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弘愿书香》时,天已黑。回去的马车肯定没有了,但回家的路对现在的他来说,已不再遥远。
天行将书贴身放好,开始了奔跑。
大地寂静无声,天空稀星点点,暗黄的官道蜿蜒至黑暗深处。天行的每一步跑动都按《炼体入微》的方法,牵动每一分肌肉,再以《周天内功》配合呼吸,虽然在快速奔跑,却如漫步般轻松惬意。
天高地阔,自由自在,如鱼游大海,鸟翔蓝天。天行十分享受这种感觉,心灵涌出阵阵清凉消除运动的热量,渐渐的意识开始模糊,但身体的感受变得异常敏锐,在无意识跑动中,汗毛感受着风的阻力与温度,夜凉,风如水。
天行试图抓取一团空气,但空气从指间四散。
“虽然在感觉里,空气像实质般可见,但空气却不会因为我的感觉而改变,还是不能像普通实物一样抓取。要怎样才能将空气凝聚呢?”天行毫无头绪,或许还是实力不够吧。
天行一直沉浸在对空气的探索中,不知不觉跑到家门口,家里仍然亮着灯火。一进门,父母就迎了过来,满眼担忧。
天行眼眶湿润,低头藏起泪光,主动道:“去万书堂看书忘了时间,一路跑回来,所以晚了。”母亲想要说些什么,父亲道:“好了,没事就好。厨房有热水,去洗澡休息吧。”
冬天坐在大木桶里泡热水澡,世间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了。空气如水,不能凝聚,如今身在水里,也无法将实质的水凝聚成团,说明还是缺少了方法。
天行也不着急,他才刚刚摸到修行正气功法的门槛,哪能一蹴而就。
天行尽心享受这种妙不可言的修行,晚上做梦都梦到自己手一挥,一只铺天盖地的巨手抓向空中两条巨龙,两条巨龙被牢牢抓住,挣扎不脱。
天行哈哈一笑,巨手一松,两条巨龙逃命而去……
第二天一早,天行便起来翻看《大学》,那是薛公子的手抄本,里面有薛公子的注释与心得,开篇第一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每个人出生时都是至纯至善,慢慢在世间蒙尘。大学之道,在于使人重新恢复原本该有的至纯至善……”天行看了薛公子的一点注释,却不怎么感兴趣,远远没有操控空气来得有趣。于是他又反复不断的练习以心观气。
转眼就到了约定去行宫的日子,天行收拾好东西,刚出门,秦凤已在门外等候,塞给他一个包袱,道:“天气慢慢变冷了,我这几天缝了一张厚毛毯,你带去用吧。”说完就跑开了。
天行很享受这种亲人的关怀,他不会推辞,因为他也同样会为亲人付出。
天行背着一个大包袱来到约定地点,卫祖也刚到,二人一道前行,走了几里路,忽听后面有很大动静,回头看到福爷挥舞着大环刀狂砍而来,如冲锋陷阵一般。吓得二人赶紧远远避开。
“你们也来了呀,很好,我先走一步。”福爷说完又狂砍而去,还是一副永不疲倦的样子。
天行想起昨晚奔跑的美妙感觉,顿时身体痒痒的。
“卫祖,你认识去行宫的路吗?”
“认识啊,跟着上次开路的痕迹走就对了,你看……哎~你跑什么呀?”
“我也先走一步。”
天行一下窜出去很远,在山石间跳跃奔跑是他的强项,很快就跑没影了。
卫祖追了一伙追不上,不由惊叹:“这家伙背这么大的包袱居然还能跑这么快,这体力比我强太多了。”
天行在奔跑跳跃中又找到了那种感觉,很快又进入了意识模糊的状态,他不用刻意去看,眼前的地形都了然于胸,每一步总能踩到最合适的落脚点,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很快他就追上了福爷。
福爷看到他顿时意外,再看到他那状态,不由大吃一惊,这是练武之人都梦寐以求的天人合一状态。
福爷收起刀,凝神提气,开始全力奔跑,天行始终轻松的跟在后面。
两个时辰后,前面就是醉龙行宫,福爷停了下来。
天行也跟着停下,面不改色气不喘,汗也没一滴。
“好小子,我小看你了,正气功法练得不错!”
天行腼腆的笑了,道:“我奔跑的时候主要是靠周天内功保持体力。”
“周天内功?最基础的内功武学!”福爷眼前一亮,道:“为何那天看你拿着养正气的书?”
天行又将自己摸索的那一套方法说出:“我用炼体入微的方法跑动,用周天内功呼吸,用众圣传的感动使内心涌出清凉,一来不用出汗,二来锁住内气不外泄,可以节省体力。”
“不简单呀,还知道用心灵术锁毛孔闭气,你能否告诉我,你是如何进入天人合一状态的吗?”福爷迫切想知道。
“我以前自己瞎练时也不会这样,是昨天薛公子教我正气功法后,我一边跑一边练,不知不觉就会进入这种状态。”
福爷听后陷入沉思,许久才道:“你以炼体为主,心灵术为辅,简简单单的奔跑,你就做到了心武双修,并且还能天人合一。你天份还可以。”
天行有些脸红,道:“我无非是想炼体,东拼西凑完善它而已。都是瞎练。”
福爷轻笑道:“反正不要骄傲,天份比你高百倍的人多了。你在我眼里只不过是还可以。如果这边的事结束了,你可以到我那里,我找人训练你,一起为国效力。”
“结束?”天行心一寒:“这里的事不是长期的吗?”
