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子衿醒来时已是第二日中午,只觉浑身像被千斤重担碾压过一般无力,手撑着身子坐直,都有些吃力,皮肤也白的吓人,好像被水泡过一般。
“娘娘,您醒啦!”站在床头打瞌睡的桃红看到她醒来,激动得差点过来抱住子衿,“您不知道,昨晚您发高烧可严重了,浑身烫得吓人。绿柳怕高烧引发您的旧疾,想找太医来看看。燕舞也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怎么也不肯绿柳去请太医。差遣我们俩给您泡了一夜的凉水。”桃红想想就来气,哪有发高烧泡凉水的,那个燕舞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燕、燕舞呢?”子衿现在说话都有些打颤。
“娘娘,先洗漱吧,昨晚折腾了一夜,这好好的怎么会高烧了呢?”绿柳端来一盆水,放到床头,将手巾过水拧干,“燕舞,见娘娘退烧便出去了,也没给我们说去哪里,到现在也没回。”
“可有事情发生?”接过绿柳递过来的手巾,用温热的毛巾敷上冰凉的脸。
“今日,那东宫是挺热闹的。”桃红不屑一顾,继续说道,“昨晚皇上宠幸了长安乐坊的舞姬,这种事情稀松平常,舞姬低贱留与不留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可是呢,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是,这舞姬是第一皇商周家的嫡女。皇后知道后凤颜大怒,直道周氏女心思叵测,待字闺中,却假扮低贱舞姬淫乱后宫。许是伺候得好,皇上对其赞许有加,封了妃位。想想那二皇子的母妃安嫔也是可怜,在宫中这些年才封了妃,她引荐的人倒是一下就封妃了。”
“是啊,听说周家跟二皇子走得近些,坊间还流传着二皇子与周家嫡女的趣事,今儿这事儿发展得可真出乎意料呢。”绿柳将薄被叠好,塞入子衿的腰部,让她坐着不用那么吃力。
娘子变后妃,这差距是挺大的,子衿挑眉不语。
一直到华灯初上,绿柳为子衿端上晚餐时,燕舞才归,她的身上沾了尘土,还是昨夜的宫人装束。
“燕舞护主不利,请娘娘责罚!”归来后的燕舞,见到子衿便单膝跪地,请求责罚。
子衿并未抬头看她,舀着碗里的粥,轻轻吹凉。
“本宫不罚,你是否长跪不起?”
燕舞的背脊弯得更低,沉声道,“请娘娘责罚!”
子衿静静地喝完碗里的粥,周围静得吓人,绿柳本想为燕舞讲两句好话,可想想子衿的态度,也就不做过多言语。
“娘娘,娘娘不好了!不好了!”桃红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全福说,五殿下、六殿下在资善堂,与公主发生争执,公主将他二人重创,两位殿下快撑不住了。”
“娘娘您快去看看吧。”紧随其后的全福边用袖子擦拭汗水边说。
“什么?!”子衿心下大惊,她是见识过轩辕琰鞭子的危力,虽然对于成人来说不足为惧,但对于小孩子那鞭子的威力远远超出了承受范围。
“燕舞!”子衿当下也顾不得多想便起身,绿柳为其宽衣。经过一天的修养子衿的身体已大好,只是昨晚泡了太久凉水,脚步有些虚浮。
燕舞会意,抱起子衿,轻点脚尖,直往资善堂奔去。不出片刻,主仆二人在资善堂不远处停下,看到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资善堂门前,嘈杂的讨论声远远传来,万分刺耳,子衿无心去关心这些声音在讨论什么。
燕舞为其驱散人群,那些宫人纷纷散开,周围陡然变得安静,资善堂中的声响在快入夜的宫廷中异常刺耳。
“啪——啪——啪——”
鞭子落在那两个蜷缩一团,却仅仅抱在一起的身影上,轩辕琰脸上因用力过度显得无比狰狞,一个刚十二岁的孩子居然有着如此可怕的神情。
见此情景,子衿血气翻涌,快步上前擒住了轩辕琰正在甩鞭子的手,“住手!资善堂乃圣人读书的地方,何时变成逞凶斗狠之地?”
