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按照记忆找到丹术门,这个门派也是依山而建,景色不错,但规模比起通天宗来小了很多,或许是身在其中,感觉不到烟雾缭绕,更兼四周连鸟叫声也没有,显得死气沉沉。
连守门的年轻弟子都靠在门前昏昏欲睡。
天行上前轻声唤道:“师兄。”
守门弟子睁开眼睛道:“谁?”
天行道:“请问周所在山门内吗?”
守门弟子听到周所的名字,立刻来了精神,道:“周所师兄肯定在的,他出去两个月就把两年的炼丹任务完成了,而且还带回来一些宝物,被大门主收作了关门弟子,成了我们的大师兄,从此都不用出门做任务了。”
天行道:“我找他有事,该怎么找到他?”
守门弟子笑道:“我带你去呀。”
天行见他这么热情,有些过意不去,道:“你告诉我位置,我自己去吧,不用麻烦你。”
“不麻烦不麻烦。”守门弟子将天行拉进山门,把门合上后就领头往里走去,边走边道:“周所师兄如今可是这里的大红人,大门主特地给他安排了一间大房子,不像其他弟子还是四个人一间房呢。”
天行见他说得高兴,随口附和的“哦”着。
守门弟子道:“周所师兄为人大方,帮他做事总会打赏些上品丹药,他有需要,我们都抢着帮他做。”
天行听后,心里安稳了些,这么大方的人,借无瑕珠应该不难。
经过一片广场,场内十几个青年男女围着中间一高台,台上放置着一尊大丹炉,一老者正在教炼丹的知识。
再往山上去,在一处崖边的大木房前停下了。
守门弟子过去敲门,轻声恭敬的唤道:“周师兄,有人找你。”
门一开,周所探头出来查看,第一眼看到了天行,不禁面色一寒。他抛了一粒丹丸给那守门弟子,道:“好了,你走吧。”
守门弟子大喜,对周所连连作揖,愉快的跑回去守山门了。
周所对天行使了个眼色,冷冷道:“进来吧。”
天行有求于他,陪着笑脸拱手,道:“周兄,近来可好?”
周所待他进来后关上门,道:“有事直说。”
天行道:“我这次来有事求你,我妹妹中了剧毒,带她到巫山求医,二巫主让我来找你借无瑕珠一用。”
“不借,你走吧。”周所一口回绝。
天行急忙道:“只是借用一下,用完后就还回给你。”
周所冷笑道:“珠子现在是我的,我就不想借给你。”
天行尴尬万分,憋得脸通红,拱手求道:“周兄,我妹妹现在情况很危险,若没有无瑕珠,她可能会死啊。”
周所看他难堪,心里甚爽,笑道:“你妹妹的生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想要我就必须给你吗?以前我想当巫之子,你怎么不让给我!”
天行见他如此人性凉薄,见死不救,不禁心中怒火升腾,却又不能发作。
天行从小到大都受着儒家思想的熏陶,他所接触的人里也都是讲仁讲义,在他的认知里,友爱互助应该是每个人的天性,而他也一向都是乐于助人,急人所急。可是在这小小的丹术门,却一再刷新人性恶的一面。
周所见他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心里更是畅快,阴阳怪气道:“怎么不说话了?以前你羞辱我的时候,不是很嚣张的吗?”
周所又道:“对了,我师父曾说你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你这么厉害,还来求我干嘛?”
天行为了秦凤的毒,强行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吞下肚,重重的叹了口气,柔声道:“周兄你误会我了,那天与你比试的不是我。”
“哈哈哈哈。”周所大笑,道:“虽然你一直蒙着脸,但桃花把你面巾扯掉那一瞬间,我看得清清楚楚,你这张脸简直深深的刻在我心里。”
“唉,身体虽然是我,但是主导的人却不是我……”
天行无奈,只得将自己与牧一体双魂的事透露了出来。
周所一听就信了,因为他也感觉眼前这个人与那天比试的人非常不同。他只听师父巫抵说过此人是个很厉害的存在,却不料竟是传说中的神龙!