福爷看着天行,欲言又止,最后道:“这里的事不简单,与神怪有关。办的好,你俩有天大的好处,办的不好,性命攸关。”
“啊!那我不想干了!”天一转身要走。
“你没有退路了,此时你要走,你们一家都要遭殃。蚂蚁一样的人物,只能任人拿捏。”福爷话虽冷语气却热:“为什么不想改变?这次的事如果顺利,你得到的东西连我都羡慕。”
“可是,我只想安安心心的过日子。”
“你就这点出息吗?我以为你学武这么痴迷,应该是胸有大志的人。”
“我就是想练好了身手,打猎更厉害。”
福爷有些无语,叹道:“你就没有理想吗?”
天行想了想,道:“我的理想就是打猎厉害,赚好多银子养家。”
“这是人的生存本性,不能算理想。真正的理想是,当你还没达到时,你会寝食难安,愿意抛弃一切去达成它。当你达成后,就算立刻死去也愿意。”
天行摇摇头道:“看来我没有这么强烈的理想。请问,福爷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福爷眯起双眼,缓缓道:“我愿恃盖世神功,扫平这片山脉,最后伏在圣主之下,当天下人之面得到圣主赞誉。”
天行羞愧的低下头,他觉得自己彻彻底底就是一只蝼蚁,里外都是。
“这是你人生的转折,而且你没得选择。”福爷拍拍他的肩,道:“你在这里等着卫祖,我在行宫里等你们。”
身份低微,天天只为营生,如果没有理想,没有为理想而奋斗,贫穷的是只小蚂蚁,富有的不过是大点的蚂蚁,或许等到要死那天,才发现没有一件事能够值得自己骄傲。
天行一直为自己打猎比一般猎人厉害点而自信,此刻,这仅有的小自尊彻底破裂。
天行正自期自艾,没过多久,卫祖出现在他身后,道:“劳你久等了。”
二人一起走向醉龙行宫,福爷手提一只大肥兔从里面出来,丢给二人每人一块玉坠,道:“戴好玉坠跟我来。”
二人跟着福爷穿过一片树林,绕过一座山丘,眼前视野变得非常广阔,放眼处尽是土丘与大石,没有树林遮挡,最醒目的是山丘下一个方圆一两里的水潭。
天行第一次在这片山里看到水潭。
福爷道:“你们看这潭水。”他把手伸进水里,搅动一下再拿出来,毫无异样。天行与卫祖莫名其妙。
福爷再慢慢将另一只手里的兔子放进水里,霎时间,整个水面突然闪出一片红光,那只肥兔被红光束缚收紧,内脏都被挤出身体。当兔子死去后,红光又消失不见。
福爷意味深长的看向二人,天行这段时间见过太多大场面,所以内心没什么波动。卫祖居然也是面不改色。
福爷有点小尴尬,清清嗓子道:“湖面被下了法术,没有带那种玉坠的活物触碰了水面都会被困。注意保管好自己的玉坠,不然你们也会像兔子一样。”
随后福爷正色道:“你们这次来的任务并非打扫行宫,而是看守这个水潭。”
“这水潭底下,困着一个妖人,你们只需等他在水面被困住后,砸碎身上的玉坠,就会有神仙前来收妖。”
卫祖道:“那妖人大概多久会出来?”
福爷冷笑道:“若是知道时间,还用得着你们吗?老实守着就好。”
天行无可奈何,只能重重的叹气。
福爷笑道:“你们身在福中不知福,跟我来。”
水潭边有一块巨石,巨石中空,形成一个小石洞,福爷来到山洞里,指着一个小木箱道:“打开它。”
天行上前打开,里面排列着六个大药瓶,瓶身的标签是“筑基丹”,还有两个小瓶是“智慧丹”。
福爷道:“这两种药分别可以增强你们的身体与头脑,筑基丹吃一粒,可保数天不饿,而且能清除身体里的杂质,固本培元。智慧丹更加不得了,唉……太难得了,我都没有吃它的福分。”
他眼里尽显贪婪,忍不住走上前抓起智慧丹的瓶子,摸了几下还是小心的放下来,却顺手拿走一瓶筑基丹放入衣服里。
福爷道:“这次的任务很简单,你们日夜守在这里,不能离开。直到妖人被捉为止。”
“需要注意,不能下水潭,饮水洗澡可以用旁边的木桶提水。否则被妖人捉住就死定了。还有一点,也不能去行宫,那里已被神仙下了禁法,进去就死。事情我都说了,我先走了,你们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