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忙了一晚上,把勤政殿附近的一座荒废的院子整理了出来。苏小婉兴致勃勃的住了进去,来到大宋朝几个月的时间,终于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
这个院子名曰凌云馆,是宋徽宗先前宠信的道士王老志讲道的地方。院子是按江南的样式所造,白墙灰瓦,一道朱红色的小门进去,是一条直通大堂的青石小路。路的两边是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每到傍晚寒气出来的时候,石块上就烟雾环绕,宛如仙境。
王老志失宠后,这院子就荒废了下来,宋徽宗也再没让道士住在过宫里。据说是因为王老志给寂寞的宫女开光施法,动作有点出格了,惹恼了宋徽宗。
苏小婉让身旁侍奉的宫女,在书案上摆好了文房四宝。这宫女名叫邢秉依,父亲是孟州府主簿,当年武松在孟州血洗鸳鸯楼之后,就获牵连赋闲在家,终日饮酒消愁,渐渐的家道败落。邢秉依也被送进了宫里,挣些碎银子补贴家用。
苏小婉听了她的事迹之后,便惊讶起来,历史上康王赵构的皇后就是邢秉懿,不知道可是这个小丫头吗。
邢秉依没有小蝶的那般机灵,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嘴巴还有些不灵光,说起话来总是结结巴巴的。不过人也老实的可爱,苏小婉无聊时常说些市井的俏皮话逗她。
五月的院中,春意盎然,百花争艳。苏小婉看着院中勃勃的生机,顿时诗兴大发,在宣纸上写了两句苏轼的名诗,“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字里行间愈是笔法追劲,意度天成。
邢秉依在一旁夸赞道,“尚仪大人好书法。”
苏小婉放下笔,微微一笑,“你还懂书法?那你说说哪里好了?”
邢秉依摇了摇头,“就是看着好看,像个女孩子跳舞的姿态一样。”
苏小婉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你这小嘴跟着我才一天说话就这么顺溜了,原来不会是装作笨拙了吧?”
邢秉依小身子往地上一跪,“尚仪大人饶恕则个,是我父亲入宫之前专门嘱托我要少言寡语,这才养成了习惯,说话有些困难。奴婢并不是欺瞒大人,只是见大人面慈心善,这才多言了几句。”
苏小婉扶她起身,“你父亲倒是个有心人,我也没责怪你,看把你急的。以后你就称呼我苏姐姐,我也称呼你叫小依,我并不是什么大人。”
“是,奴婢记住了。”
苏小婉柳眉一簇,邢秉依连忙改口道,“是,小依记住了。”
“这就对了,人和人之间原本也不分什么贵贱,每个人都是有尊严的。”苏小婉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时代。
邢秉依心里一颤,这是她进宫以来听到的最温暖的一句话,想着进宫以来所受的委屈竟两眼落下泪来。
苏小婉把她拉到了身边坐下,安慰道,“别说这不高兴的事了,听说你曾经见过打虎英雄武松,是不是真的啊?”
