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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清代之回教(6)

(五)米万济字敬公,金台人,圣裔也。家京师,幼习儒学,后研回教经籍。辛未秋,讲学于武林。遍游海内,诲学不倦。为人忠信诚悫。尝以儒理发挥回教教义,着《教款微论》一书,礼部祠祭清吏司郎中丁仁和为之序,时为康熙三十年。自序中言其着此书之动机极为精辟,兹节录如下:“尝闻教谚有云:‘多读书者即远教之由也。’斯言虽不可概论,亦有可信焉者。大抵教中多读书者,弗读真经,精研教义,则未云可也。予反而思之,何教为正道耶?久之豁然有悟曰:‘理一也,而人之所得有正偏之不同,深浅之不一;兼才优劣,智有大小,以致教道有不齐之说焉。’熟而思之,惟清真之道得之最正,受之甚深者欤。何则?盖佛老之谈偏且妄也,儒已辟之久矣,其旁枝侧末,何足挂于齿类哉?观儒者之论理,最正无伦,其正诚修齐之道,明理尽性之功,可谓详且尽矣,无可加矣。但先天之原来,后世之陟降,主宰止一之所以,生死来去之原委,概未及言之。所以不言者,恐有以惑世耳……而人心之离惑,终不能释,流衍日久,足致三教鼎立焉。其间识其非而不被其惑者,惟清真正教也。是知吾道非得之正也,则于纲常伦理,立身行己之道,不能与儒有符节之合;非受之深也,则于先天后天之化生,为人善恶之报应,不能辟佛老纂理之妄。其道之正若是也,而本教通达之士,犹以疏其教者何也?盖儒者极重乎文,本教惟务其实。故每于宣传条约之际,讲贯诰诫之时,咸以俗言注释,令人易解……况教规于婚丧之礼,多遵上古淳厚之风,不尚曲礼繁文,虚恭伪节。儒厌其俗而远之,疏教之由乃本乎此……予之着斯言也,直欲通达之士,于致知博学之余,知清真之教有可尚可崇之道,以致寻真而向化;又欲本教之师长,于问答讲论之际,知儒理有相通相藉之资,便宜化贤士以归真,故以寥寥数语,用伸倦倦之悃忱耳。”全书论念、礼、济、斋、游五端实为进德之阶也。

(六)刘智字介廉,晚号一斋,江苏上元县人。世习天方之学。父汉英公,深于天人性命之旨。尝喟然叹曰:天方经典,析理甚精,惜未有汉译,俾广其传于东土也。时介廉方总角受书,窃闻绪论,已默识之。年十五,笃志劬学,于经史百家之籍,靡不研究,凡八年。进而读天方经典。尝徒袁汝琦(字懋昭)、马伯良(字中卿)两先生学,悟性过人。又六年。又进而读释藏经传三年,道藏一年。更读西洋书籍百三十七种。由是怡然涣解,乃采笔着述。族属亲友以其不治生产为不祥。而介廉孳孳不息,自立稿,自誊清,自修自润,而不自是。于是裹粮负笈,历齐鲁,走都门,就正朝绅先达。由襄楚人西秦访求宿学遗经。过吴门,游武林、会稽,以抵粤东。问胡氏《天禄阁丛书》,得未曾有。复由天童至大嵩珠山观海,大畅所游。归而自谓曰:“学问如是而已乎?道理如是而已乎。文章非我事,功利非我图,坐拥万山,老于圣贤窝中可也。”

雍正庚子冬,赴衮府马公召,谒孔陵,有感而归。因亟辞归,闭户着书。其胸中之所蕴蓄,遂一发而不可遏。方其求天方经典原本也,得《至圣实录》全帙于河南朱仙镇赛氏。得吴氏藏经数十册于京师,皆西国原本,自元代人中国,藏于秘府,迨明季流寇之乱始流传人间者。又得《人镜格致全经》诸书于秦中。刘氏着书凡数百卷。其先刊行者有《天方典礼》二十卷,详述正教之源流,真宰之认识,念、礼、斋、课、朝之五功,夫妇、父子、君臣、兄弟、朋友纲常,以及居处、财货、冠服、饮食、婚丧之礼,无不俱备。惟限于当时政府之牵制,其未能吻合中国风俗者均略而不述。又《天方性理图解》五卷,为明道之书,详述宇宙造化流行之次第,天地人物各具之功能,身体心性显着之根由,身心性命所藏之妙用,以及天人浑化之极致,义理精蕴。惟限于当时之科学知识,其间若干事实上之错误,亦所难免。又着《五功释义》一卷,言简意赅,既约且博,为后学之南针。晚年始作《至圣实录年谱》一书,博采天方群籍,胪列穆圣生平事迹,颇仿《紫阳纲目》之例,年经事纬。惟以推算历日之错误:其中国年月均不相符。凡涉于政教、刑法、礼乐、阴阳、五行、风俗、疆域、人物,辑录无余,数十年如一日。晚年归金陵,居清凉山之扫叶楼,登山临水,百感苍芒。十余年来,坐卧一楼,经卷纷陈,潜心着作。未尝与人世往还,而一时名流硕彦,无不知扫叶楼之有刘居士者。乾隆中诏开四库,采访天下古今遗书,而《天方典礼》诸书,遂于乾隆四十七年进呈,得收入存目中。提要称其“习儒书,援经义,文颇雅赡”。刘智世居下关城西别墅,墓在聚宝门外。粤匪之乱,谱牒失散,故其生卒年月,均失其详。

