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我受人差遣,取道西奈山和巴格达穿过阿拉伯沙漠。在那里见到了一位庄严的老酋长,这位部族首领领导着政党,指挥着军队,能力非同一般。他的体格高大强壮,是个很好的运动员。他当选部族酋长,因为他有超人的智慧、惊人的体力,而且在驾驭阿拉伯暴躁的战马方面很有一手,驮队中所有的骆驼都爱戴他。他并没有经过正式选举,而是由于动物对他的爱戴和服从,以及同胞们对他的尊敬当选的。所有人都毫无疑问地服从他。
我是在古老的伊多姆城第一次遇到他的。好几个时代以前,那里巨大的悬崖被雕刻成了宫殿。他看上去非常强壮、威猛,一个典型的阿拉伯人。他的衣服总是脏兮兮的,长长的胡子里面满是沙漠上的飞扬尘土,他的脸也总是污浊不清,头发乱蓬蓬的,从他那破旧的头巾下露出来,围巾上的穗子都掉光了。他看上去如此粗野,初见时人们会以为他是一个强盗。
穿越沙漠的一路上,他都用尊严和独断专行的态度命令别人服从,让人觉得如果有人胆敢违抗的话,会被他当场射杀。当我们穿越一潭死水的时候,他会让他的黑色坐骑冲进烂泥里,每个地方都踩踩,然后带着一身泥水出来。他说他这样是为了防疾病,一种泥浴。他从我们身边一次次经过的时候,我们都得他真是肮脏不堪,但是我们学会了尊敬他的智慧,而且颇受的吸引。他管理营地的办法甚是高超,对手下军队的命令干脆敢,让我们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有一天,他递给我一本书,议我在营地上每次吃过饭之后就读一读,因为那是他的几位亲从阿拉伯文翻译成英文的。我很惊讶地发现,那是一本非常有值的书,写得非常美。把书还给他的时候,我对他的敬意又添几分,而且他还邀请我到他位于巴格达的家去看他。他给我一卡片,上面用阿拉伯文写着街道和号码,我许诺说我会造访的不敢说别的话。但是我想,那一定是一次非常悲惨的遭遇。
我们到达巴格达几天之后,老酋长派人找到我,要我信诺言去拜访他,因为那里的人认为拜访巴格达是件大事。我来一条狭窄的街道,两边是高高的、裸露的墙面,从外面怎么也不出来里面会是什么样子。当我到达通向里面院落的大木门时我敲了敲门。很快两位仆人慢慢打开门,询问我的姓名,拿着的名片跑开了。不久他们回来了,把大门完全敞开。在我的一中,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什么东西的里面和外面之间有这么大的别。院子里有三座美丽的喷泉,颜色各异的奇花异草,喷泉周有绿色的草坪,还矗立着来自希腊和罗马的雕像。我觉得自己乎突然从肮脏的街道来到天堂。这时酋长走过来迎接我,他身着一身洁白无瑕的衣服,头发和胡子梳得一丝不乱,面颊和双手干净得很,拖鞋也是崭新的。他从头到脚都是新鲜明亮的,我简直认不出这就是几个星期穿越沙漠时我曾看到的那个肮脏污秽的人。他将他的妻子(在这里看到她这样的人真是神奇)和孩子们介绍给我。他有五六个面色红润光鲜、看上去聪明可爱的孩子。他们把盛满美味食物的盘子举到我面前请我品尝。晚上的时候,他请来音乐家演奏美妙的音乐。为了迎接我这位美国客人,他曾经专门要求他们练习美国乐曲。他们先演奏了美国的国歌,然后又演奏了《家,甜蜜的家》,而这时我的心灵感到我离家如此遥远。我离家上千英里,我的亲人们都不知道我在哪里。如果我死在这里,美国的人们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当他们演奏《家,甜蜜的家》时,我的心沉静在了里面,似乎要在乐声中融化,我的眼泪涌了上来。他看到我流下了眼泪,便让他们停止演奏,换了一首阿拉伯乐曲。
从穿越沙漠的旅途中那肮脏污秽的外表,到家中这位整洁风度的主人,到家庭生活中的圣洁和神圣,到纯净清水的喷泉、花朵,以及院落上方的那一角天空,这中间的变化不亚于从巴勒斯坦外面的世界到基督引领他的门徒所住的地方。从贝瑟尼灰扑扑的街道、卑微的小村庄,到玛丽、马撒和“耶稣所爱的”拉扎勒斯的家。