大抵人对神龙都怀有敬畏之心,周所顿时为刚才自己的言语有些后怕,嘴上连忙缓和的说道:“你若是神龙,那倒是可以卖你个面子,但传说中神龙法宝无数,上天入地穿梭虚空,无所不能,你给我一两件防身的法宝我就将珠子借给你。”
天行不禁为难,且不说牧已经离开了,就算还在,他这野地里长大的龙除了本命内丹千机鼎外,还真没见过他有其他的法宝,或许有继承父亲的法宝存在熊猫的空间葫芦里,但是天行从来没见过。
“周兄,神龙找到了别的身体,已经不在我这里了。我现在一介凡人,没有法宝啊。”
“什么,神龙已经离开了!”周所感觉底气又上来了,冷笑道:“天下间哪有平白无故就能得到的东西,你光靠一张嘴就想来借我的宝珠,可能吗?看你一身儒装,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天行摇头道:“我只知道急人所急的道理,却不懂这见利忘义的歪理。”
周所道:“我也懒得跟你一个普通人瞎扯,你知道那天我有多羞辱吗?我现在没把你打一顿算不错了。”
天行道:“可那天我并没有伤害你啊。”
周所怒道:“若是你自己当巫之子也就罢了,我服气。可你转脸把位置让给了桃花,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无地自容吗?我感觉所有人都在嘲笑我,直到现在,我只要一想起巫山,我就会心虚。”
天行觉得有些内疚,但无论如何,他今天都必须借到无瑕珠,所以他依然苦苦哀求,道:“对此我很抱歉,周兄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把无瑕珠借给我?”
周所道:“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头,我心结解开了就给你,哈哈哈哈。”
“好!”天行毫不犹豫,当即跪下,重重一磕头,道:“请周兄消气。”
再重重一磕头,额头已经发青,道:“望周兄不计前嫌。”
又磕下第三个头,额头已现血迹,道:“愿矛盾从此解开。”
三个头磕罢,天行起身,向周所躬身作揖,道:“周兄我一片赤诚,希望过往不快全都忘却,多谢成全!”
周所根本没有料到他真会磕头,但也被他的行动震惊,喃喃道:“你们儒国难道不是只跪天地宗亲师么?你怎么如此没有骨气。”
天行正色道:“与亲人性命相比,个人荣辱毫无意义,况且我也是真心道歉,算不得多大的侮辱,我问心无愧。”
周所暗想:你一脸正气,显得我是小人了。倘若让你将珠子借走,回到巫山岂不是显你能耐了。以前你如此羞辱我,我岂能让你如愿。
于是周所道:“照你所说是神龙羞辱的我,要磕头也理应是神龙来,你若把他找来给我磕头,我才能把珠子借给你。”
“周所!”天行见他赖账,再也按捺不住厉声道:“你岂能言而无信!你莫要以为是我欠你什么,当日的比斗是你挑起的,而且桃花是神龙的徒弟,把巫之子让给她也是理所当然。我真心实意给你道歉,头也磕了,好话也说尽了,你若不给我珠子,休怪我不客气了!”
周所猛地蹿到天行身边,右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举起往地上一甩,怒道:“没有了神龙,你还有什么能耐,敢说对我不客气。”
这一摔力道极大,天行全身骨头都摔散了般酸痛,他挣扎着爬起,周所又上前去掐他脖子。
天行刚抬手去挡,周所化爪为手刀,快速两刀将天行防护的手砍开,又是一记重拳打在天行胸口,天行被打飞,重重撞到木柱上。
周所冷哼道:“那天的比试还没比完,其实我还没输,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今天你若战胜了我,珠子就可以给你。”
天行已对周所失去了信任,他揉着胸口,冷冷道:“你以为没有了神龙,你就可以随意拿捏我,就想在我身上找回你那点可怜的自尊是吗?”
