感觉真好，滚滚热流温暖着两个人的身体。龚翔的肌肤明显在发热，他说：
“蓝轩，我要你！”
蓝轩不语，用沉默来配合他的行动。龚翔像一个闯入了宝地的探险家一样，疯狂地亲吻着蓝轩的嘴唇、脖子、以及肩膀。他将她的衣服一一褪去，仿佛在揭开一个稀世珍宝。她的头发凌乱地铺洒在他的胸膛上。他跌跌撞撞地，不分方向地热吻着她的身体。她激动地眼泪都要涌出，只能紧闭眼睛，放慢呼吸。他的身体是如此的滚烫热烈、孔武有力、凶猛强悍，像熊熊燃烧的火焰。他吻遍她的每一寸肌肤，高耸入云的山峰、或是潮湿温暖的沼泽，都让他痴迷和疯狂。他的武器突然单刀直入地攻进她的城堡，她猝不及防，只有丢盔卸甲弃城投降。战争打响了，城墙失守，战场一片狼籍。
黑暗中她咬紧牙齿，说：“亲爱的，我很痛。”他明显放慢了节奏，他轻抚着她的幽幽长发，语音温柔地说：“宝贝，你是害怕了吗？”
而她说：“我宁愿在这一刻，幸福地死去。”
那一缕殷红的血迹，明白无误地昭告世人，蓝轩的少女时代，从此宣告结束。那一缕殷的红血迹，成为告别蓝轩童贞的纪念物，祭奠着蓝轩初夜的不朽史诗。
从此，蓝轩就成为了一个女人。龚翔的女人。这是一个历史的里程碑。
战争结束后，龚翔疲倦地躺在床上，如同一团烂泥昏昏欲睡。蓝轩幽咽地说：“龚翔，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女人，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你的女人。你会永远爱我吗？好好照顾我、心疼我、保护我，一辈子，永远不抛弃我吗？”
龚翔摸了摸蓝轩的额头，说：“傻姑娘，那还用问，我当然是爱你一生一世！除了你，我还有别的什么选择吗？”她问：“永远不变？”他坚定的回答：“永远不变！”
她的泪要滑出，而他用手指擦拭、阻挡泪流淌的轨迹。他问：“蓝轩，你怎么哭了？”她微微一笑，任眼泪流过双颊和嘴角，颤抖着说：“我只是觉得，我很幸福。”
……
时间飞逝，进入深海已经有段时间了，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钱包日渐苗条，蓝轩和龚翔不得不正视日益拮据的经济状况。住在贫民窟地下室也就罢了，可每天毕竟要吃饭啊，温饱可是生存的第一要义。龚翔身上的钱交完房租后，所剩无几，开源节流已经势在必行，否则，两人随时可能客死他乡。
蓝轩问：“你身上还剩下多少钱了？”龚翔具实回答：“358块零5毛。”蓝轩发愁道“那可得省着点吃了，再不然，我们真要饿死在深海了！”龚翔说：“是啊，再不开源节流，别说展望前程，就是展望下明天都没力气了。”
于是，他们精心盘算，那剩余钱的重要用途。最后的救命稻草，可要使在刀刃上。否则，就是给这个城市徒增两具尸体了。
计划经济表：
2块钱买包洗衣粉
2块钱买盒牙膏
5块钱买2支牙刷
6块钱两条毛巾
8块钱买个热得快
15块钱买个热水瓶
50块钱买了两整箱方便面
100块钱买床被子
剩下100多块钱用于紧急储备用
每天早餐：开水泡方便面中餐：开水泡方便面晚餐：还是开水泡方便面……
连续好几天的泡面生活，蓝轩快要撑不住了。
由于体内缺乏必要的营养成分，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重要的是，饮食跟不上，体力不支，四肢乏力。肚肠里空得难受，整个人都面黄肌瘦。蓝轩说：“我本来就瘦弱，如果再这样天天吃方便面，可真要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龚翔也很难过：“对不起，蓝轩，我明天会再去找工作！有了经济来源，危机就会度过。”蓝轩只能宽慰地说：“是啊，等找到了工作，有了收入，我们就可以挺过这个难关。”
