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一段时间,没有任何波澜,也没有发现寺里有什么变动。天行都怀疑薛公子叫自己来卧底是个错误。
习惯了寺内的生活后,他的耐心变得更好了,好多以前自己觉得繁琐的事,现在都能定下心来完成。
佛经看了不少,也不像以前那么排斥了。择其善者而从之。
固定的作息,平静的生活,让天行的性子更加沉静。接人待物更加谦谦有礼,住持老僧对他的年轻好学赞许有加,特允许他享有随时都可以阅读经书,不必上堂做功课的权利。
经书里虽然有很多与自己理念不同之处,却也有很多地方让自己改观。
天行天天沉浸在经书里,对比着以往的不足之处,智慧日渐增长。
寒冬来临,时不时会下一些小冰粒子,天行突然想起马上就要过年了,自己现在这个身份却不能回家与亲人团聚,不由得惆怅万分。
一天住持老僧对他说:“你们儒国新年将到,寺内过几日准备办一场大规模的财法布施。需要安排人去附近村镇张贴告示,你年轻就帮忙跑跑腿吧。”
天行通过经书已知道什么是布施,平日里香客上香或捐赠财物,供养僧人,是财布施,经上说日后可得福报。僧人向世人讲经说法,这便是法布施。寺庙若举办财法布施,便是向世人开放素食宴会,顺便讲经说法,以此来传播佛教。
天行非常高兴,这样就可以趁贴告示时顺便回家了。接下任务后,住持老僧指出了告示的张贴范围,要求三日内须贴完。天行领了盘缠背起一筐告示纸出了寺。
天行先来到“弘愿书香”,打量四下无人后推门而入。
薛公子在书房听到天行的这个消息,思考片刻便一拍书桌,道:“告示都贴到村子了,说明这场布施足够盛大,凭普度寺这点人手是办不来的,肯定会请其他地方的僧人帮忙,如我所料不错,出事必在这场布施前后。”
薛公子心情有些激动,不停踱步,道:“我现在便去邀好人手准备。”
天行随口问道:“如果真有强大妖兽,能够应付下来吗?”
薛公子笑道:“放心吧,虽然我国圣者不在,但还是有一些厉害人物的。”
天行道:“比你如何?”
薛公子轻轻叹息,道:“我这个水平只能凑凑热闹。唉,这个世界,天才太多了,比我更厉害的人多不胜数。”
天行也是一声长叹,心里也很不舒服。一山还有一山高,自己无论资质身份都和薛公子云泥之别,却又有众多比薛公子更出色的人物。坠龙之前,他是井底之蛙,以为自己颇有资质。这一番事情下来才发现,自己一直都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天行又问道:“那天写字给你的是什么人?”
薛公子苦笑道:“那便是比我厉害万倍的人物,此人名叫龙帆,只比我大一岁,却是儒国最有希望成圣的三人之一。他自称是奉圣主之命前来调查佛教,说寺内有高手监视,不宜过多言谈。所以我只好走了。”
天行一下子来了兴趣,问道:“听说我国三百年没出圣人,现在居然出现了三个有希望的,都是些什么人?”
