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总是弥漫着一股味道。
这股味道有点像是医院里的消毒水味，但是又不完全相同。
因为在这股消毒水味的掩盖之下，还有一股臭味。
这股臭味，当然就是死尸的味道。
说心里话，我真的不喜欢这股味道，所以我是很少会来这间实验室的。
不过今天，我却已经在这里足足的呆上了一整天。
“小李，来，吃点东西！”
段匈的手里，拿着一块夹心面包，他正准备分我一块。
我赶紧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现在还不太饿。”
“不饿？”
段匈却有点惊讶的接着说道：“现在可是已经晚上9点多了，我们可是从上午9点多过来的，现在12个小时都已经过去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不是连口水都没有喝？”
段匈的确没有记错，我确实连口水也没有喝。
只因为当我面对着这些死尸的时候，我真的是连口水也喝不下去的。
但是我眼前的段匈，段警官，他却在懒散的用手掰着夹心面包，然后一块一块的放进自己的嘴里。
慢慢咀嚼，慢慢咽下。
好像他自己竟然忘了，现在掰着面包的那只手，刚刚还在摆弄着那几具躺在冰冷解剖床上的死尸。
想到这里，我赶紧转过身去，因为再看着他吃东西的话，我就快吐出来了。
这时候，那位法医同志正好从解剖床旁走了过来，他一边走着，一边用手摘掉了蓝色的口罩。
“两位，让你们久等了。”
口罩摘掉了，这位法医的脸上，也带着些许的疲惫。
段匈嘴里还在嚼着面包，他嘟嘟囔囔的说道：“都搞定了？”
法医点头说道：“搞定了，按照你们的要求，我又重新对3具尸体做了检查，在一些你们要求重视的环节上，我确实又有了一些发现。”
这位法医同志说着话，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的欣慰。
段匈一抻脖子，已经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然后有些兴奋的说道：“那您赶快给我们说说看。”
“好的，不过咱们还是去我的办公室里聊吧，这里的环境差了些……”
法医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已经抢过话来说道：“太好了，走吧，就去您的办公室。”
说着话，我已经冲出了实验室的门。
——办公室里，开着窗子，窗外已经一片漆黑。
但是夜晚那种新鲜的空气，却多少让我感到舒服了一些。
“法医同志……”
段匈坐在沙发上，正叼着一支点燃的香烟，接着说道：“那您的意思是，在每一具尸体上，都有两种不同的切割手法？”
法医点点头说道：“是的，段警官，我对每一具尸体上的刀口进行比对，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在尸体躯干上的刀口，比较粗糙，而且呈锯齿状，这就说明凶手在切割受害人身体上的皮肉组织的时候，曾经一刀一刀的去切，就像是我们在家里做菜切猪肉一样，不是一刀完成的，感觉没有那么流畅。”
段匈说道：“那会不会是因为切割面积比较大，而且刀口也比较深，所以才会分多次切割的呢？”
法医却摇头说道：“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因为躯干上的切割面积虽然大，但是切割主要是以直线为主的，也就是说这样的切割，要比受害人面部的切割还要简单得多。”
听到这里，我也忍不住说道：“那就奇怪了，为什么凶手在切割受害人面部的时候，可以用非常娴熟，甚至是精湛的外科技术来完成，但是去切割受害人身体的时候，却反而变得笨拙了不少呢？”
我和法医互相对视了一眼，却都同时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段匈。
显然，我和法医都没有更好的解释。
不过此时的段匈，却也正叼着烟，像尊石像般的坐在沙发上。
他沉思了片刻，却突然双手高高抬起，然后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抻了个懒腰。
“天啊，这一天可真漫长，同志们，这附近有没有火锅店？”
——夜色正浓，清风拂过窗棱，让我感到了夜的凉爽。
我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听着那首仿佛已经唱了一辈子的歌曲，《鸿雁》。
当然，又是段匈唱的，他当然又是在浴室里，正一展自己的歌喉。
虽然他唱的的确还算动听，但是无论是谁听多了同样的一首歌，都不免有些难受的。
此时此刻，我的胃里就有些难受。
没想到那家火锅店里的川味锅底竟有那么辣，可是段匈当时却一直嚷嚷着还不够味道，直到他又加进了一碟子辣椒才作罢。
而我和那位法医同志，却只好忍气吞声的跟着他吃了晚饭。
现在，那些辣椒的火热，仿佛让他更加兴奋了。
他已经在浴室里洗了半个多小时的澡，而且一直唱着那同一首歌曲。
我忽然觉得，段匈这个人真的是非常的奇怪，他好像还拥有很多的怪癖。
不过我却不得不承认，虽然我才刚刚开始了解他，但是他却已经深深的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发觉，我开始对他非常的感兴趣起来。
当歌声和水声同时停止以后，我知道他又该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小李，你最近有没有看天气预报？”
他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而且仍然穿着我的浴袍。
“没有，我很少关注天气。”
我有些不冷不热的说道。
可他却马上惊讶的说道：“那怎么行，我说小李同志，你怎么能不关注天气呢？”
他的态度让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沉默着看向他，他却接着说道：“小李同志，这个我就得批评你了。”
他的态度又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我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便随即说道：“为什么要批评我？”
“你还说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这个案子里的凶手，会在雾天出现的吗？”
“当然知道，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段匈已经像往常一样，又叼起了一支烟，点燃，然后深深的吸入一口。
“又能怎么样？难道你不知道如果是周五，而且还是个大雾天的话，那他是一定又会把另一个受害人布置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里，然后等着我和你去为那个可怜的女人收尸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那个凶手杀人，都是因为我一样。
我只好点点头，却保持沉默的看着他。
此刻，他的脸上满是惭愧和失望的表情，然后，他叹了口气，坐在了我的床上。
“唉，为什么你们的办事效率总是这么低？”
他显然很失望。
可我却不以为然的说道：“段警官，做事情，总是需要时间的。”
段匈斜眼看着我说道：“对，你说的没错，不过凶手却不会给你那么多的时间！”
我被他说的一愣，的确，他说的也没错。
段匈叼着烟接着说道：“小李，你知不知道我们在侦破一起案件的时候，就是在与凶手赛跑！此时此刻，也许凶手已经再次瞄准了自己的目标，而我们需要做的，却是在他出手之前，将他绳之于法。”
段匈说着话，慷慨激昂，仍然带着他那种独特的骄傲。
不过，他的话却有那么一丝感动了我，甚至让我觉得段匈的形象，忽然变得高大起来。
我这时忽然也感到有些惭愧，脸上也感觉有些发热。
“段警官，可是我们在明处，凶手却在暗处，我们甚至到现在为止，连罪犯的影子都还没有摸到。”
我在惭愧的同时，也有些无奈和委屈，的确，就算是凶手已经准备再次出手了，可我们又能做什么呢？也许我们只能在这等着，等着凶手为我们留下另外一个可怜的女人和线索。
不过段匈却看了看我，说道：“谁说我们没有摸到他的影子？我甚至还能想起他长得什么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