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指出,李白的思想是矛盾和有局限性的。他蔑视权贵,但又渴望身居高位;他同情人民,但更多的是为个人的不幸而鸣不平。因为他毕竟是脱离人民的封建知识分子,这样的矛盾是十分正常和自然的,不应过多地挑剔和指责,但应该有所认识。
4.抒发对大自然和祖国山河的无比热爱
李白在现实生活中找不到出路,就把满腔热情投入到大自然的怀抱。他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漫游中度过,并以此为乐。他的身心几乎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在诗歌中热情讴歌大自然的壮丽美好。他的山水诗气吞山河、波澜壮阔,但很少真实地写景,有如国画高手的大笔写意画,轮廓突兀,气象万千,细节却一笔带过,如《望庐山瀑布》、《早发白帝城》、《望天门山》、《蜀道难》、《梦游天姥吟留别》、《东鲁门泛舟二首》(其一)、《峨眉山月歌》等等。
还应该指出,李白在寄情山水的同时,仍然难以忘怀自己的人生理想,所以在山水诗中常常夹杂着对社会人生的看法而较少纯粹的写景。例如《梦游天姥吟留别》是写景的名篇,而诗的末尾却大呼“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又如《登金陵凤凰台》中“三山半落青天外,一水中分白鹭洲”是写景的名句,但诗的末句“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又表达了对奸佞当道、欺君枉上而自己有才难施的惆怅心情。
5.歌颂劳动人民、描写日常生活情趣
李白诗歌中这方面的作品不算多,但感情真挚细腻,有别于他的其他类诗歌,如《宿五松山下荀ǎo媪家》:
“我宿五松下,寂寥无所欢。田家秋作苦,邻女夜舂寒。跪进雕胡饭,月光明素盘。令人惭漂母,三谢不能餐。”
再如《越女词》:“耶溪采莲女,见客棹歌回。笑入荷花去,佯羞不出来。”等等。
6.歌颂美好而深挚的人间真情
李白尽管自命不凡、目空一切,但他心地善良,热爱大自然,热爱蓬勃向上的生活。他与广大人民和亲朋好友感情亲近,相处和谐。他的诗中除大气磅礴的感觉外,也颇多亲切温暖、清新惬意而又宁静舒适的意境,例如《静夜思》、《独坐敬亭山》、《劳劳亭》、《望庐山瀑布》、《早发白帝城》、《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山中问答》等等。这些诗作脍炙人口、妇孺皆知,表达了诗人在大自然的怀抱中和日常生活中的所感所悟,平易自然、简洁明快,充满自然美、人性美,富有生活情趣。
李白诗歌从古至今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真诚喜爱,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其诗歌中充满深厚的人间真情。李白虽然仕途不畅,但朋友如云。华夏文化中极其看重人间友情的悠远传统在李白诗歌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李白诗歌中很多都是写给朋友的,表达了对友人的深厚思念、良好祝愿和持久友情。在人们喜爱的李白诗歌中,送别诗占了很大的比重,如着名的《赠崔侍御》、《金乡送韦八之西京》、《赠汪伦》、《赠孟浩然》、《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等等,难以胜数。其中“狂风吹我心,西挂咸阳树”(《金乡送韦八之西京》),“我苦惜远别,茫然使心悲。黄河若不断,白首长相思。”(《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赠汪伦》),“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子夜吴歌》秋歌),“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送友人》)等都是满含感情的名句。许多李白诗集中都列有赠别诗的专门标题,以集中此类诗篇供学习者阅读。
此外李白对故乡的思念、对爱情的赞颂也透露在字里行间。《静夜思》是怀念故乡的经典之作。李白写男女爱情的诗较少,不过少有的几篇也写得美妙动人,着名的有《长干行》:
“妾发初复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门前迟(另本为‘旧’)行迹,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这首诗的传播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成为对幼年就播下爱情种子的有情人最好的诠释。
最后应该再一次说明,李白诗歌中也有一些消极的内容,如片面夸大个人的作用、对权力地位的渴望、对富贵虚荣的贪恋、颓废享乐的生活情趣、及时行乐的思想、以杀人为荣的游侠气息等,都程度不同地反映在其诗歌之中,并对后世人造成影响。这固然是当时社会环境和李白的社会地位及经历所决定的,因而不足为奇也不能苛求,但今天读李白的诗,还是应该认真鉴别,以分良莠。
(五)李白诗歌对后世的影响
李白作为一位伟大的诗人,在中国文学发展史上占据着显赫而崇高的地位。他的大量诗作是继屈原之后我国古代积极浪漫主义诗歌发展的最高峰。理想主义、反抗精神、英雄性格都在诗歌中充分表现出来并达到高度的成熟,其“松柏本孤直,难与桃李言”(《古风》其十四)的人格力量、“天生我才必有用”的非凡自信、“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凛然正气和“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那气吞山河的伟岸豪情都令当时和后世人钦羡折服并由衷赞叹。杜甫诗“昔年有狂客,号尔谪仙人。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韩愈诗“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等都是对李白诗歌的高度评价。李白与屈原的浪漫主义手法一脉相承,在大胆夸张、恣意想像、熔铸神话传说和重视民歌遗产等方面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李白与屈原在倔强的性格、斗争的精神、不屈的意志和独立的人格等方面也有着不解的渊源。
