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礼——”
在一旁侍候的公公,扯着尖细的嗓子唱道。
穿着一袭红衣的长公主轩辕琰率先送上贺礼,“琰儿,祝皇祖母笑口常开,万寿无疆。”行叩拜礼后,转身揭开宫女手中托盘上的云锦,“琰儿也不知道送皇祖母什么好,偶然间得到一块上好的沉香木。便让司珍房最好的匠人做出这一串佛珠。”
听到佛珠二字太后来了精神,“哦?呈上来给哀家看看。”
德喜公公从台阶旁走下,接过宫女手上的托盘,双手呈上,送到太后面前。
太后轻抚着托盘中的佛珠,拿起细细打量。在灯火的映照下那佛珠脱去木头原有的粗糙,闪着珠光,隐约能看到每一颗佛珠上刻着小字,摸上去却光滑无比。拿近,竟有一股清香袭来。能看出刻纹,却摸不到纹路,这怕是司珍房最巧的匠人所做。
“琰丫头,用心了。”太后将手上的佛珠放回托盘,示意德喜公公退下,并未过多言语。
轩辕琰面上一紧,手中死死攥着帕子,为什么?她的礼物明明更费心思,为什么皇祖母就是不夸她呢?心中不忿,那个小杂种不就是捉了几只会发光的虫子吗,有什么值得夸赞得?思及此,她恶狠狠的剜了一眼坐在后排的轩辕弘。
“穆贵妃,献礼——”公公按照后妃的位分,高声唱道。
子衿拧着裙摆站起,缓缓走出。她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只是往厅中一站,便觉得宴会厅亮堂了很多。
周边的女眷看到她的容貌,纷纷压低声音议论着。
“臣妾祝太后福寿安康,心想事成。”子衿俯身行跪拜礼,“臣妾愚笨,思来想去也没有更好的礼物可以送个太后,只能寻了尊玉佛聊表心意。”
燕舞从她身后向前一步,将盖着锦缎的托盘高举。德喜公公走到燕舞身边,接过托盘,一股凉意在指尖蔓延,心下大惊。这莫不是传说中的寒玉,寒玉可是好东西,避暑驱虫。想来穆贵妃也是不争的主儿,不知道这性格在这后宫是好是坏。
“好,好,有心了。”太后敷衍笑道,对玉佛并无太大兴趣,甚至都不想掀开锦缎,年年寿辰都会收两三尊玉佛,并不稀奇。示意一旁宣告的太监继续。
德喜公公见状,只得将托盘交给身后的宫人。
后宫女眷献给太后的礼物来来回回也就那几样,太后嘴上说着“有心了”,却连看都不看,显然是瞧不上眼的。
因着昨夜彻夜未眠,子衿的眼皮好似千斤重,坐在上位不能有太过失礼的举动,便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眼睛盯着酒盏,思绪开始放空。
嗵——
嗵嗵——
嗵——
一阵激昂的鼓声,陡然响起。
快要被瞌睡虫占领的子衿,猛的一哆嗦,惊得抬起头,眼中一片茫然。
随着鼓声渐渐小去,五位穿着橘红色舞衣的蒙面女子徐徐而入。她们的舞衣加入了金属元素,减少了几分柔美,多添了分刚强。
嗵——
嗵——
嗵嗵——
嗵嗵嗵——
鼓声再次响起,五人快速排列队形,犹如做兵打仗般静候调遣。鼓声退,箫声起,静谧悠远,中间的那位舞姬缓缓走出,慢慢上前,应和着箫声舞动腰肢。
那腰肢不盈一握,与乐曲相互应和。水袖翩飞,舞姿翩然,婀娜妖娆,箫声渐远,笛声递进。站在后面的四位舞姬簇拥上前,将领舞包围在圈中,当她们散开时,四人手上捏着白绢布的一角,将绢布高举头顶,朝着四个方向拉开,独舞的舞姬缓缓升起,立在绢布之上。
众人一阵哗然,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开来。
只见那四名舞姬随着鼓点单膝跪下,放下手中的白绢,中间的女子缓缓落下。
鼓声渐渐急促,箫声迎合。舞姬脚尖轻点绢布,所过之处都留有淡淡痕迹,仔细看时,白布上没有丝毫印记。水袖翩飞,她的舞步似是杂乱无章,但却有迹可循。
虽然不知道她的舞蹈表达出的故事内容,但是舞蹈中的情感,却能深深感动着在场的人们。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舞姬身上,她的眼神从刚开始的不知世事,纯真至善。到杀伐果断,张目嗔视。而后历经沧桑,看淡一切。
面上的薄纱为她增加了分神秘,水袖在她的手上好似变成一双强有力的道具,敲击着预备好的大鼓,与后面的鼓声形成呼应,水袖在抛向上坐收回时不小心将子衿的酒展打翻。她步伐微乱,显然失了方寸。在一个转身后便调整好呼吸,继续将舞蹈跳下去。
鼓声渐渐退去,箫声渐远。舞姬轻跃,半跪在四周的伴舞将白绢抽出,轻轻抛向空中,挂在早已放置好的挂钩之上。
“长安乐坊,见过太后娘娘,祝愿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那舞姬跪地祝寿,声音微喘。
宴会中异常静谧,仿佛还沉浸在刚刚舞姬编织的故事中无法自拔。
“这布是何名堂?”太后很是好奇,不是一块白布吗,还挂起来?这布上有东西可看?
