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行去了一趟城里,准备去万书堂买点书。
儒国对文化推广非常重视,所有孩童都可以免费到朝廷开设的学堂上学。万书堂是朝廷开设的大型书店,每座城都有一家,无论什么人都能进去看书,但只有花钱购买才能带走。
天行进去买了几本关于养浩然正气的书,准备去行宫打发空闲时间。刚出书院门,迎头竟碰到了福爷。
福爷看到他也是颇感意外,瞥了一眼天行手上的书,略微皱眉道:“你要学习养正气?”
天行恭敬道:“是的,想了解一下。”
福爷仔细打量天行,语重心长道:“据我查知,你不过是一个贫穷的猎户,能如此好学倒也少见,可惜养浩然正气需要天资高而且见效太慢,恐怕你很难有所成就。倒不如习武,只要能吃苦,在万书堂找一本武学练精了,用不了三五年便可上战场建功立业。比起养正气要强多了。”
“非也,非也!”书店内走出一位青年才俊,锦衣高冠,手摇折扇,他接过福爷的话反驳道:“福将军所言差矣,正气功法一向都是我儒国主流功法,为何被你说得如此不堪。”
福爷拱手道:“原来是薛公子,在下并非说它不好,只是说不适合这位小老弟。”
薛公子道:“浩然正气可使人人成为君子,上达圣主,下至走卒皆可练习,习皆有益。何来不适合一说?”
福爷道:“若是百年前,我肯定也会这样认为。儒国创立几千年来,自从开国圣主‘至圣’乘龙飞升之时,散全身正气于全国,使得正气功法很容易提升境界,以至于圣贤如雨后春笋,代代圣人辈出。可惜,两百多年前出了个逍遥圣,飞升之时不见神龙前来接引,一时大怒,收取天下正气,遁世不见。如今正气功法进展艰难。甚至连平民们推崇的武学都不如了。薛公子,在下所说,对与不对?”
薛公子勃然大怒,道:“可恶那逍遥圣庄鱼!此人本是道国之人,来我儒国习得正气功法,却仍然不改夺天地灵气成就自己的劣性。动摇我儒国根本。如若道法盛行,人人强取天地灵气,天地必然衰竭。我正气功法纯修心灵,以心灵缔造万物,可使天地长盛不衰。你既然首推武学,那可敢与我的正气比较高低?”
福爷眼睛一眯,冷冷道:“薛公子可要想清楚,福某比你年长十来岁,习武已二十年。”
薛公子傲然道:“区区习正气功法六年,请赐教。”
福爷道:“在下职位低,不敢先手,薛公子请!”
天行一看这一言不合就要开打,赶紧躲开。围观群众已围成一圈。
“也罢。注意来。”薛公子折扇举起,在福爷头上竟然出现一只空气凝聚的巨掌。折扇下压,巨掌从福爷头顶拍落,这巨大威势将地上灰尘吹得激飞,围观众人纷纷躲避。
福爷一动不动,硬扛这一掌,居然面不改色,身形未动。只冷冷说道:“不错,已到了以气御物的境界。换我了。”
福爷就简简单单的走上前,长拳直打胸口。刚要接触薛公子,便听薛公子右脚一跺,大喝一声:“退!”以他为中心迸发出一圈强风,将福爷吹得后退几步,身形摇晃,未等福爷稳住,折扇往前一扫,又出现一只巨手抓住福爷。
“起!”巨手困住福爷后又将他抬离地面。
“好!真是神仙手段。”
“想不到正气居然如此厉害,我也要修行此法。”
围观群众纷纷赞叹。天行心内也是震撼万分,这举手投足间就在不伤害对方的情况下将之降服,真是说不出的威风,道不尽的潇洒。
福爷挣扎几下没能挣脱,失了面子,不禁面露怒色,大吼一声,身上隐隐出现红色气息,一下子震散巨手,落地后右手直取薛公子。
“退!”薛公子再现强风,但福爷身上的红色气息刺破强风,一只手扯住薛公子胸口衣服,也将薛公子举起。
但福爷随即放下,退开数步后,抱拳道:“薛公子,你我各胜了一招,想不到你只练六年就能有如此成就,再过几年我必败无疑。福某佩服。”
薛公子面色通红,整好衣服。
福爷道:“正气修心,适合上位者匡扶天下。习武修身,适合贫困者安身立命。那位小老弟家境低下,又是以杀戮为主的猎户,实在不适合学正气功法。”
薛公子还想反驳,但福爷一躬身,告辞而去。
天行也正要离开,薛公子叫住了他:“小兄弟,能否请你到我家稍坐,我有些事想要问你。”
天行欠身道:“请带路。”
二人穿过两条街,来到一处大宅,上书《弘愿书香》四字。进入大宅,经过假山凉亭,跨过小桥流水,来到一间书房,房中三面都是高高的书架,井井有条的放着无数书籍,俨然是个小型万书堂。中间一张文案几张靠椅,一副卧榻。
“请坐。”薛公子招呼天行。天行攥着手中的几本书,拘谨的坐直在靠椅上。
“小兄弟不必拘谨。”薛公子神情有些惆怅,叹道:“我自京城出来,去过很多学堂书店,都有教授正气功法,却忘了问有没有人学习。据你所了解,学习的人多吗?”
天行有些尴尬,道:“我交际狭隘,但我所认识的人中,没有人学习。”
“啊!”薛公子有些心痛,道:“那你是如何接触到正气功法?”