翌日，两人再次来到人才市场，不禁被眼前的壮观场面惊呆。深海国际人才市场。在这里，蓝轩真正体会到，“人山人海”这个词确切的含义。在这里，她充分感觉到，祖国的人口是怎样的繁荣昌盛。来自五湖四海的农民工、大学生、职业经理人……如蚁群拥挤进大厅。操着天南海北口音的人们，各自寻找中意的工作岗位。很多时候，一个企业招聘台上明明写着招5人，但至少有50人光顾，个别岗位甚至有500人光顾。人山人海，几乎要把蓝轩挤成照片。场内声音繁杂，夹杂各种方言：粤语，闽南话，湖南话，江西话……不绝于耳。蓝轩拿着手中的简历，心情忐忑，小心翼翼地搜索着各个职位。她觉着，仿佛每一个工作都适合自己，又仿佛没有一个合适。左右徘徊，不知在哪驻足。
好不容易找到个企业，招聘文员。蓝轩觉得，自己文字功底较好，读书时作文时常得高分、被语文老师盛赞表扬，胜任此工作应毫无问题。她鼓气勇气走向那展位。
那企业名字取得响亮——颠峰国际广告公司。蓝轩向面试官递过简历，对方是个中年女人，表情冰冷，她问蓝轩：“你什么学历？”蓝轩回答道：“高中。”面试官又问：“以前做过文员吗？有没有相关工作经验？”
蓝轩具实说：“没有。”
面试官接着问：“会电脑吗？会操作办公软件吗？”蓝轩一一如实回答：“不会。”面试官怒眼一瞪，把她的简历向空中一扔，骂道：“莫名其妙！既然什么都不会，还来应聘干嘛？浪费我时间！——下一位，下一位！”
蓝轩惨遭打击，接过空中纷飞的简历，心情复杂、心乱如麻，只得悻悻地离开。
招聘会结束后，在人才市场的门口，蓝轩和龚翔及时会合。蓝轩问他：“你工作有眉目了吗？情况怎么样？”龚翔满脸怨愤：“眉目个头，我在里面至少转了十个岗位，没一个合适的。面试官个个脸拉得比驴还长，不是说文凭不够，就是说年龄太小，还有嫌我经验不足，都不要我。那些家伙，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咬牙切齿之余，他问道：“蓝轩，你呢？”蓝轩也没好气地说：“别提了！也没找到一个赏识我的人，全部把我拒之门外！真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啊？”
两个人相视无语，一阵长吁短叹。
回住处的时候，经过的一条街道，他们俩看见一个小女孩，似有残疾、双腿跪地、低头不语，头发垂下来把面庞遮住，背上还背了个背包。地上用粉笔字写着一行字：好心人，请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求助50元买面包吃，并买车票回广西老家！
那女孩大概十三四岁。蓝轩生出恻隐之心，想抽出点钱资助她，但转念一想，自己都没钱吃东西了、随时可能客死异乡，还顾得了别人吗？于是假装没看见，远远地避开而行。龚翔拉着她的手赶紧走开，说：“不关我们的事，就不要管！救得了她，明天又有谁来救我们？”
他们走了很远，蓝轩还是回头看了看，发现过了很久还是没人资助那女孩。行人冷漠，匆忙而过。行人中肯定不乏阔富权贵，却没有一人愿意停下来，资助女孩一个硬币。那些有钱人，在酒店随意吃一顿饭，都要成千上万，可是却没一个人愿意施舍分文给那女孩。女孩跪地许久，了无收获。
每一天，深海这样乞讨的孩子都数不胜数，久而久之，人们已经见惯不惯。乞丐也成为深海的一道风景线，演绎着这个城市的真实场景。人与人是陌生的，各走各的道路，平行互不交融，饱死饿死，各不相干。蓝轩回头看了一眼街道的栏栅处，还悬挂着政府的标语：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关注民生疾苦，关注百姓冷暖。条幅醒目，口号耀眼。可一边乞讨的女孩子却无人相助，民政部门的工作人员了无踪迹。