“只是希望很大而已,又不是必然成圣。这个龙帆是北面幽郡王的儿子,从小便是天才之资,被丞相收为关门弟子,誓要打破这三百年无圣人的局面,所以给了他一切最好的资源。而他也争气,十几年的时间就几乎成了儒国圣人之下第一人。唉,我是比不上他万一了。”
“还有一位老人,是京城书海的管理者。他从不出现,只是闭门读书,已有近一百年没有出书库的门了。有人说他早已成圣了,只是不显露而已。”薛公子道:“这两人都是我儒国的希望,我也衷心祝愿他们能够成圣,让天下儒子重新找到希望。继庄鱼收走正气已三百年了,再不出圣人,儒国将走向覆灭。”
天行道:“等下,不是三个人吗?还有一人还未说。”
薛公子轻笑道:“还有一人已被除名,成了笑话,不提也罢。”
“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想听了。”
“好吧。”薛公子一想起那人就想笑,道:“那人名叫李好毒,这名字也是挺奇怪了,据说本来不叫此名,因为他性格实在太温和,对人太好,家人朋友怕他这样太吃亏了,都希望他能心狠一点,于是他就改名叫李好毒。”
天行也笑了:“这名字也确实有些奇怪了。”
“你别笑,你的性格跟他也差不多了。什么时候你也把名字改一下。”薛公子打趣道:“这李好毒也是你们禺州人,出生普通一农夫家庭,跟你确实挺像的。”
“李好毒今年也不过才三十多岁,当年不知哪里得来一身好学问,考取了上一界的状元。被圣主赐婚为驸马。那时的他也是天纵奇才一般的人物,文武双全。可惜呀可惜,娶了圣主最小的四公主后,因脾气太好,竟被夫人欺负,终日郁郁寡欢,修为一落千丈,直至呆如常人一般,据说还常常寻死。可惜啊,一代天才竟因女人沦为笑柄。”
天行却笑不出来,叹道:“什么样的女人,竟这般毁掉自己的丈夫。”
“这四公主也是天资聪颖,学问精深,只是性格太要强,谁都不服。据说天天指责丈夫这般不好那般不对,却从未夸过丈夫一句。试问谁娶了这样的人日子会好过。”
天行暗暗点头,道:“薛公子,我一边垂小民,只知有圣主,却对庙堂一无所知,你能否讲给我听一下。”
薛公子道:“也好,你未能立志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因为你见识太少,不知天下,怎能有心怀天下之志。”
“我儒国圣主姓夏,如今已五百多岁,在位三百多年,是当朝丞相的弟子。”
“咦,丞相这么厉害吗?”
“当然,丞相成圣已八百多年,教出的圣人弟子便有三人,上代圣主飞升后,天下共推他为主,但他以年老为由,转位于当今圣主。”
“哇,真不愧为圣人。”
“当年圣主刚上任,周边各国因为我儒国许久未出新圣,势力有些衰弱,竟然联合起来发难,全靠圣主联合六位圣人催动崆峒御印,生生将敌方压服。啧啧,多么令人向往那热血的战场啊。我也期待有一天能为国效力,虽死无悔。”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国家吗?”
“是的,除了道国与我国是盟国外,在这广阔无边的世界上,有着众多国家。传说中这片世界是万年前由一个名为‘众神殿’的组织所创建,他们在虚空中创建了无数的世界,我们这个世界只是其一。”
“无法想象。我一直以为这禺州城已经是很大了。”
“这也无妨,普通人能为一家效力,有能力者能为一国效力,足矣。至于虚空世界,当茶后谈资便可。”
“薛公子你懂得真多啊。”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也能如此。好男儿切勿困守一隅,当立四方之志。”
“可书上说:父母在,不远游。”
“游必有方!你自然要安顿好父母,使其饿有所食,病有所医。趁父母尚有余力多游历,待其年老方安心侍奉于侧。你有成就,才是父母最欣慰之事。”
天行想到父母吃了筑基丹,如今身体健康,手有余钱,正是自己游历的最好时机,是该好好筹划一番了。于是道:“多谢公子教诲,待此处事了,我必游历一番,只是一时不知何往。”
薛公子思考片刻后道:“前些日子我与福将军见过一次,说起过你,他对你也有些喜爱,若无去处,可往他处去。他负责太极山脉,经常要与妖兽来往,正好锻炼你的身手与道法。”
天行这才想起,道:“福爷给我的任务已完成,我竟忘了向他汇报。”
薛公子道:“他眼线众多,你回来不久他就知道了。哪天你再向他说清楚便是。”
天行被这么一说,心已飞到了福爷那边了,只想赶紧完结这边的事,这时也呆不住了,于是起身告辞。
薛公子拿出一些银票,道:“你拿去买一匹马,省时省力些。”
天行不接,道:“我这段时间天天坐着看书,骨头都痒了,我打算好好的跑几天。”
“哈哈,也好。”
天行在弘愿书香换了一身平民服装,用布帽盖住光头,然后直接往家的方向奔跑,也不在意路上行人的目光。一路跑到家,却不能进入到天人合一的状态。
“唉,可能是我最近见识多了,思虑杂了。”
天行快到家时,脑中突然听牧喝止声:“且慢!你家里有个厉害人物在。”
天行轻声道:“二哥,你怎么知道的?还有你为何这么久都没有动静?”
