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梅见小姐看书,便安静地立在旁边。过了小半个时辰,沈云珠抬起头来,见翠梅还在此,笑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翠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半响,鼓起勇气道:“小姐上次和奴婢说的事,奴婢细想了一下。”翠梅说到此处,看向沈云珠,见她但笑不语,示意自己继续说下去,又道:“奴婢就在府里寻个老实的小厮,毕竟知根知底!”她说着眼圈有些红了。
沈云珠听了她的话,见她眼圈发红,似乎哭过的样子,又想起这两日翠梅满脸愁容,心不在焉,便道:“前些日子都说好了放出去,寻个好人家,做大娘子,不好吗?”
翠梅听完沈云珠的话,立即跪下,道:“小姐的好意,奴婢谨记于心,可奴婢还是愿意留在府内!”
沈云珠见她一脸坚定,那坚定中多少有些凄楚,便道:“翠梅,你老实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对奴婢最重要的自由都不要了。放出府去寻个自在人家,毕竟是正头娘子,若是嫁个府里小厮,到底逃脱不了为奴婢的命运,生下的孩子也是府里的奴婢。
翠梅抽泣起来,流了一会泪,泣道:“奴婢的堂姐,以前伺候过二夫人,前年得了二夫人的恩典,放出府去,嫁了个穷秀才。堂姐是二夫人的贴身丫鬟,放出去时二夫人给了大几百两银子做嫁妆。刚嫁过去时,那秀才待她还行,她就将自己的嫁妆拿出来,除了供养秀才读书,对上供养婆婆,对下抚养小姑。不到一年,堂姐看上去老了四五岁,这些都不说。”
翠梅叹了一口气,道:“柴多米多不如日子多,那家人又是个不懂过日子的,表姐的嫁妆很快花了。婆婆就天天骂她,小姑也给她添堵,最重要的是秀才不待见她,嫌弃她,竟然拿她给人洗衣服换来的钱去****!堂姐只要一劝,便是对她拳脚相向。后来那秀才中了举人,愈发不得了起来,在外养外室不说,还搞了两个青楼女子回家,合伙起来,日日羞辱我堂姐。”她说着说着痛哭起来,“可怜我堂姐,被折磨的不成人样,最后实在不堪受辱,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堂姐去后,秀才用草席将她的遗体包裹后,差人来让我伯父拖回去,不然直接扔到乱葬岗去。”
沈云珠听过,也是气愤不已,道:“那秀才不知道你堂姐是我们沈府出去的人吗?”翠梅哭道:“知道又如何,堂堂沈府怎么会为了一个放出去的丫鬟出头!”
“那个秀才叫什么?”沈云珠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见过薄情的,没见这么人渣的。
翠梅道:“李仁才!”
沈云珠道:“应该叫李人渣才对,你堂姐不会白死的!”翠梅听罢,感激地朝沈云珠磕头,沈云珠宽慰她道:“你若不想放出去,就在府里寻个踏实的也好!”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墨玉进来,道:“夫人,晴雪姨娘来了。”
沈云珠听罢,点了点头,朝墨玉道:“带她进来吧!”又朝翠梅道:“妆都哭花了,进去洗洗吧!”翠梅领命下去。
晴雪带着丫鬟紫鸢进来,见到沈云珠,主仆二人一齐跪下,要给沈云珠磕头,沈云珠示意墨玉扶起晴雪,道:“姨娘是有身孕的人,地上凉,受凉了可不好!”
晴雪跪在地上不肯起身,道:“夫人的大恩大德,晴雪没齿难忘!晴雪也不知道拿什么来报答夫人!”说罢,给沈云珠磕了一个头。
沈云珠道:“我不需要你报答,你肚子里的孩子能留下来,也是他自己的造化。”说罢,让墨玉扶晴雪坐下,二人聊了一会,晴雪方才离去。
紫晖园内,平西侯夫人和一个世家小姐聊得好不开心,只闻平西侯夫人佯装生气道:“青钿好久都没来看姨母了!是不是将我这个老鬼都忘了!”