当晚蓝轩回去的时候彻夜未眠。她想，自己也许离那女孩距离已不远，正经受着生存最后的考验，难保哪一天也成为深海悲凉的乞讨者。眼看钱包要枯竭见底，工作却还了无着落，两个人都愁得火烧眉毛。什么汽车、房子、首饰、玫瑰花，都是远在天边的泡影，还是面包第一重要。深海难混，远非他们之前所料。钞票已不见几张，而明天却还没有任何方向。蓝轩想着，不禁悲从中来。
又是一个周末，“香江之夜”的老板娘，跑到他们房间，心急火燎地说：“两个小鬼，这个月的水电费该交了，一共是78块钱，不要再拖了！”
龚翔怒火冲天地说：“老板娘，钱不都一次性交给你了吗？怎么还来要啊？你这不明摆着敲诈勒索吗？”
老板娘没好脸色地说：“先前你们交的只是单纯的房租，水电费是另计的。已经很便宜你们了，不要吃了便宜还卖乖！赶快赶快，交钱交钱！”
龚翔有些冲动，血往上涌：“你这是敲诈！要另外交钱你为什么之前不说清楚？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是不是？”
房东吐口唾沫，鄙夷道：“哎呦，是不是没钱？没钱交赶紧滚，你不住自然会有别人住！这里是旅社，不是福利机构，你住不起，可以让给别的房客。臭小子还有脾气咋的？爱住就住，不住走人！”
龚翔是个驴脾气，针尖对麦芒。两人情绪激动，差点要发生肢体冲突。蓝轩一把拉住龚翔，另一边哀求着房东：“老板娘，我们暂时确实紧张，请您理解一下。稍微宽限些时日，我们下个礼拜一定把水电费交给您。就当我们求求您，到时我们一定分文不差地给您！”
房东看蓝轩苦苦怏求的样子，说：“那好，看在这个小姑娘的份上，我就再宽限你们一个礼拜，到时一定把水电费全交给我。否则你们……哼，卷铺盖走人！”
蓝轩连声说谢谢，房东扭着浑圆屁股离去。
屋漏偏遭连夜雨。本来就没钱，马上又要交水电费。收入问题，已经迫在眉睫。去抢劫盗窃？是不可能，违法的事没这个胆干；骗取欺诈？更不可能，缺乏这个江湖能耐。身上已经不剩什么钱，眼看弹尽粮绝，蓝轩心生沮丧：“龚翔，好像深海远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好混。日子，过得好艰难啊！”龚翔也叹气道：“是啊，没想到现实这么残酷，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啊！原来，是我们以前把世事想象得太天真。我们太幼稚了！”落寞之情，全都写在脸上。
此时，蓝轩尽力勉励他：“龚翔，现在真正到了危难时刻，我们先养活自己再说吧！别挑三拣四了，不管干什么，哪怕做饭店服务员，或是去工地上干活，总要有份收入。没饭吃的时候，有个馒头也好啊！”
龚翔被现实所挫，认同她的观点：“是啊，不管干什么，吃饭是最重要的。生存是第一法则！再大的英雄，也要为五斗米折腰！吃不饱饭，谈什么东西都是空的。做服务员、搬运工，哪怕去工地上挑砖头，都可以！只要能把我们两个养活，就先做了再说。”
他把手上的几份简历一撕粉碎，忿忿道：“什么理想前途啊，都是扯谈！一分钱可以逼死个英雄汉！什么人才不人才，吃不饱饭都是空谈！”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龚翔被迫承认，自己还不是什么人才，而首先是个劳动力。他撕碎彩纸打印的简历，仿佛撕碎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境，被迫回归到残酷现实中。
翌日，龚翔一身轻装，奔向这个城市最大的劳动力需求市场——深海小商品批发城。
这个市场，是华南地区最热闹的小商品集散地，人群鼎沸。偌大的市场密布着诸多商户，如同蜂巢一般。踵足相接的人们，可以彼此闻到汗臭。龚翔是条茫然的鱼，在人海中没有方向地游弋着，寻找着栖息场所。市场上纷繁凌乱的商贩，高声叫卖。喧闹声挥之不去。蜂拥而至的人们，呼吸急促，这空气浑浊得，让他几乎要窒息。沿着市场漫无目的地走，他一路注意着各店铺打出的招聘广告。他一一比较，各商家的招聘条件和待遇。左顾右盼，不断盘算。