而李白的浪漫主义手法又是以充分反映现实为目的的。他继承陈子昂的革新主张,反对六朝华艳柔靡的诗风。李白曾有诗云:“自从建安来,绮丽不足珍”,“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谁陈?”(《古风》其一),他主张:“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经离乱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赠江夏韦太守良宰》)。可见他是以继承风雅和建安诗歌的现实主义传统精神自诩的,他以自己的实践,努力学习和继承《诗经》、汉乐府、建安诗歌的精神,真实而全面地反映出现实生活中广阔的社会画面。历史上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一位浪漫主义的诗人能像李白那样全面而深刻地反映出其所生活时代的社会风貌。人们因李白神奇飘逸的诗风而称其为“诗仙”,事实上,李白诗歌也有着丰富而巨大的“诗史”价值。
李白极大地开拓了诗歌的艺术境界,丰富了诗歌的艺术技巧,使我国古典诗歌从内容到形式都得到了全面创新性的发展。他袭用乐府,但比古乐府意境深刻,语言精美;他爱好歌行,又变叙事为抒情,既有民歌风味,又极富个人特性;他的五绝含蓄深远,唯王维可与比肩;其七绝醇美和谐,仅王昌龄尚能媲美;更有诗歌中飘逸、奔放、雄奇、壮丽、气挟风雷、冲天拔地、超乎想像、所向披靡的大手笔令人叹为观止。
李白既出,诗坛震惊,其诗名在当时已广泛传扬;其诗作“集无定卷,家家有之”(刘全白《碣记》)。紧随其后的唐代诗人杜甫、韩愈、孟郊、李贺等人,无不吸取其经验,紧步其后尘,继续创作出惊世的杰作。宋代诗人苏舜钦、苏轼、陆游,明清诗人高启、杨慎、龚自珍等人也莫不从李白诗中吸取了丰富的营养。直到今天,李白之名仍家喻户晓,李白之诗仍是孩童步入世事的启蒙之学,李白傲岸不羁的精神仍然激励鼓舞着难以数计的为理想而奋斗的人们。李白是我国国力极盛的唐代产生的天才,是时代的骄子,是中国这个诗歌大国最优秀诗人的代表,是中华文化的功臣,是中国人民永远引以为荣和无比尊崇热爱的伟大诗人。
李白作品补充阅读
《古风》(选三):
“燕昭延郭隗kuí或wěi,遂筑黄金台。剧辛方赵至,邹衍复齐来。奈何青云士,弃我如尘埃。珠玉买歌笑,糟糠养贤才。方知黄hú鹄(另本为‘鹤’)举,千里独徘徊。”
“凤饥不啄粟,所食唯láng琅gān玕。焉能与群鸡,刺cù蹙争一餐。朝鸣昆丘树,夕饮砥柱湍。
归飞海路远,独宿天霜寒。”
“松柏本孤直,难为桃李颜。昭昭严子陵,垂钓沧波间。身将客星隐,心与浮云闲。长揖万乘君,还归富春山。清风洒六合,邈然不可攀。使我长叹息,冥栖岩石间。”
《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xuǎn煊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登太白峰》:
“西上太白峰,夕阳穷登攀。太白与我语,为我开天关。愿乘líng泠风去,直出浮云间。举手可近月,前行若无山。一别武功去,何时复更还?”
《塞下曲六首》(其一):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子夜吴歌》(秋歌):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静夜思》: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月下独酌四首》(其一):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赠孟浩然》:
“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金乡送韦八之西京》:
“客从长安来,还归长安去。狂风吹我心,西挂咸阳树。此情不可道,此别何时遇?望望不见君,连山起烟雾。”
《送友人》: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谢公亭》:
“谢亭离别处,风景每生愁。客散青天月,山空碧水流。池花春映日,窗竹夜鸣秋。今古一相接,长歌怀旧游。”
《秋浦歌十七首》(其十五):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独坐敬亭山》: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劳劳亭》:
“天下伤心处,劳劳送客亭。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
《关山月》: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拟古十二首》之一:
“高楼入青天,下有白玉堂。明月看欲堕,当窗悬清光。遥夜一美人,罗衣沾秋霜。含情弄柔瑟,弹作《陌上桑》。弦声何激烈,风卷绕飞梁。行人皆踯躅,栖鸟去回翔。但写妾意苦,莫辞此曲伤。愿逢同心者,飞作紫鸳鸯。”
《赠裴十四》:
“朝见裴叔则,朗如行玉山。黄河落天走东海,万里写入胸怀间。身骑白龟不敢渡,金高南山买君顾。徘徊六合无相知,飘若浮云且西去。”
《客中作》: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上李邕》:
“大鹏一日同风起,tuán抟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时人见我恒殊调,见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
“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另本为‘君’)直到夜郎西。”
《早发白帝城》: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登金陵凤凰台》: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一水(另本为‘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望天门山》: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乌夜啼》:
“黄云城边乌欲栖,归飞哑哑枝上啼。机中织锦秦川女,碧纱如烟隔窗语。停梭怅然忆远人,独宿空房泪如雨。”(本诗有多种版本)《永王东巡歌十一首》(其十一):
“试借君王玉马鞭,指麾(另本为‘挥’)戎虏坐琼筵。南风一扫胡尘静,西入长安到日边。”
《峨眉山月歌》:
“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临路歌》: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余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石mèi袂。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
《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