天行道:“其实我并无匡扶天下或安身立命的想法。我只是想让自己身手好些,打猎更强些,所以去万书堂找训练身手的书来学习。”
“先是看《炼体入微》,里面说最好配合内功心法一起练,我又找到了一本《周天内功》,书里提到,若能练到汗毛竖起便算入门。我记起小时候在学堂里听夫子讲过很多圣贤故事,常常感动得汗毛竖起,于是我又找到《众圣传》,而《众圣传》又是正气功法的启蒙书。所以我……其实并未真正接触正气功法。”天行将手中四本书摊开在文案上,正是《炼体入微》《周天内功》《众圣传》《养吾正气》。
薛公子听完,思索了好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天行,天空的天,行走的行。”
“天行,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薛公子郑重道:“你愿不愿意学正气功法?”
“啊!”天行内心一颤,大喜道:“我愿意。”
“很好。”薛公子整齐衣冠,端正颜色,道:“注意听来。”
天行起身垂手而立,躬身倾听。
薛公子道:“正气不是空气,而是具备了仁义礼智信的修养所拥有的意念。这种意念怎么获得呢?全靠修心。这意念有何用处呢?可以修炼术法。”
“我儒国宗圣著有《大学》一文,文中就列出了修心的八个境界: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而术法也有八个相对应的境界:以心观气,以气化形,以气御物,正气凛然,正气化身,正气附体,气贯山河,通天彻地。”
“修心是根本,心境越高,意念越壮,术法越强。”
“正气功法的术法主要修炼气,最初是用意念操控空气,当到达了正心境界以后,自身便有了正气,操控正气才能算真正的正气功法。所以,正心境界是正气功法最重要的一个阶段。”
天行问道:“那我能不能只修法术,不修心境。”
薛公子道:“不修心,只学术,那就没有正气,不能算是正气功法了。我现在教你修心的第一步:格物。”
“格物,简而言之,是分析事物。你想要了解某件事物,都可以通过分析来达到。比如说空气。”
薛公子摊开右手,轻轻虚握,一团气球出现在手掌心。
薛公子问:“空气到底是实物还是虚无?”
天行道:“能呼吸得到,自然是实物。”
薛公子道:“那为何常人都看不见?我们就可以通过分析来彻底知道空气的存在。但是要分析看不见的东西,并不容易,需要极其敏锐的感应,古人发现当人因感动而汗毛竖起时,他的感应力是最敏锐的,之所以《众圣传》是启蒙之书,因为每个心怀善念之人都会为圣贤的事迹所感动。”
天行喜道:“如若没有意外干扰,我随时都可以做到汗毛竖起。”
“正因为这点,可以得知你是个非常善良之人,所以我才决定带你入门。”薛公子道:“现在你快进入敏锐状态,我让你好好感受一下不同的空气,能不能领悟入门就看你的天分了。”
天行闭上眼睛安定心神,回忆众圣传里各种大仁大义的事迹,仿佛看到一尊尊圣人就在身边谆谆教导,不由得毕恭毕敬,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失礼。此时全身紧绷,汗毛根根竖起。
薛公子点头暗赞,右手悬在天行头顶一运功,顿时天行全身被一团若隐若现的气所笼罩。
“好好感受这团气,用心找到它的不同。”
天行全部意念放在这团气上,它无色无重,但却有一丝丝难以察觉的阻力,他不停轻轻挥手,似抚摸一样轻柔,细细的感受这一丝丝的阻力,只有这一丝阻力才能感受到空气非空。
一个时辰过去了,天行一直在感受着,分析着,他试着将手伸到这团气以外,来分辩两种气的不同感觉。
两个时辰过去了,天行卷起袖子,手臂移动时竖起的汗毛被空气阻挡而倾斜,此时的感觉非常微妙,空气从空变成了微,一种从无变成了有的全新感觉。
三个时辰过去了,天行虽然闭着眼睛,但他仿佛能看到周围稀薄的空气,正当他享受这种奇妙时,他身边那团气慢慢消散。
“我能不能自己抓出一团气呢?”天行试着像薛公子一样将气抓成球,但始终无法凝聚。
“难道是我力量不够?”天行深吸一口气,运起周天内功,将内劲导向手掌,他突然看到手掌边缘一寸之内散发着微微的红气,与空气不同,似乎比空气重一些,将空气挤开了。
正当天行沉浸在空气中愉快的探索着,“哐啷”一声响将他拉回现实,他睁开眼看到薛公子倒在靠椅上,神情憔悴。
天行赶紧扶稳薛公子,关切道:“公子你怎么了?”
薛公子轻声道:“无妨,我维持那团气太久,意念消耗太大,一时承受不住。但睡一觉就会好。”
天行拱手深拜,感激涕零,道:“公子如此不留余力的教导我,天行不知如何能报公子大恩。”
薛公子微微一笑,道:“昔日至圣将功力散于天地间,使得人人都能快速达到以心观气的境界,薛某不才,只能尽些微薄之力。能够效法至圣,我也得到了许多感悟,助人即助己,不必报答。不知你是否有收获?”
“我已能用心看到空气了,但却无法将气凝聚成形。”
“不急,你才刚到以心观气的第一阶段,只要你谨记遵守仁义礼智信,相应的境界自然会提高。”
薛公子说完这些,气喘吁吁。
天行连忙扶他到旁边卧榻上躺下。薛公子指着一排书架,气虚乏力,道:“那里,有《大学》,你可以拿去……日后若有疑问,可再来找我。”
“多谢公子!天行……告辞。”天行找到《大学》,拿起自己那四本书,离开了《弘愿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