晃晃悠悠，走了很久，龚翔走到了家电批发城。面包车穿流不息，生意人络绎不绝。伴随讨价还价的声音。他看到一家装修高档的门店——坤阳家电贸易公司，就径直走了过去。店外铺着鲜红地毯，而店内灯光一片通明。店员一律穿着笔挺的工作服，精神抖擞。店外招牌上写着，公司经销产品：美的、松下、索尼、格力、联想等。龚翔想着，看来这是一家实力不小的商家。炫目的玻璃门口旁，放置着一块硕大招聘立牌。上书：
招贤纳士
搬运工5名学历不限18岁以上月薪1000元以上
送货员5名学历不限18岁以上月薪1100元以上
导购10名初中以上学历女性口才月薪800元加提成
司机3名初中以上学历B级以上驾照熟悉本市地形月薪1200元以上
业务员10名初中以上学历表达能力强有销售经验者优先月薪800元加提成
以上人员要求能吃苦耐劳，有敬业精神，愿意服从安排。公司包午餐，转正后待遇将上升，并办理社保。公司为一切有梦想，有奋斗激情的人士提供发展平台。能力突出者，晋升空间广阔。
海阔任鱼跃，天空任鸟飞。欢迎满怀斗志的你，加入我们的阵营。
联系人：宋经理13*********
仔细看了看招聘启事，龚翔考虑许久，觉得待遇相对较为可观，可以进去一试。其他岗位可能都不合适。自己年轻，又充满干劲，做销售应该是不错的选择、有收入增长空间，还能锻炼自身能力，可以勇敢去尝试。
打定主意，龚翔走进店内，有些腼腆和紧张。地板亮丽堂皇，光泽夺目，折射出他的身影。天花板下吊灯低垂，灯光耀眼。龚翔按捺住心中的紧张，涩涩地问：“请问一下，这里是在招人吗？我想应聘！”
周围的人被问声提醒。顷刻，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闻声走了过来，说：“小伙子，你好！我是这里的人事经理，姓宋。你到我们公司，想应聘什么工作呢？”
龚翔说：“我想应聘，贵公司的业务员！”
男人看了看他，疑惑道：“小伙子，你应该年纪还很小吧？今年多大？”
龚翔回答：“我今年已经17岁了，年轻力壮，其他没有，有的是就是干劲和激情，什么苦我都能吃！”
男人听后，了解到龚翔还是一个未成年，想了想，说：“小伙子，按照规定，我们是不招********的人。但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破例带你去见一下我们老板，看他愿不愿意收你？”
龚翔很感动道：“谢谢您，宋经理！”
宋经理一路带着龚翔上楼，楼梯扶手是楠木制的，古朴名贵。三楼，走廊回旋处，办公室赫然写着：董事长室。宋经理轻声敲响房门，里面传来回应：“请进！”推开房门，依稀可见，房间的风格古朴典雅，摆着各种古色古香的家具和饰品。办公室布局简洁大气，墙壁上，张贴着一张苍劲有力的书法：天道酬勤。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办公桌前，坐着一个年近四十、戴银丝眼镜的男人，气质儒雅，给人沉稳斯文的印象。
宋经理恭敬地说：“黄总，您好，这里有一个年轻人想应聘业务员，虽然年纪小，但很有诚意。我不敢擅作主张，所以带他过来，请您本人做定夺！”
那个儒雅中年人，礼貌地点头道：“好的，宋明，我和那个小伙子聊聊。”宋经理随即应声，然后走出了房门。
偌大的房间，只留下龚翔单独面对那个黄总，他心理一下子紧张了百倍。黄总指了指一张椅子，叫龚翔坐下，温和地说：“小伙子，今年多大了？老家是哪里的？”
龚翔落座，心脏跳动得厉害，但却分外自信：“我今年17岁，老家是江西一个偏远山区务远县，来到国际大都市深海，我想闯开一片属于自己的天下！”
黄总随和笑道：“小伙子，你还很小啊，以前有做过销售吗？”
龚翔如实回答：“以前没有过这方面工作经验。”