牧道:“没事我跟你瞎聊什么!普度寺里有高手坐镇,我怕与你过多交流会被高手监测到灵力波动。眼下你家就有一股很强的灵力波动,而且是那种想克制又没克制住的波动,来者不善啊。”
天行大惊失色:“啊,难道要对我父母不利?”他赶紧跑进家里,便看到一个锦衣少年坐在厅堂的饭桌边,父母正端着菜招待他。
天行看到那身锦衣与天一身上的一样,以为是哥哥回来了,大喜叫道:“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锦衣少年抬头看向他,天行才发现原来不是天一,此人脸型瘦长,额头正中有颗小拇指般大的肉痣,如第三只眼睛一般。天行于是拱手询问:“啊,请问阁下是……”
锦衣少年脸上带笑,眉目间却暗藏犀利,道:“你是天一的弟弟吧?我叫陈坷,是天一的同门师兄,今日因公事路过此地,特来看看。”
天行因听了牧的话,心中暗暗提防着,嘴上道:“师兄既然能找到这里,看来与我哥交情不浅啊。”
“交情谈不上,只是你哥如今是通天宗的红人,所以我过来巴结巴结。”
天行暗想:没什么交情却能找到这里,恐怕并非路过,而是专程过来的。
父亲母亲见天行回来了,却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父亲反而质问道:“你不是到军队去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天行忙道:“有点任务要经过附近,所以回来看看。”
父亲道:“你现在身为士兵,就要严格要求自己,不能随意做与任务无关的事情。去吧,忙你的去,家里好着呢。”
母亲也板着脸道:“我们现在要招待你哥的同门,没时间理你,你有事赶紧去。”
天行明显感觉到父母的异常,更加肯定这个客人有危险。有人要危及家人,他心里顿时怒火冲天,脸上却如结寒霜,他坐到陈坷对面,冷冷道:“我和我哥许久不见,你能否给我说说他最近的事?他本来默默无闻,如何又成了红人了?”
陈坷嘴角抽动,强挤笑意道:“他前段时间来这里办了一件事,回去后居然被我通天宗的圣人指名收作弟子,而且还送到了一个天下人都梦寐以求的地方学习。真是令人不解,我就是过来想了解一下情况。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天行心里瞬间乐得爆炸一般:我哥真的成了圣人弟子,而且那个梦寐以求的地方难道便是救世道场?若是真的,那我哥就有成圣的机会了!
天行忍住欢喜,摇头道:“他只是回来几天,具体做什么也没有跟我们说起。”
“是啊。”母亲略带哭腔的给陈坷弯腰作揖道:“仙家,天一确实只是回来探亲,住了几天就走了,他做了什么我们确实不知道啊。”
“母亲!”天行见母亲言语如此低下,料定父母必是受了委屈,身为人子,简直奇耻大辱。他也不想克制了,对陈坷直言道:“你也别遮遮掩掩了,有何目的就直说吧!”
陈坷猛地站起,房内刮起一阵无名骤风,家具瓷器纷纷破裂,天行扶住母亲,怒瞪着陈坷。
陈坷面色狰狞,叫道:“我想怎样?原本进救世道场的名额是我的,他一回来就顶替了我的位置。那可是成圣的机会啊!我恨,如果不弄清楚,我心像被火烧一样难受。”
“额……”天行心里有些愧疚,原来是自己造的孽,间接剥夺了他的成圣机会,这么一来别人要杀自己全家就很容易理解了。
但理解归理解,可也不能坐以待毙。天行知道自己肯定是打不过他,别人杀他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他脑袋转了转,道:“其实我知道这件事。”
骤风立止,陈坷冷冷道:“把实话说出来,若被我知道你在瞎编,我把你们立刻变成肉酱。”
“当然,反正这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天行道:“这一切都与龙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