我曾经坐在玛丽和马撒在贝瑟尼的老房子残留下的石上,看着那几片残留的美丽大理石,虽然它们已经破碎了,但然展示着精致的雕刻。我努力想像着贝瑟尼那个家的院落的子。我努力在脑海中勾画铺满镶嵌图案的走道,那些雕刻着精花纹的柱子,美丽的东方拱门,露出天空的庭院、花朵,还有里的所有家具。我想,当门徒和犹太人从满是灰尘的街道,走门廊,佣人们走过来清洁他们的双脚,给他们换上干净的新服,他们坐在沙发上,而拉扎勒斯本人就坐在沙发旁边的桌旁。我想像着外面世界与里面世界之间的巨大差别,玛丽和马居住的地方与人们经常看到她们所在的地方之间的巨大差别。想到她们的母亲的坟墓(她们去那里的时候一定带着女儿的爱牵挂),还有她们照顾年老的亲爱的父亲的时候她们家周围的景,直到耶稣来救治她们的父亲之前,他一直患麻风病。当一人坐在那里,看着老房子留下的残疾时,所有这些家庭场景都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当我在波士顿的贫民窟为一家禁酒协会工作的时候,我常在那里遇到一个粗野的男孩子,他大约有1012岁,总是在上带着我往各处去转悠,因为他知道住在地窖里、阁楼里、院里、屋顶上的每个人的名字。他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名杰克。有一天晚上,我问他他家在哪儿,他回答道:“噢,只我能找到个地方吃东西和睡觉,那里就是我的家。”我对他说“那么有没有什么地方让你更喜欢的?”他回答说:“嗯,我的‘睡洞’大概是最好的地方了,但是我不想带你去那儿。”我说:“听着杰克,我们就想去那个地方。别的地方你已经都带我们去过了。”警察说他是个值得我们信任的孩子,最后我终于说服了他。他带着我穿过了一条条小路——只有波士顿才有这样的小路,它们四通八达——最后我们来到一条非常漆黑的小巷,这里非常狭窄,两个人并排着几乎都走不下。然后他指给我看一堆别的穷人放在那里的垃圾。这堆垃圾里有桶、篮子、草棍,还有各种各样你在小巷尽头会看见的东西。就在这里,他拿起一只掉了底的桶,把它放在很多这样的垃圾下面,用草棍和几片旧毯子和别的什么破烂不堪的东西把它盖上,然后他说这就是他的“睡洞”。
警察用他昏暗的灯笼照了照这个“睡洞”,发现它看上去肮脏极了。我问杰克他是怎么睡在这个地方的。他四肢趴在地上,先把双脚、然后是身子缩到桶里,只把头露在外面,将一条放在桶上的毯子拿下来放在前面,然后把胳膊放在街道上,说这是他的枕头。“这就是我的‘睡洞’,我睡得可香了。”这个男孩外面的生活要比里面的生活强很多。进到这么肮脏恶心的“睡洞”里睡觉,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当我们看到杰克的内部生活,当我们看到他这个家时,发现这个地方比外面更可怕。他虽然破衣烂衫,只能从街道两边的破盒子和垃圾桶里找些食物,也比进到他的“睡洞”里强多了。但是,有多人只能睡在这样的“睡洞”里呀?在我们居住的这个城市,我们看到他们生命的内在部分的时候,我们发现这本来应该神圣的,竟然如此肮脏。
在巴黎的时候,我曾经去拜访过停尸房的看门人,他就在停尸房的隔壁。我们发现有一扇门通向停尸房,为了保证没什么事情发生,看门人睡觉的时候,这扇通往停放死者尸体的方的门是半开着的。这些尸体当中,有的是在塞纳河淹死的,的是被刺杀的,有的是被毒死的,有的是自杀。他们被一排排放在玻璃橱前,白天的时候,会有很多人来这里查看,看看这面有没有他们失踪的亲友。看门人带着我们穿过这扇门,来到尸房里,带着我们从一具具尸体前面走过,让我们看看那些不的脸。我们对他说:“你真的住在这里吗?”他回答道:“是呀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多年了。”我们说:“真是可怕,住在里。”他说:“我已经习惯了,我在这里睡觉,与在别的地方得一样安稳。”他真的就在尸体旁边睡觉,这也告诉我们,他家本身就是一个停尸房。