“又是你穆清清,你还以为这是在丞相府吗,容你肆意妄为?你们怎么做近卫的,这女人胆敢欺辱本公主,还不拿下。”轩辕琰看向身后的侍卫狠狠道。
“呵。”子衿嗤笑,身上满是肃杀之气,看向她身后的近卫,那几个近卫均是一哆嗦,连带往后退了一步,一个是公主,一个是贵妃,他们都惹不起。
“一群懦夫!”轩辕琰气急,被擒住的右手挣脱无果,左手大力推开子衿,毫无准备的她,身体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幸好在她旁边的燕舞托住她的腰才不至摔倒。
燕舞拉住甩过来的鞭子,在手上绕了两圈,猛得用力一拉,轩辕琰不敌这力道,直接脸着地摔在地上。
近卫赶忙上前将轩辕琰扶起,她的嘴角泛出一丝血迹。甩开侍卫的手,脸上的嚣张荡然无存,眼里满是讥讽,像只高傲的孔雀,只是配着嘴角的鲜血,这表情很是诡异。
不好!看她一反常态,子衿心头一紧。刚才太过感情用事,才没来得及细想,这资善堂离养心殿只有一盏茶的路程,为什么全福会去最为偏远的落霞宫求救呢?
子衿看了眼刚到资善堂门前,还喘着粗气的全福。他看着子衿的眼神,有些瑟缩,低着头,走到蜷缩在地上的轩辕尧身边,将他兄弟俩扶起。
也罢。
子衿从袖中拿出丝帕,抚上轩辕弘的小脸,他低垂着头,在丝巾触及他时,身子不禁往后躲了下。她的手一顿,尔后继续为他擦拭。“你今天很勇敢,是个合格的哥哥呢。”
轩辕弘握紧了拳头不做言语,好像又回到了刚开始遇见他的时候。
看到子衿对轩辕弘的模样,轩辕尧摸摸嘴角的伤口,心中有了一丝别样的感觉。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两声尖细的宣告。
来了。
子衿嘴角上扬,将丝帕收回袖中。
“臣妾
奴才
……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众人纷纷向来人行万福礼。
“平身。”
“这是发生何事?”
皇后快步走到轩辕琰的面上,拿出帕子为她擦拭嘴角的鲜血。
“母后,不碍事儿的。”轩辕琰将皇后的手握在手中,眉头轻蹙,眼中含着丝委屈,“刚刚琰儿在跟皇兄玩闹,想看看是皇兄的功夫厉害点还是琰儿厉害点的。正玩闹着,穆贵妃带人前来搅了我们不说,还纵容手下打了琰儿。”
说着说着眼中竟噙了泪水,又作势要强吞下这委屈,好不可怜。
皇后听完这话面色铁青,她的女儿何时被这样欺辱过,还是一介刁奴,安慰地拍拍轩辕琰的后背,“穆相当真生得好女儿!皇上,此事当如何处理?”
“贵妃当真纵容手下欺辱公主?”轩辕帝声音中带了怒气,向子衿询问。
“回皇上,公主名为玩闹,实则以公主之尊欺压五殿下与六殿下,臣妾来时两位殿下被公主用鞭子抽打,一时情急才……”子衿还未说完,皇后出声打断了她下面的话。
“穆贵妃,孩子与孩子之间的玩闹,岂能当真?公主的力气能有多大?”皇后护住公主,理直气壮地跟子衿说道。
子衿眼中寒光一闪而过,换上一副懵懂的模样,走到皇后身边。
啪——
扬手就给公主一耳光,眼角噙着泪水的轩辕琰,一下被打懵了,愣愣地看着子衿。
当皇后反应过来时,子衿已退到一边,“穆贵妃!你好大的胆子?!”
“臣妾不知何错之有,不过跟公主在玩闹呢。孩子跟孩子之间的玩闹,岂可当真?”
皇后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当下又不好反口。
“不过孩子间的玩闹罢了。”轩辕帝见皇后窘迫,便开口给她解围,“只是贵妃你纵容刁奴欺辱公主,蔑视皇家威严,以下犯上,该当何罪啊?”
子衿静静看着面前的轩辕帝,不跪地求饶,也不搭话。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轩辕帝轻咳一声,以此缓解这份尴尬,“念贵妃初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禁足落霞宫,不得圣令,不可出宫。至于那刁奴,杖责五十,以此示警。”
“父皇,小~这宫女的身子瘦弱,受不得如此多的杖刑。还望父皇从轻发落。”轩辕尧踉跄着跪在轩辕帝面前,为燕舞求情。
轩辕帝睨着轩辕尧道:“你自小身子骨弱,从明日起,你与老五去校场随着王教头学些拳脚。”
“谢父皇。”轩辕尧明白轩辕帝在回避他的问题,燕舞的事情没有缓和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