黄总就疑问道：“我们这个工作很辛苦啊，经常在外面跑，而且跟客户打交道，要具备很好的表达能力、交际能力，更要承担一定的业绩压力，什么样棘手的事情都可能碰到，你觉得自己能胜任吗？”
龚翔只想努力抓住这个工作机会，笃定地回答：“黄总，经验都是积累出来的！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会尽快成长起来，用事实和成绩来说话！”
黄总莞尔一笑，用欣赏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说：“很不错，年轻人，很有干劲。那么你说说，你的优势是什么？我们凭什么录用我？你觉得，做一个合格的业务员，应该具备什么条件？”
龚翔沉思了片刻，语气坚定地回答：“我个人觉得，做一个优秀的业务员，首先要能吃苦耐劳、足够勤奋，具备一颗执着的进取心，坚韧不拔的敬业精神，不断挑战自我的激情和必胜的信念。这些，是我所具备的优势，同样，也是贵公司录用我的理由！”他自信满满，像个斗志昂扬的战士。
“初出茅庐不畏虎！”
黄总被这个年轻人的激情打动，赞赏道：“小伙子，本来我们是不收未成年人的，尤其是没有经验的未成年人。但看到你这么有诚意、有冲劲，我愿意破格试用你，给你一个施展才能的机会。希望你在实际工作中，能兑现你刚刚所说的那些话，不辜负我对你的期待。”
听到对方肯定的答复，龚翔很欣喜，激动道：“黄总，谢谢您，给我这么一个宝贵机会，我一定好好努力，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您正确的眼光；用优秀业绩，加倍回报公司。请相信我！”
黄总点头，从抽屉里找出一张精致名片，递给龚翔，龚翔恭敬着接过。名片上写着：坤阳家电商贸公司董事长，黄奎锋。龚翔小心翼翼地将名片揣入怀中，如同怀揣一个国宝般郑重。黄总鼓励道：“小伙子，可以，你明天就来上班吧。希望你言行一致，好好干，让我看到你的良好表现。”龚翔承诺着：“好的，一定。谢谢黄总！”
离开的时候，龚翔发现，手掌心都渗出了汗水，衬衫领口彻底湿了，脊梁背还在发热。刚刚他太紧张了。面试成功，一切有惊无险，总算初战告捷。回去的时候，坐在公交车上，龚翔喜不自胜，一路吹着口哨。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想来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两人感觉走投无路、几乎要弹尽粮绝的时候，龚翔找到了工作。当晚，回到住处，龚翔兴奋地抱起蓝轩，大声叫：“蓝轩，你知道吗？我找到工作了！从明天开始，我就要正式上班了！”
蓝轩不禁为他感到荣光和骄傲：“那么也就是说，生活有着落了？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赚钱了，我们马上就有米饭吃了？”龚翔回答道：“是啊，我可以赚钱了！我们可以从此告别恼人的方便面，吃上久违的白米饭了，蓝轩，你高兴吗？”
蓝轩的喜悦全部显现在脸上，和他抱紧，她兴奋道：“当然高兴，龚翔，我就知道你能找到工作！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优秀的。把握好机会，好好工作，相信你的前途一定一片光明！”随后，便问他：“龚翔，你找的这份工作，具体做什么啊？工资待遇怎么样啊？还好吗？”
龚翔回答道：“主要是销售家用电器，都是知名品牌呢，像格力、美的这些，不错吧？刚刚进去，试用期底薪是800块钱加提成，做久了，销量业绩好的话，可以达到2000多块钱一个月呢！”
蓝轩惊喜道：“那太棒了，你真棒！好好干，以后，我们就能每天吃上白米饭了和萝卜菜了，从此告别那些烦人的方便面。龚翔，你真了不起！”