那小姐边给平西侯夫人揉肩边撒娇道:“青钿许久不见姨母,甚是想念,前些日子就要来拜访姨母,谁知突染伤寒,一病就是大半年月,现下刚好,就赶紧来了。”
和平西侯夫人聊天的正是北阳侯府的嫡长女顾青钿,北阳侯夫人是平西侯夫人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姐妹二人均是陈国公的嫡女,一个嫁给平西侯孙瓒,一个嫁给了北阳侯顾漳。平西侯夫人自己只得一子,没有女儿,便把妹妹的女儿看得甚为亲近,时时唤到身边来陪伴。这样一来,顾青钿在平西侯府待的日子也就多了,打小和孙岳之一同长大,后来,顾青钿长到十岁后,北阳侯觉得女儿年纪大了,老是往平西侯府不好,便减少了她来平西侯府的次数。
平西侯夫人对顾青钿的撒娇甚是受用,听见顾青钿说自己病了,赶紧将她搂进怀里,道:“现下可是好些?”顾青钿笑道:“自然是好了,不然父亲怎么会让出来。”说完,从平西侯夫人怀里挣脱出来,在她面前转了个圈,笑道:“姨母,你看,生龙活虎的很!”
平西侯夫人瞧着她,笑得合不拢嘴,朝身边的贴身妈妈道:“咱们府里还有支千年人参,去取来,让表小姐带回去补身体!”说完,一脸宠溺地看着顾青钿。
顾青钿见平西侯府人赠她一支千年人参,赶紧跪下,给平西侯夫人磕了个头,道:“多谢姨母关心!”平西侯夫人见此,一把扶起她,笑道:“又不是外人,跟姨母客气什么!”
二人拉了一会家常,顾青钿道:“青钿还是在表哥的婚礼上见过他,他今日不在家吗?”平西侯夫人听后知她想见孙岳之,便朝身边的丫鬟道:“去看看世子在不在书房,在的话就将他请过来!”那丫鬟领了命,出门去。
顾青钿见一个小丫鬟端着糕点、茶进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托盘,放到平西侯夫人面前,给平西侯夫人斟了一杯茶,递给她,笑道:“姨母,喝茶!”平西侯夫人尝了一口,放下茶杯,顾青钿赶紧递给她一块玫瑰红枣糕,讨好道:“姨母,您尝尝!”平西侯夫人接过玫瑰红枣糕,笑道:“小机灵鬼!”
顾青钿见平西侯夫人情绪不错,试探问道:“听说表嫂前些日子中毒了,现在好了吗?”平西侯夫人一听,心道:这件事瞒得好好的,连沈府的人都不知道,这个妮子是怎么得知的?不禁疑惑起来,便道:“你怎么知道的?”
顾青钿毫不在意道:“刚才来得路上,听府里的丫鬟碎嘴了几句。”她瞅了瞅平西侯府夫人不太对劲的神色,笑道:“姨母怎么啦?莫不是还在为表嫂操心?”
平西侯夫人见顾青钿一脸天真的笑意,纯洁无害,甩开心头的疑惑,道:“多得宫里的王太医,现下毒清的差不多了。”
顾青钿听到这话时,眼底闪过一丝愠怒与狠毒,仅一瞬间,她又恢复了无瑕的笑容,连平西侯夫人也没察觉到她的异样!
这时,孙岳之进来,见到顾青钿,笑道:“表妹来了,多日不见,都成大姑娘了!”顾青钿见到孙岳之打趣自己,害羞道:“表哥就爱打趣人家!”
顾青钿又道:“以前每次来,表哥都会给人家准备新奇的小玩意,这次有没有?”说完一脸期待瞅向孙岳之。孙岳之笑了笑,道:“这次没有,最近比较忙,我也没想到你今日会来!”他见顾青钿嘟起小嘴来,笑道:“要不,表哥答应你一个小小的要求,随你提如何?”
顾青钿听罢,顿时笑起来,挽着孙岳之的胳膊,道:“表哥今日所说不可食言哦!”她飞快地看向平西侯夫人,笑道:“姨母替青钿作证!”
三人聊得正开心,孙书进来,朝孙岳之道:“世子,给夫人下毒的凶手查到了,正在西屋里审问!”
孙岳之站起来,给平西侯夫人行了一礼,道:“儿子要过去看看!”这时,顾青钿撒娇道:“我也要去看看,到底是谁这么狠心,给表嫂下毒!”平西侯夫人禁不住她的娇憨之态,笑道:“那一起去瞧瞧是何方神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