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河泰然自若,不论对方气势如何变化,自巍然不动,静心观研棋局。
“这鹤斗势将金鸡独立运用的出神入化,难怪有平堂之姿,但金鸡独立的使用特点需要我棋型有缺陷才行,我若步步为营,他未必能保持如此攻势,而这刺山势与童剀当初所偷的棋局有异曲同工之妙,唯独杀势强弱不同,若说童剀所偷之局将‘刺’演绎到了极致,那这刺山势则是徒有其形,却缺少了刺的那种隐喻。凭我在宝鸾势上的造诣要破亦是不难,另外两局更是不足一虑。”
秦河如是的分析着,“四局同出,我若是一局局的破之,难度不大,但这多面打便是成了笑话,没有丝毫意义,反而拖沓了棋局惹人耻笑。”
“看来,只有试试那招了。”
秦河眼中眸光一闪,一股肉眼难辨的清气荡漾而出,静心通明的感觉油然而生。
“呼~~~~~。”秦河深吸口气,便是开始落子。
“哼,装模作样。”锦衣公子使出杀局,开始布局,眼神中已是有了胜利者的傲慢。
黑衣公子抬头看了秦河一眼,见秦河落子果断,眉头微皱,他也实在想不出秦河有什么方法能破此局面,摇了摇头,亦是着手布置杀局。
另外两人则不慌不乱,屡屡开始叫吃,虽不能将秦河吃死,但心想如此也够让其手忙脚乱了。
方柳二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因为连他们都看得出,秦河没有任何奇招,而是在按正常手法破局,可是,能否破局不论,若是一会陷入苦战,定会开始停顿,而一旦停顿,拖局便是必然,甚至因此思维混乱,无法落子,这样的影响绝对是致命的,何况多面打是秦河自己提出的,到时任何人都无法反驳什么。
墨衫老者眉头微皱,略显有些失望的道:“老余啊,此子气度倒是不凡,只是这天赋恐怕还到不得你说得那般优秀吧,老夫原以为,这小子敢用多面打,定然是要以其擅攻的特点,速战速决,以最短的时间将其他人的棋局击溃,从而减少弈局数量和时间,虽然算不得最完美的多面打,但若他能做到,也算了不得了,可他如今居然时攻时守与对方有来有往,表面上看倒是斗的难解难分,但这其中付出的精力何等恐怖,这种做法实属不智,若弈局到后期,恐怕凶多吉少啊。”
余松一开始也有些不明所以,可当他发现秦河目光清明,竟有一丝通镜之像,不由嘴角微翘,高深莫测的道:“诸位,静观其变就是。”
墨衫老者诧异的看了余松一眼,深知余松从不是这种故弄玄虚之人,随即再次审视起秦河来,那双眼睛几近眯成了一条缝。
秋意浓浓,很快从秦河开始多面打,半刻钟过去了,对于弈局之人来说,半刻不过转瞬间,有时棋局都不过是才开始,可场中四副棋盘上已是落满了棋子。
“恩,这子我若落在四线星上,他定会以刺强攻,封住我的气门,不过我的刺山势,最重要的便是一个刺字,他想以刺对刺,真是太狂了,我就不信,我的刺山势会输给他。”锦衣公子思考着棋局,将黑子果断的落在了四线的星上,准备和秦河来一首硬碰硬。
黑子刚落,秦河的白子便是转瞬落下,果然封住了其一个气门。
“哼哼,我就知道,他是想以攻对攻,在此线落子,正合我意。”锦衣公子得意的一笑,不断在自己早已布好的棋路上继续落子,每落一子秦河很快便是接下,一切都不出所料,可是数子过后,就在杀局渐成之时,一股微妙的不适感涌上锦衣公子心头。
“这是怎么了!”
“不对!!”锦衣公子神情一变,猛的一抬头,秦河此时并没有看他,而是在愣愣出神,似乎觉得百无聊赖,而另外三人则和自己一样,正在盯着棋局低头苦思,一切好像没什么不妥。
“这是怎么了!这古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到底哪不对!”这种诡异的感觉令锦衣公子落子一顿,一股难言的恐慌在心头缭绕。
望着秦河那心不在焉的样子,锦衣公子心头猛然一震,“我明白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明明是我们在围攻他,此时牌局已入后期,他应该思维混乱,时时停顿了才对,可这情况怎么反过来了,为何是我四人在不停的思考,而他挥子立成,丝毫没有一丝混乱的感觉,还显得如此从容,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可能!”