兴奋之余，龚翔抱着蓝轩的身体，在破旧的木床上，团团旋转，蓝轩的裙裾摇摆纷飞，龚翔大声地喊着“我爱你”。
昏黄灯泡上，笼罩着的灰尘掉下来，像黑夜的精灵，在跳舞。当晚，为了庆祝，两人决定花费25元巨资，在旁边的小餐馆内，破例吃了份家常饭，并点了两个大菜：洋葱炒蛋、和农家青椒炒肉。两个人吃得兴高采烈，两个人笑得前俯后仰，两个人激动得心花怒放。
秋天很快就要过去了，拮据的生活条件，把蓝轩身上仅存的最后一层薄薄的脂肪也剥夺走了。她愈发显得清瘦纤细。她的脸色是如此苍白，缺乏血色的滋养，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像棵毫无生命力的芦苇，风雨一吹就会断掉。龚翔说：“蓝轩，看看你的样子，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没有力气的小孩，都可以一口气把你折成两半。知道吗？你要多吃点！”蓝轩柔声道：“龚翔，那你就更应该好好赚钱、努力工作了，把我养在家里，不要让我在外面受苦，经历风雨摧残。我就在家，做个全职太太，养得白白胖胖，还帮你生个聪明可爱的宝宝，相夫教子，一心做个贤妻良母。那该多好？”
龚翔说：“好啊，等我以后有钱了，就把你养在家里，衣食无忧，相夫教子，做个全职太太，过最轻松惬意的家庭主妇生活！”
蓝轩淡然笑道：“等到你有那一天，富贵腾达后，再说这种话吧。我也渴望着，有那么一天呢。”
两人都在放开翅膀想像。预测着，工作以后，未来会出现的美好生活。
龚翔如约到坤阳家电商贸公司上班。第一天上班的感觉，仿佛第一次尝禁果，兴奋难抑。踏进公司大门时，龚翔还在想象着上班后的美妙前景：加薪，升职，一路晋升，平步青云……
但第一次上班的遭遇，却好像远没有第一次尝禁果那么心情舒畅。人力资源部宋经理，给新员工安排了两天简要的培训，两天之后，就让业务员自己去市场上开发客户。
龚翔像个未经任何训练的民兵，初上战场，拔剑四顾心茫然，不知从哪里开始瞄准目标、鸣枪放炮。刚进公司，没有任何人带，就让自己去跑业务？该从哪里做起呢？他茫然得，像只无头苍蝇。龚翔想了想，很多新建的居民区，有房屋装修的地方，一定有家电需求。打定主意，他决定，先去找一些各个新建的居民小区。
凤凰花园。深海市中心盛大开幕的一处崭新楼盘，有不少新业主入住。流水盘旋，花草簇拥，环境优雅至极，本市人气旺盛的高端楼盘。
龚翔找了很久，终于找到小区门口，准备进去。没料到，一个精瘦门卫伸手拦住，问：“小伙子，进去干什么？”龚翔简短地回答：“办事情。”门卫微眯了下眼睛，问：“去几栋几单元几号房，见哪个业主啊？拿出身份证来，登记一下！”龚翔说：“没有固定业主，我就是进去办点事情。”门卫厉声道：“没有预约业主，你进去干什么？难道是想偷东西啊？不能进去！”
龚翔很是气愤填膺“你这么苦苦为难我，到底什么意思？难道真怀疑我是小偷不成？没有事情我进去干什么？请你不要耽误我办正经事！”
门卫听罢，一脸不屑：“是不是小偷我不敢断定，但你应该是进去做推销吧？这里是高档小区，不是贫民窟，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万一造成物业治安问题怎么办？小区里住的业主，可都是我们市里的党政领导和大款富商，影响这些业主的生活，你担待得起吗？象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出去出去！”
说罢，用手指向门旁一黑色指示牌。指示牌上赫然写着：推销员与狗，不得入内！
“推销员与狗，不得入内”？在龚翔印象里，只有解放前上海滩的日租界，才会出现“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侮辱性话语，可现在，号称高度文明的中国现代化城市，社会主义的温暖大家庭，也会有这样毁人自尊的侮辱性标牌？
