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文艺批评家拉斯金说:“明察事理是诗、预言和宗教三者共通的任务。”
有些事理我们可以看得很清楚,有些事理我们看来有点朦朦胧胧,有些事理我们则根本看不清。
每个人都有自己看不到的死角,假使这个人只有一个死角,自己看不到,那还算是运气。有时往往思想上有一处迟钝,视觉上一片迷茫,自己却完全不知道。事实上,我们也许还误以为“难得糊涂”是一种无上的智慧呢!
这些人的行为所以如此残暴,是因为心肠太黑。所以我们骂人家伪君子,不如骂自己是伪君子。
也许人心并不像他们的所为那样邪恶,可是他们却在暗中彼此攻击,碰撞,彼此都受严重创伤。
有人骂一个政界领袖:“他用腐败的政治手段来盖一座教堂,后来又倒在这圣洁肃穆的气氛中将自己埋葬。”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假冒伪善。这样的解释似乎太单纯了。
你认为这样的看法很怪吗?不?这是人性上的死角。英国有一位约翰·鲍宁爵士,他写过一首极雄壮的赞美诗:“荣耀十字架”,可是他却以炮口对准港口,强销鸦片到中国来。他在宗教生活上很虔诚,可是他没有看到在个人宗教和公开罪行之间有一条可怕的鸿沟。有许多人就像他一样具有双重人格。
有一个有名的理财家,他的钱是盗窃而来的。所以有个好朋友对他说:“他想不到自己的那一套,会在旁人身上造成多大的损失与惨状!”这是一种奇异的错乱。他拼命捞钱,却不管人家的祸福。
英国诗人罗伯特·伯恩斯曾写下这样的祷告:但愿我有天赋的能力,
看我自己犹如人家看我!
这样可使我少受许多挫折,
免得我产生愚蠢的想法。
可是人家对我的看法可能是错误的,即使我们自己对本身的认识也会有错误。个人主义者总是尽量提高自己的价值,完全脱离了应占的比例,而有自卑感的人们却刚好相反,总是尽量低估自己的价值。
就是一个国家对自己也可能很盲目。战时的德国就是如此。大家追随一个疯狂的领袖,在血和恐怖之中走向死亡。假使你不了解实情,你一定不会相信。整个时代也会盲目地冲下一个陡峭的山坡,掉到海里去。
有谁能指出人世间的盲目呢?列宁曾预言:德国会武装起来,以至于灭亡。英国会继续扩张,以至于破裂。美国则不断消费,以至于无法生存。以上三个预言中,有两个已经实现,另外一个,到了一定时候,是否也会实现呢?
如果人类没有远见,就会灭亡。
这些人就会变成盲目的群众。每个人只追逐自己的一套,不管彼此休戚相关的种种。
不过民主也有它的缺点,这缺点就是七大罪之一要懈怠,不是懒惰,而是一种漠不关心的慢性自杀,觉得生活很乏味,没有意思。他不想工作,也不想投票选举,有些人把公共利益的责任推掉,其余的人就跟着学步。
即使一个人只有半只眼睛,也该了解,假使我们技术上的智慧日益增进,可是道德生活却逐渐落后,则麻烦就来了,社会就会堕落。这种危机是显而易见的,可是虽然这样大的危机摆在我们面前,但有几个人能看得到呢?
要挽救这种危机,绝不仅仅是靠科学能解决的。我们一定要重振道德。如果缺乏一个有生气的信仰,就不可能重振道德。到最后,我们才开始睁开眼睛。我们的愚昧和残酷,在旁人眼里,一定像我们看到旁人的盲目一样,会感到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