邢秉依一听武松二字立即两眼放光,“苏姐姐也听说武松的事迹,说来也是惊险,我那时是孟州张蒙方都监府的小丫鬟。那日武松血溅鸳鸯楼的时候我就在张都监的身旁服侍,那武松活脱脱的就是杀神下凡,把我的心胆都吓破了,他见我娇小就饶了我一命,也因为如此父亲也被牵连撤了职。”说着竟难过的又哭了起来。
苏小婉把她搂在怀里安慰道,“好了,有机会我会让你父亲官复原职的,你既在此服侍于我,我自然会对你不薄。”
邢秉依闻言更是对苏小婉感激万分,心中早已认她做了亲姐姐。
苏小婉说完让邢秉依在院中守着,自个慵懒的躺卧下来,阳光透过窗户暖暖的照在身上,苏小婉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放松。
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苏小婉小憩正酣,院中就传来邢秉依和赵构的拌嘴声。
“康王,我家大人正在休息,你不能进去。”邢秉依伸出小手拦住了他。
赵构也无架子,嬉笑的说道,“睡觉正好,你家大人貌若仙子,睡觉的样子应该更是有一番的风韵,我就偷偷的看上一眼就走。”说着就往里闯去。
邢秉依听了他的话又羞又气,急忙用手去拦他。
赵构故意把身子往她身上靠拢,“哎,男女授受不亲,你可注意别挨到我了。”
邢秉依当下小脸一红,也不敢碰他,任由着他闯了进去。
苏小婉用手扶着香腮,身子娇柔的侧卧在外堂的卧榻上。粉腮红润,秀眸惺忪,柳腰袅袅,裙带翩翩。
赵构看着她不觉就痴醉了起来,不由的朝她的香唇凑了上去。苏小婉忽觉脸庞的气息涌动,下意识的一个巴掌挥了出去。
“啪啪”
一声耳光想起,苏小婉和赵构同时吃了一惊,愣在了那里。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小依,我吩咐的话你都不听了吗?”苏小婉起了身子,情绪有些激动。
邢秉依连忙跑了过来,跪下求饶道,“苏姐姐恕罪,我劝过康王了,他硬是闯了进来。”
赵构摸了下脸嬉笑着,抱拳替邢秉依求情道,“怪不得这位妹妹,是我太过思念姐姐,姐姐和我一个梦里的仙子长的一模一样。”
苏小婉厌恶他的轻浮,愠怒道,“你不要以为自己是皇子就可以肆无忌惮,我不是路边的花花草草,任谁都可以采摘。”
赵构心里有些失落,“昨日我向父皇要求赐婚的时候你也没反对啊,你当真就对我一些感觉都没有?”
“没有,以前没有,现在更没有,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苏小婉不是一件玩物,谁想要就赏赐给谁。”苏小婉不知从哪里来的怒火,总觉的压在自己心里不能透气,现在终于发泄了出来,身子一软坐在了卧榻上,鼻子酸酸的,两眼涨的通红。
赵构不知所措的立在那里,不知道苏小婉为什么突然来的怒气,尴尬的赔了个礼,小心的退了出去。
苏小婉看着他欲言又止,心里忽然一阵阵失落,趴在锦垫上痛哭了起来。
赵构出了院子,直奔到太子东宫。
“吆,谁惹咱九弟不高兴了,怎么脸拉的这么长?”太子赵桓见他进来,故意的挑逗道。
“大哥,你说这女人的心都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一会对你热情,一会对你冷淡的呢?”赵构郁郁不快的问道。
赵桓笑了一声,“是哪家的大小姐,连我九弟这么风流倜傥的人物都看不上。”
“就是父皇册封的殿前尚仪苏小婉,不知为什么今日见我特别的冷淡,和昨日看我的眼神完全是两个人。”赵构有些失落。
赵桓眉头紧皱,“九弟,不是我劝你,这个女人碰不得,父皇好像也对她存有爱慕之心,这才留在身边侍奉,你莫要触怒了圣颜。”
赵构默不作声,转开话题道,“我三哥最近有什么动静?他好像不在京城了。”
赵楷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他随童贯前段时间一起出访辽国,最近刚刚回来,不知道又在打什么注意?”
赵构神情紧张的提醒道,“朝中乱党专权,大哥不能不防。”
赵楷坦然的笑了一声,“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如同在悬崖边上行走,战战兢兢,无一日不在担心,有你这句话大哥就够了。”
赵构心中有些感慨,都是骨肉同胞,若不是因为权力,大家应该过得像寻常家的孩子一样幸福,但愿未来不要骨肉相残。
苏小婉缓过神,梳洗了一番,整理下妆容。宋徽宗每日黄昏的时候才从艮岳里出来批阅奏章,苏小婉也要赶着过去侍奉。
刚入勤政殿,就看见一个面色冷峻的年轻人站在殿中。苏小婉轻步走了过去,跪下来道了个万福,“不知哪位大人在此,皇上还没有过来。”
年轻人冷冷的看着她扶她起身,“我是三皇子赵楷,过来也只是和父皇聊聊家常,你去忙你的事吧。”
“是,”苏小婉应了一身,起身坐到自己的文案前整理起奏章。
苏小婉不时抬起头偷看着赵楷,只见他与赵构一般的身材,但略显魁梧。皮肤有些黝黑,脸上的棱角分明,有一股阳刚之气。苏小婉不由的心动了一下,胡乱的整理着奏章,暗自有些神情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