耻辱，莫大的耻辱！
“畜生！看门狗！狗眼看人低……”离开小区时，龚翔心中狠狠地暗骂那个门卫。初战不利，第一次上门做销售，就遇到这么一个狗眼看人、狗仗人势的家伙，看来以后的路上，还不知道要遇到多少这样的人。阎王好过，小鬼难缠。龚翔想，必须改变思路，绕过这些可恶的家伙，直接去寻找客户洽谈，省却中间烦恼。高端小区不好进去，不如直接去找普通住宅区的居民，说不定更有效果。
打定主意，龚翔便开始在老城区内搜索对象。老城区内，正在搞装修的房子也不少。龚翔锁定了一户人家，径直走了过去，寻找房主。在一个职工宿舍某单元楼，他找到了一个正装修房子的房主，一个四十岁开外的卷发女人。遇见她，龚翔递过名片，直说来意：“大姐，您好！正在装修房子呢，一定准备买新家电吧？我是坤阳家电公司的，我们经销各种品牌家电。”
女人不温不火道：“我是准备买点新家电，特别是想买个冰箱。那你们公司都卖些什么品牌啊？”
一不小心居然逮了个猎物，龚翔听到她话，开心道：“我们公司经销的冰箱品牌是美的，全省一级代理商，物美价廉，质量可靠，值得信赖……”滔滔不绝，口水四溅，唾沫纷飞。
女人不耐烦道：“不用罗嗦那么多，我想了解的是有哪些具体的产品，有什么功能？什么价位？”
龚翔翻开产品介绍手册，继续慷慨陈词：“我们这里有美的清净星、雪无痕、温馨宝等产品，分别具有……功能，价位各是……”
女人极其不耐烦道：“我就想知道，你那个美的清净星是什么价格？”
龚翔说：“2588元。”
女人嘴角一歪，说：“据我所知，海尔的同类产品只需要2388元，品牌还比你响亮，我凭什么买你的？”
龚翔顿时激动、并冲动道：“海尔怎么能跟美的比？性价比哪有美的高？大姐，如果你真的想提高生活品质，请你一定要选择美的！”
女人从不耐烦、发展到火冒三丈：“你凭什么说美的就比海尔好？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还有，什么叫‘真的想提高生活品质’？谁不想提高生活品质？就凭这句话，我也不会买你的东西！不好意思，请走吧，我还有事，别打扰！”
一笔生意擦肩而过。初次的推销经历，失败而仓皇。
龚翔回到家中，心情沮丧，脸色很难看，仿佛阴云密布。蓝轩感到蹊跷，就问他：“你今天怎么啦？卖了几台电器啊？”
龚翔垂头丧气道：“一台也没卖！”
蓝轩安慰他：“第一次上班不顺利，缺乏经验，很正常的，别往心里去。”
龚翔紧皱着眉头，说：“岂止是没销量？今天真是倒霉透顶，碰到两个神经病。一个是狗眼看人低的门卫，一个是正值更年期的女人，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蓝轩端了杯开水，叫他喝下，安慰他：“没什么，想开点，万事开头难。慢慢来，以后会好起来的！”
龚翔有气无力地回答：“但愿吧，但愿以后，会慢慢好起来。”蓝轩微抿着嘴说：“不要想那么多，说不定，那两个人只是今天偶然心情不好而已。早点睡吧，明天，一定会是个崭新的开始！”
龚翔应声说：“嗯，早点睡。我也好困了……”
当晚，一觉睡到东方既白。
龚翔从上班第一天，开始变得像个陀螺，周转不休。整天早出晚归，不管天晴下雨、刮风降霜，都毫无例外，已经越来越少时间陪伴蓝轩。有时候，蓝轩会为他感到心疼，风雨交加的日子，还在外面奔波，真是辛苦。但更多时候，蓝轩又很为他感到欣慰。虽然辛苦，但他特别充实，而且变得越发有上进心和责任感。当月工资，龚翔零业绩，只拿了底薪800元。他们付了房租，吃了几顿白米饭，毫无任何积蓄。两人就如同是这个偌大城市的两只蚂蚁。月光一族，生活贫乏而潦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