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河闭目深思,他并非神仙,面对一局已经成型的庆元名篇,即便再自信也不可能轻易的绝地逢生,但秦河最大的优势,从来都不是他的棋艺,而是棋经!
地球千年的棋艺文化,出过多少先贤,有过多少名作,秦河几乎全部研究过,这些前人的宝鉴、经验才是秦河最大的依仗。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玄玄棋经》”略一思考,这套中国元代的著名棋经便是出现在秦河脑海中,其中二三卷尽数棋局都是围绕边角走势的名篇,秦河略一寻找,便是将其中一篇名为宝鸾势顶级杀棋找了出来。
“此时他杀局已成,若是一味防守,反而永无翻身之日,我不若孤注一掷,以攻对攻。”
秦河顿时眸光大盛定,扫了眼棋局,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主动放弃了右下局面,转而朝左下大胆落子。
见秦河棋路一变,所有人都是一阵惊呼:“啊!他要放弃右下角的阵地了!”
在暗处观局的青衣男子见秦河如此行棋,眉头微皱,“右下角近乎崩盘的情况下,浪费时间解局确实不智,还不如另辟战场,以求从其他局面赢回来,可是,要知道这等布局是出自童贯之手啊,一位真正的棋大夫,他所创的《巫山刺陵》岂是那么容易破的。”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狂妄之徒,连我右下角的局都破不了,就敢另辟战场,真是自寻死路。”此刻,童剀已是确信,秦河是在垂死挣扎,就算是兵行险招,他童剀也绝不相信一个棋童能对抗得了他叔父的棋局。
云溪众人面容惨淡,此局一败,今日云溪人的脸面可是彻底丢尽了。
秦河此时根本听不到童剀放纵的笑声,当宝鸾势一出,一股静心通明的感觉跃然于心,即使不用回忆宝鸾势的棋谱,也觉得思路清晰,竟是能完全看穿棋局各线棋路。
“我能做到!”秦河气势大振,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棋局的执掌者,而不是弈局人,无论是黑棋还是白棋,仿佛都成了自己的手下,行棋如行云流水一般。
童剀开始还一副得意相,秦河每落一子,他亦紧跟而上落上一子,可到了后面,他居然发觉自己的落子速度竟隐隐有些跟不上了。
“怎么回事,我可是偷局啊,《巫山刺陵》被叔父赐予我后,我早已记得滚瓜烂熟,落子时根本无需思考,可他一个破局之人,居然落子比我还快,难道他也不需要思考?”童剀不断的否定着心中这荒诞的想法,可望着秦河浑身居然散发出一股儒雅之气,那落子的坚定神情,却是在童剀心里如何也挥之不去。
在众人眼中,明明是童剀占据优势,可不知怎么得,就觉得童剀渐渐手忙脚乱,竟像是被秦河在牵着走一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都不明所以起来。
场中此时只有三人眼中发光,方柳二人还好,似懂非懂的,但都明白秦河出现了了不得的变化,而青衣男子,却已是激动的无以复加,满目的流彩盯着秦河,似是再也挪不开眼。
“执子黑白,棋意二境,若愚。”青衣男子竟兴奋的自语起来。
布置如愚,然而实,其势不可犯,所谓“始如处女,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敢拒”,此时的秦河便是此般状态,布局看似简单,但敌人破绽一出,便是势如破竹,无人敢阻。
方柳二人听到青衣男子如此说,双双瞪大了眼睛,执子黑白与举棋不定类似,都是棋之意境领悟的的神技,无论敌我黑白,尽在执掌。
“棋之意境可不比‘艺’‘术’的修炼,既无实又无法,别人苦修数年也未必参得一朝明悟,更何况棋意二境,那是许多棋界大夫都梦寐以求而求不得的境界,他一个棋生都不是的小子,天赋怎会如此恐怖。”柳画侍吸着冷气,与方侍对望了一眼,不由暗暗佩服青衣男子的眼力,居然在云溪找到了这么一个小怪物。
场中棋局渐渐已经脱离童剀掌控,童剀仅仅是一艺人,原本以为偷用他人棋局,蹂躏秦河一个连艺生都不是的县城艺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却不想此刻秦河有如圣人附体,布出的杀局恐怖异常,竟是连《巫山刺陵》局都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应接不暇,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不是童剀和秦河的对局了,而是童贯和秦河的正面搏弈,童剀只能作为一个棋仆,按照《巫山刺陵》的棋路生硬落子。
围观众人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因为此局已是超出众人能力范围之外,精妙异常,但从童剀阴沉的脸色,众人还是猜出了一二,“这童剀,要输了?!”