为了拥有一个更洁净的家而展开的运动,是这个时代最的运动,是对人性的一种提升。我们需要一个更好的家,一个所有其他人都挡在外面的地方,一个把所有社会运动都挡在外的地方,一个让人居住在整洁、宁静中的地方。
最近,我们正在努力将监狱中的男孩和女孩带出来,不让他们在那里与年长些的罪犯交往,而将他们带到更好的环境中。犯了错误的男孩子被送进监狱,与所有其他犯人呆在一起,结识了被关押了20或25年的罪犯,然后他们走出监狱,堕落了,蒙上了耻辱,毫无悔改的希望,因为他们曾经住在监狱里,那是他们服刑期间的家。
有一次,一位年轻人告诉我,他离开了他在里面学习的那家收容所,因为那家收容所对他的思想产生了很大影响。他说,有很多人到收容所里来,因为他们是罪犯,或者因为他们曾经做过坏事,所以在那些公共收容所中总是充斥着一种邪恶的气氛,让他无法忍受。他说,那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不好的,世界上没有神圣的东西了。但疾病、罪恶和错误是无处不在的,没有人能够摆脱它。我能够看到他思维中自私的一面,也相信他一定能够克服这些,但是它很好地告诉我们,环境能够对我们产生怎样的影响。
我们的灵魂家园的环境,也是对我们非常重要的,需要我们考虑和保护。沃尔特·斯科特先生第一次结婚的时候,将家搬到拉斯韦德一个小村庄的草屋里,拉斯韦德离爱丁堡只有六七英里。草屋门前长着两棵小柳树,他和妻子将柳树顶端系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颇有艺术的拱顶,然后他们在上面放上一个木头十字架,认为这是非常神圣的装饰。后来,当他开始喜欢上花草和田地的时候,当他的名字由于他的写作而被传颂于家庭之的时候,他决定在埃博斯福德建造一个像国王的宫殿一般华丽宫殿。他几乎将全部的财产做了抵押,才筹集到盖这所宫殿的金。为此他欠了很多债。没有什么其他的地方像这个地方一样引我,我真希望我可以就这个话题多说几句。
当他在埃博斯福德的其中一个华丽的、摆放着各种价格菲的古董的房间的书桌上写《维福利小说》的时候,他享受着一切,他说他并不住在这里。当他们询问他华丽的家的情形时他们说:“住在这样一个装饰得如此艺术的宫殿里,一定是一非常美妙的事情。”他回答道:“我并不住在这里。”他们问住在哪里,他说:“在拉斯韦德。”很多年过去了,他仍然住那间小草屋里,即使他的周围环绕着如此华丽美妙的东西,但只有那个亲爱的小屋才是他心灵的真正归属,直到最后。
你是否记得,当海伦·亨特小姐写《罗马娜》的时候,是怎样描写印度人和他的妻子在山谷间盖的那间小屋的,他们怎样布置房间的,而后来他们是怎样一直将它当作他们真正家、灵魂之家的。在生命的旅途中你穿越多少尘土,是不重的,而你的内心与心灵之家才是最关键的。你居住在一个什样的家中?你的灵魂所占据的是什么样的宫殿?今天,这才是命中严肃的问题,因为我们就是自己所认为的那样,尤其是在在。我们就为自己所想像的那样,我们并不是住在为我们遮风雨的屋檐下,而是住在心灵的屋檐下。每个灵魂都有一个家,当我们从公众眼前退出的时候我们就会到那里去。那可能是一个“睡洞”,也可能是一个充满野兽、毒蛇和各种各样可怕东西的邪恶洞穴。
当你看着一个人微笑的脸庞、整洁的仪容时,或者在你接收他的陪伴时,你没法知道他所居住的地方,或他的心灵之所是个什么样子。重要的事情是,我们应该拥有一个心灵的家园,让自己在这里休憩。在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洁净、纯洁的,在这片天空下面,未经我们允许,外面的人谁也无法闯入。让我们为心灵准备一个栖息之地,这里充满光辉,储藏着美好的精神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