“太后娘娘,请将碗中的水泼向这布,便会明白。”
一旁侍候的宫女将她们在开场前交给她的杯盏呈到太后面前,太后饶有兴致,端起碗,起身来到白绢布前,将水泼向那白布。水在白布上蔓延出印记,惊奇的一幕发生了。原本雪白的布上,竟出现一幅景秀壮丽的山水图画,回想她刚刚的舞步,确实与这山川的走势是一样的,众人啧啧称奇。
“好好好。赏!”太后心情大好,随手将装水的杯盏递给宫人,“皇后,有心了。”
“母后,这支舞是安嫔推荐给臣妾,臣妾觉着不错才定下来。”皇后并不想一人居功,这是她一贯的做事风格,凡事留有一手。
“哦!”太后有些惊奇,安嫔啊,目光落在下方安嫔的身上,她在这宫中也有些年头了,“皇帝,这安嫔也是老人儿了,哀家今天就破例做回主,择日封妃吧。”
皇帝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好,全凭母后做主。”
“妾身谢太后皇上恩赐。”安嫔声音中竟带了一丝哭腔,向太后行跪拜礼。
“都起来吧。”太后回到座位,连着两场宴会,着实有些乏了。
“母后若是累了,不如回去早作休息?”皇后看出太后的困乏,小声向太后建议。
太后点点头,招来贴身的女官,搀着她退出宴会。她的离去让压抑的氛围稍微缓解了几分,后宫互相熟识的妃嫔开始攀谈起来。
“穆贵妃,你这衣服也是可惜。”皇后注意到一旁的子衿,她的胸前被酒水染湿了一大块,“浅画,你带贵妃去偏厅休息一下,去尚衣局取套公主刚制好的衣物,给贵妃换上。”
“多谢皇后娘娘,臣妾告退。”子衿赶忙起身告退,这湿答答的黏在身上着实难受。
“贵妃娘娘请随奴婢来。”
唤作浅画的宫女领着子衿主仆来到离宴会厅不远处的偏厅,“贵妃娘娘,您且在这里稍作休息,奴婢这就去尚衣局取套衣物。”说完就匆匆向宫外走去。
推开偏厅厅门,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子衿下意识的捂住口鼻,心中闪过不安。
“娘娘,这香是宫中常见的香料,并无不妥。”燕舞淡淡说道,让子衿心宽不少。
可能是自己多虑了,子衿不由得放松心神,在偏厅圆桌旁的凳子上坐下。
“燕舞,这桌上的水能喝吗?”等了一会儿,子衿有些口干舌燥,心中莫名袭来一股烦躁之感。
燕舞闻言,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出来,放在鼻下闻了闻,又细细检查了一番杯子的外侧,在确定没有药物涂层后,才将杯中水倒在地上,“是普通的茉莉花茶,茶水中并没有其他发现。”
子衿强压下越来越烦躁的心,她只觉浑身难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股难受之意。为自己斟了杯茶水,想浇灭这股莫名的烦躁,可惜事与愿违,越喝越难受。
燕舞察觉到子衿的不对劲,抓起她的手腕,心下大骇。是什么时候中了这催情之药?
此时门外站了一个人影,那影子遥遥晃晃的打开厅门。燕舞看清来人,一个手刀便将他打晕。
“娘娘,是燕舞疏忽。”看着倒躺在地的轩辕帝,燕舞的脸上蒙上一层寒霜,将水壶中的花茶尽数泼在子衿的脸上,晕呼的子衿找回了些理智,随后便被燕舞抱着出了偏厅。
将子衿放在院中石凳上,冷咧的目光扫向刚刚黑影一闪而过的地方。
“去把那个人抓来,扔进去。”脸上的凉意,唤醒了子衿些许理智。
燕舞蠕动嘴唇还想说些什么,却也没说,便纵身向黑影消失的地方直奔而去。
水,没有问题,香,也是常见的香。那有问题的是什么?子衿细细回忆着宴会的细节。舞姬打翻的酒盏的画面在脑海里蹦哒,莫非是那酒?
思绪越来越无法集中,子衿的身体比之前更要燥热,强忍着身体的难受。就在她的身体快要被燥热吞噬时,一只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脸颊。这气息让她分外安心熟悉,意识渐渐变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