秦河与童剀的搏弈转眼便是接近尾声,童剀之局除了右下角占的一丝便宜外,其他各路皆溃不成军,当秦河最后一子落下,整幅棋局爆发出灿烂的白光,黑子寸寸碎裂,化为飞灰。
破局的瞬间,秦河突然觉得心中仿佛有什么炸开了一般,一股淡淡的清气朝四周荡去,围观众人瞬间觉得压抑无比,一股骇人的威压从秦河身上爆发。
“啊!!!”秦河一声轻吟,一股浊气从口中喷出,天地中的灵气仿佛都在刹那间动荡了起来。
同时,朗朗晴天,一颗黯淡星辰不可察觉的一闪即逝。
“悟道棋生!!”方柳二人与青衣男子几乎异口同声。
“恭喜,先生,居然发现此等大才,实乃我云溪之福,梁国之幸。”方柳同时作揖,纷纷贺喜出声。
棋生,就是艺生,为了区别四艺,进阶艺生的棋师,便是以棋生相称。
青衣男子颇为满意的点着头,显得极为兴奋,“还未术法灌体,便是突破成了棋生,这绝对就是传闻中的悟道进阶,传说以此等方式进阶的艺师,术脉凝练,远超常人,每个境界都能达到术之极致,是不可多得的修炼人才啊。”
“我梁国上千万人,就从未出过悟道棋生,若是上报府院,恐怕连皇族都会立刻派人招揽此子,此子前途不可限量啊。”方侍兴奋至极的道。
一听方侍如此说,一直淡然自若的青衣男子眉宇一跳,连忙摆手制止道:“还请方先生缓上几日,切莫为难本座啊。”
方侍自然明白青衣男子的意思,与柳侍会心一笑,“先生放心,我等为的是梁国,不会牵扯进艺门之争,况且先生刚正不阿,梁国艺师何人不服!先生看中的人,只管领走便是。”
听到二人这么说,青衣男子明显松了口气,满意的大笑道:“那就多谢二位了。”
清气荡漾,秦河心中只觉异常瘙痒,微微感应,竟是发觉自己能够内视心海,只见一条由清气凝聚成的术脉如血脉一般和心脏连为一体,玄妙异常。
“凝术成脉!我这是进阶成棋生了!”秦河一阵欣喜。
成了棋生,秦河便是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同了,浑身干劲十足,仿佛时刻充满着力量,之前受的内伤也彻底痊愈。
不到片刻,清气逐渐散去,那种迫人的威压才彻底消失,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秦河,刚才那一瞬间,秦河就犹如如仙人在世,浑身宝光缠体,完全淹没在白光中。
当宝光内敛,秦河才抬起头,淡淡的看了童剀一眼,那眼神中既无怜悯也无愤怒,就像是在看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童剀此刻根本感觉不到怨恨,也体会不到羞辱,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位神明扫了一眼,接着脑海便觉一片空白,七窍竟是溢出鲜血,向后倒了下去。
没有人对童剀表示同情,即便是青衣先生三人亦是如此,童剀既提出搏弈,就该有此觉悟,更何况他偷局失败,遭到反噬,就算不死今后也只是个废人。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之前的棋局中,久久不能自拔时,异变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