周所笑了,道:“没错,在你身上失去的,再从你身上找回来。”
天行道:“你难道从来不省视自己的内心吗?这么做你真的心安理得吗?”
周所道:“你们儒国的人废话真多。”
天行道:“既然我的真心换不来你的实意,那我就让你知道,那天你输了,今天你一样会输!你不遵守你的诺言,我来让你遵守。”
话音刚落,天行的身边出现了一本齐人高的大书,封面三个字《圣贤书》。虽然是以气凝聚,但如今天行的识海灵液丰富,凝聚出来的东西已经无限接近于实物。
“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随着天行口中轻诵,书本自动翻开,一个个文字飞出,组成一排,像一条绳索往周所身上缠绕。
周所惊讶道:“你还会道法?”
天行道:“没有神龙,我难道不能自己修炼么?人终归靠的是自己。”
周所道:“很好,就让我的武道来会会你的道法。”
他在文字准备收紧的瞬间身体一蹲,就地一滚,避开文字后弹跳而起,直取天行。
天行反应也快,闪身躲到圣贤书后面。
“我打烂你这本破书!”
周所聚集力量,周身涌出一圈浓郁的血气,足足有三尺之厚。在武道境界中,这已是第三阶段血气收放。天行在正气功法中也是处于第三阶段以气御物。但武道的血气在战斗中优于空气,周所挥拳击书,血气所过之处,空气溃散,圣贤书被打出一个个拳洞。
天行此刻内心坚毅,没有退避,反而将书一合,把周所整个人包在书内,他心念一动,大量文字涌现。
“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
“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
周所看到这些文字,内心出现一丝羞愧,血气顿时减弱了三分。大量文字将他团团围困,挤压,使得他动作迟缓,血气也渐渐被挤压的得只剩三寸左右薄薄一层。
“我不能输!”周所怒吼一声,索性心一狠,忘掉所谓的羞耻心,重新爆发出极限的血气,圣贤书被血气再次撕裂。他自从巫山比试输了,已有了重重的心结,能不能打破这心结就看这一战了。
“呀——”天行咬牙切齿怒吼,他的身后是秦凤的性命,她为了等自己而受的伤害,无论什么代价都必须要治好她,这一战,他更不能输!
天行不惜燃烧识海中的灵液,努力维持着圣贤书,依旧围困住周所。
仁义的基础就是孝悌,孝敬长辈,友爱手足,这是天行刻入骨髓的执念。
一股股的灵力从心中喷涌,天行激发了本性中另一种心魔“爱”的力量,识海内的灵液冒出水花噌噌噌的往上涨,而且产生质变,有种要结水成晶的感觉。
周围的空气不停涌入书内,木屋内仿佛产生了一个气漩。破损的圣贤书不停的修复,且越来越凝固,血气也无法击溃。
周所再一次被挤压得血气全无,身体摇摇欲坠。
“服不服?”天行叱道。
“不服……”周所话都说不顺畅,仍然硬撑着。最终筋疲力竭,被压伏在地上无法动弹。
天行放松了意识,凝聚圣贤书的空气散开,在屋内吹起一阵狂风。
“你输了,请你遵守你的诺言,把无瑕珠借给我。”
周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最后叹口气表示服输了,到一个房间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抛给天行。
天行接住木盒,仍不忘向他欠身致谢道:“多谢周兄,用完后我会立刻过来归还。”
周所冷笑道:“空的。”
天行心一紧,赶紧打开木盒查看,一颗鸡蛋大的绿色圆珠在里面,散发着阵阵浓郁的茶香。
天行闻到此香,心旷神怡,刚才打斗的疲惫一扫而空。
“果然是宝物,连香味都有奇效。”
他情不自禁的坐到一张椅子上靠着,享受这好似泡在温水里一般的放松,分不清是耳里还是心里传来点点呢喃的低语,恍如父母哄孩子入睡般的温柔。
连续半年的赶路,任凭多强的身躯都会困乏。如今一放松休息,竟立刻倦意上头,呼吸深缓,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