锦衣公子似是难以接受自己所想,不由继续落子,只是这次落子,他却是眼都不曾眨一下的死死盯着秦河。
黑子刚落,秦河便是起手下子,根本毫无停顿,局势如锦衣公子所料,两人都进入了一种刺的局面,但秦河落子过程中连姿势都没有变化过,让人有种他只是微微挡了一眼棋局根本没有思考的感觉。
锦衣公子不由银牙紧咬,再看向其他三人时,竟发现三人于他是同一种状况,每苦思冥想一会落了子,根本来不及想其他,秦河的白子便是接上,只得即刻又开始苦想下一步棋。唯一不同的是,三人似乎都陷入了这种局面不能自拔,而锦衣公子自己却是脱离了那种状态,才得以目睹面前的一切。
“不可能,不可能,此时苦思的人应该是他,我们定是中了什么术法,才会陷入这种奇怪的局面中。”
锦衣公子双眼充血,变得猩红无比,竟是有一丝抓狂的气息,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一个同龄人用多面打的方式压制了他。
“就算你能跟上棋局,我看你如何破我的刺山势。”锦衣公子如发狂的野兽般,声音竟是有些嘶哑。
听到这如恶兽般的嘶吼,不少人才回过神来,此时围观之人都大眼瞪大眼,一个个不明所以,只记得原本普通的棋局,突然产生了一种奇特的魔力,所有人都融入了其中,精神竟是游离在四副棋局上,此时定神看下来,竟是发现四人应对秦河都显得有些焦头烂额,锦衣公子更是一副发疯般的模样。
秦河头都没抬,根本无视锦衣公子的怒喝,此时在秦河的脑海中,四副棋局如明镜般演化,所有棋子就像是他的手指一般,操控自如,一切尽在执掌,这种行云流水的畅快感,让秦河舒服的几乎要呻吟起来,一股淡若青丝的清气竟是流入经脉之中,以肉眼可见般的速度疯狂增长。
“棋意二境的神技,执子黑白,你早知道,你早就知道,对不对,好你个余松,居然敢瞒着我,难怪,难怪你如此大的信心。”墨衫老者不知从何时开始,竟是激动浑身颤抖,有些语无伦次,抓着余松的衣袖,兴奋不已。
“好啦,好啦,你别激动,当初他对上童贼的《巫山刺陵》便是领悟了这等神技,只是我没想到短短数日,他居然已是将执子黑白运用的如此娴熟,还引发了棋艺共鸣,让众人陷入他的节奏无法自拔,这是我始料不及的啊。”余松连连告罪,但那表情显然也是震惊不已。
“不必多说,这小子我教定了,就照你之前说的,三件夫品阵宝。”墨衫老者咧着嘴,就像是挖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藏似的,神情兴奋。
“你这老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刚才不是觉得这小子天赋一般吗,现在居然还好意思和我要阵宝。”余松白了墨衫老者一眼。
“那是自然,交情归交情,你要我教导这小子,三件阵宝算便宜的了,要不然你直接把他让于我墨帮,老夫免费教他。”墨衫老者毫不客气的回击着。
余松冷哼一声,“要不是为了这小子的前途,我才不会让你来教他,居然还想把人挖走,你最好趁早绝了这心思。”
看余松严肃了起来,墨衫老者也不再多说,只是那双眼睛贼溜溜的直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棋艺共鸣,可遇不可求,对棋师而言,比任何名篇棋谱都要显得珍贵异常,只要能够加入共鸣之中,棋艺将大进,这种机遇百年也未必得见一次啊,可恨哪,我等已是艺侍,想要融入这小子的共鸣实在太困难,这些郡城来的小混蛋们倒是因此获益匪浅,受了大大的好处。”柳侍双目泛光,似是有所顿悟,羡慕的望着场中的一群棋生。
“唉,老天啊,你真是不公平,艺之共鸣啊,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偏偏秦河是学棋的,若他是个琴师该多好啊。”方侍站在一旁苦着脸不断哀嚎,望着身边的柳侍双目中透出一丝淡淡的灵光,就知其有所获益,不由更是悲愤莫名,满脸哀伤。
满场的惊叹,却是没有一句流入锦衣公子耳中,此刻他坚信自己等人是中了秦河的道术,而他的清醒则是挽救危局的希望,将自己所有的精力全都灌注在了棋局之上。
“接我刺山势~~~。”锦衣公子面色慎重无比,黑子落下,刺山势终于是完成,在黑棋的虎口处,一个明显的封口位露出,锦衣公子狞笑着,只要秦河敢与之对刺,在封口落子,那他就有把握彻底杀死秦河的白子,一举击溃秦河,而若秦河不敢与之对刺,那么此局便不用再下,秦河的白子必成死局,这便是刺局的威力,无论看穿与否,必应。
“嗒~~~”一声,锦衣公子棋刚落,秦河便是在虎口不远处一个星位落子,速度奇快。
锦衣公子面目狰狞,不由大笑:“哈哈哈哈,鼠辈,我还以为你真有翻天之能,原来只是装模作样,就算你回棋再快又如何,还不是中了我的死局。”
狂笑着,锦衣公子便是准备在之前想好的杀局上落子,可是手抬到半空,他却停住了。
原本此局,秦河在虎口落子,应刺,那么二人便是对攻局面,他胜算很大,若不在虎口落子,则是死局,秦河白子满盘皆输,可是如今白子虽未在虎口落子,但整幅棋局一看,居然仍旧形成了对刺的局面,原本准备的杀局竟是起不了作用,锦衣公子不由棋举半空,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可能,你定是故弄玄虚。”无法破局和无法落子完全是两种概念,若是形成了无法落子的状态,可就真的是满盘皆溃了,想到这锦衣公子决定不理会这首落棋,仍旧照着原计划,落子布杀局。
当黑子落下,秦河微微抬头看了锦衣公子一眼,这是整场秦河第一次抬头,锦衣公子看到秦河目光中仿佛透露了怜悯,无趣等多种讯息,但再定睛一看,却又什么都看不到。
秦河落子,整幅棋台突然闪耀起了淡淡的白光。棋台有灵,虽非圣物,但是却能断棋局基本的输赢,白光一闪,便是说明黑子败了。
锦衣公子满脸呆滞,愣愣的杵在棋台上,他发现自己竟然看不懂此局,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败的,可棋台不会有错,说他败了便是败了。
这是何等的耻辱,连怎么输的都不知道,连棋局都无法看懂,这令锦衣公子感觉心头如同重锤一击,双手握着棋台,竟是隐隐颤抖起来。
锦衣公子的棋局已溃,秦河也就不再看他,转身面对其他三人。
三人的棋局已经无需多想,早已溃不成军,但三人都是一副痴迷状态,竟是丝毫不在意输赢。
没有持续多久,白光闪起,三人相继败北,直到此刻,满场才从那种特殊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一个个像看怪物一般的盯着秦河。
“多谢,秦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