(七)金天柱字北高,金陵人。于雍正四年因祭扫父墓人京。适逢翰林院四译馆馆卿许出示召考,乃为收录。自供职于四译馆者二十余年。北高言论丰采,彬彬乎诗书礼乐。起居动静,恂恂然清洁真诚。着《清真释疑》一书以辟群疑。自序中说明其原委颇详。节录如下:“清真者,吾教之宗,释疑何为而作也。由于各教莫能思吾之行事,蓄疑困于千百年而莫释。未学吾教之书,而不知其所以然之故。致使各教之疑愈生而各教之物议愈纷。遂有谓不遵正朔,私造宪书,以三百六十日为一年而群相庆贺者;有谓异言异服,拣择饮食;甚者谓斋仍茹荤,白日何故不饮食;又谓礼拜不知所拜何神,而夜聚晓散,男女杂遝;更谓斋髭以毁父母之遗体而庞貌为之异样者;种种疑案,皆莫能释,然不能释者,非吾教之无人。盖缘吾教诸前辈只自作大言,而不屑白此目前疑案……各教之人先存己见,虽有美玉,尽行抹煞,而前此数事为之特疏者亦少。各教无从一览而便知,而疑卒不释……然而天地之大,五方风气之异,语言衣服制度之殊,即中夏论之,皆有同异,何足乖张。惟是人纲人纪,悉归于大同……予于回汉之学问虽未能深悉,而生成之大义,则了于心,体于身,势不能以扪舌。古人云‘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抑尤有进者,予幼习本教之书,今又职司译学。其于布在方策之风俗人情,每有同异之处,正当旁引曲喻,以白吾人,使无嫌隙。况君共一君,臣共为臣,岂可令同室疑议而坐听其彼此之牙訾者哉?”书成于乾隆四年。

(八)马德新字复初,云南大理人。少承家学,落落有奇志。尝游秦陇,从名师,潜研经文。长则授帐四方,多所改革。四十后巡礼麦加,游土都,经埃及,两觐天方。归而侨居新加坡八载。返国后,适值回民起义,复初以道高德望而被举为领袖。后为官方所置死。生前着述等身,讲学不倦。其重要之作有《四典要会》、《醒世箴言》、《大化总归》、《据理质证》、《祝天大赞集解》、《朝觐途记》、《醒迷要道》、《天方蒙引歌》等书,昔王岱舆、马文炳、刘介廉诸人所述者,大抵穷理尽性日常典礼之类,而于后世复生一节多所阙略。复初以为“后世为生死之大关,幽明之至义,原始反终之要道也。造物之全体大用,圣贤之复命归真,庶汇之知参长养,非此莫显”。于是于咸丰八年着《幽明释义》,以言浮生若梦,后世真常之理;着《信源六箴》以坚定对于真主、天仙、真经、圣人、前定、复生之信心;作《礼功精义》以明礼拜祈祷之功用效果;作《正异考述》以破邪显正,即俗求真。总此四者而题曰《四典要会》。此其继王刘之后而另有所阐述也。《醒世箴》一书由认主尽性而说明五功之要道,三品之分乘,以防止邪说异行为之丛生。其《大化总归》为复初与其弟子马开科根据《甫苏思》一经移译而成,其中言真主之全体大用,万法之奥妙精蕴,无不头头是道。译竣于同治四年,时复初年已七十有二矣。

(九)马联元字致本,云南经学世家,精通阿、波文字。两谒天方,以波斯所作文字甚多。光绪二十五年,有英国传教师冯席珍者至马联元处,意欲劝其奏耶稣教,并赠以阿拉伯文及中文之《新旧约》各一部。此教师去后,马颇感愤慨,经日夜之思索,拟有以矫正之,乃着《辨理明正语录》二卷。上卷详论真宰之大体妙用,下篇列述穆圣之身世品格。用文通俗朴实,一般中下人士颇易明了。

此外尚有武昌马明龙着《认己醒悟》,济水马伯良着《教款捷要》,石城袁汝琦散篇作品亦颇多。马、袁均为刘智之师,兼通中、阿文字。清源黑鸣凤注释刘智之《天方性理》,以一武人而能以清通之文字解述精深之性理,尤属难能可贵。

回教徒习儒家之学而长于诗书者,虽有下述各人,然在千万之回众则为凤毛麟角也。(一)马世俊,字章民,江苏溧阳人。顺治十八年辛丑科一甲一名进士,授翰林院修撰,官至侍读。着有《匡庵诗文集》,尤精书画,有二右之誉。(二)丁澎,字飞涛,浙江仁和人。顺治十二年进士。未达时已名播江左,与弟二人均善诗文,人称三丁。及官刑部郎中,日与宋琬、施闰章相唱和,号燕台七才子。着有《扶荔堂集》、《信美堂诗选》。(三)薛春梨、薛时雨两昆仲,全椒人,能诗文,时雨着有《藤香馆诗钞》四卷。(四)张舒和、宛梅庵,均北通县人,善长书画,梅庵在同光间尤以画梅出名。清代回教学者恐尚不止此,但以史无专载,钩稽虽难,惟有待诸他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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