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烧烤店出来,陈爱民说话舌头都有点硬:“鲁老弟,你若是以后去嫩江越而门过,我就不认你这个哥,哥们。”
“老战友你放心,我到省厅绝不会把酒给你省下的。”我红着脸,也感觉胃里的酒劲直往上窜。
等把厅里几个人送到局里后,见我喝高了,刘洪伟非送我回家不可:“政委,我不看着你到家实在不放心。”
街上一台车都没有,也很少能遇见行人,月亮把马路照得通明,与洪伟搭讪着慢悠悠地在马路上走着。这啤酒喝得总要上厕所,走到县宾馆门口实在憋不住了,俩人就到门旁的树下阴影里方便。
解完手我无意中一抬头,突然一个嘴里叼着烟的人从大门里一闪身走出来了,瞅见他不由让我一愣:“啊!这不正是理发店里遇见那个给田二榔头开车的马仔吗?”
我警惕地拉了刘洪伟一把,用手指了指走过去那个人的背影,他转头一瞅立刻明白了:“这么晚了,难道他在宾馆里有猫腻?”
“他这是出去买烟去了,咱们赶紧去宾馆楼道里躲起来,尾随跟踪上楼,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瞅瞅这个人在敲路西小卖店的门,我马上来了主意。
这一兴奋,酒也醒了。两人气喘吁吁的一路小跑进了宾馆大院,悄悄钻进一楼大堂,蹲在了一人高的大花瓷瓶后面。没多久的功夫,就见马仔腋下夹着条香烟进门来了,他上了楼梯直奔顶楼而去。
“走,跟上。”我一把抢过来刘洪伟的手枪。
“政委不行!你喝酒不能用枪。”刘洪伟上来想夺回我手里的枪。
我一甩胳膊,小声道:“妈的情况紧急,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俩人猫腰悄无声响地跟了过去,这个马仔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上了六楼直接开门就进了紧里头的640房间。
走廊铺的是红地毯,皮鞋踏上去悄然无声,我俩相互使了个眼色,上前把耳朵贴在了门上。楼道里死一般的肃静,门内说话可听得清清楚楚。
“开卖店这娘们太黑了,这条烟得贵了好几十。”就听马仔抱怨道。
“你出去碰见人没有?可别把尾巴给我带回来呀。天亮前咱俩就动身远走高飞,这些日子你家那地下室可把我憋坏了。”
一听这屋里与马仔说话人和语声,俩人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这正是田二榔头!”
“老板,都憋闷这么久了,要不我给你找个小姐放松放松?”
“你他妈的少给我惹事!是不是想让警察抓住我?”
我看看手表,午夜两点了。把刘洪伟拉到一边耳语道:“回去找人已来不及了,反正屋里就两个人,你去找服务员打开门,我必须亲手抓住田二榔头。”
一会功夫,服务员拎着水壶过来了,她敲门问:“先生,刚才是您打电话让我送水来吧?”
“滚开!老子啥时候要水了?”
这时就听田二榔头吱声了:“进来吧?我正好有点渴。”
在服务员伸钥匙打开门的一刹那,我端着枪一个箭步就冲到了田二榔头的床前,朝他大喝一声:“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我想你们这是搞错了吧?”他顿时一愣,但马上缓过神来辩解道。嘴里边说着这手就向枕头下摸去。
“别动!”我知道这田二榔头手里有枪,又心毒手狠,觉得此时不能给他任何反把的机会,就照准他的左右手腕勾动了板机。
“啪!啪!”枪口吐出了一道耀眼的火光。随着这两声清脆的枪响,这英雄一世的田二榔头的左右手彻底被我废了。
他全裸着身体,象头屠宰场里刮去毛的蠢猪一样,顿时抱着胳膊嗷嗷直叫,一骨碌翻落到地面上,疼得在床下白花花的打起滚来。
旁边的小马仔掏出匕首欲刺向我后背,刘洪伟上来一脚踢飞了他的刀,回手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揭开枕头,见下面压着支勃朗宁手枪,我一把抓在手里,转身冲身后喊道:“洪伟接枪,这家伙事儿归你了!”
只前后几秒钟就结束了战斗,我冲着面前垂头丧气的田二榔头嘲笑地问:“田老板你戏演得不错呀,不是都死好几回了吗?没想到今天会落在我手里吧?这就是天意!”
“我认栽,认栽。”田二榔头脸扭曲着,呲牙又咧嘴的。
我与洪伟押着田二榔头俩人走出宾馆天已大亮,抬头望望天空,已是朝霞满天了。没走出几步远,彩云拥着朝阳在东方地平线上冉冉升起,这半拉天顿时被映得通红通红,把大街小巷涂上了层神奇的朝晖。就在一转眼之间,眼前的高楼绿树,还有这脚下的平坦街路,和所能见到的一切都变得绚丽夺目了。
来到局大门口正好遇见了出来晨练的陈爱民和程志明,俩人惊诧地瞅着我们问:“鲁政委,你这是从哪抓俩人回来?”
“组长你细瞅瞅,这就是田二榔头,昨晚撞我枪口上了!”我心中的兴奋简直无法自控,几乎喊起来了。
一听说是田二榔头,他俩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马上围了上来:“啊!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别开玩笑了鲁政委。”
“他那是金蝉脱壳,咱们都上当了。”
刘洪伟知道他俩没见过田二榔头,跟着插嘴说:“陈组长,真是他,被我和鲁政委堵在县宾馆里了。”
“太好了啊!真是跌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是费工夫,快押送后院看守所去,我马上跟厅里汇报。”
几个人象得了宝贝似的,生怕一不小心丢了,共同押着田二榔头这俩人进了局机关大楼,穿过大厅,再由后楼门出去进了看守所。
陈爱民向看守所长杨春晖下了死命令:“没有我的批准,任何人不得接触田二榔头!”
回身上楼在楼道上迎面遇见了徐世昌,他脸色苍白,吃惊地问:“田二榔头没死?我进院就听大伙呛呛,说你们把他抓住了?”
“田二榔头再不落网,天理都不容了!”我气愤地冲着他道。
徐局长苦笑着试探说:“那爱民你们今天不是要走吗,怎么办?用不用我们人参与审讯呀?”
“这是个涉黑案件,徐局长我也做不了主,一会上楼就请示包厅长,看厅领导啥意见吧?”陈爱民能猜出徐世昌的心思,抬出了包厅长来。
徐世昌讨了个没趣,他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更清楚这黑社会的盖子一揭开,自己全国优秀公安局的光环肯定难保,只能无可奈何花落去:“那好吧?有用得着大哥的地方你就吱声。”
陈爱民回到楼上,赶紧打电话跟包强厅长报告了抓住田二榔头的消息,厅长大喜,在电话里指示说:“你们立即把田二榔头送往松江市看守所异地关押。跟徐局长讲,这是个涉黑案件,县局应回避,立即移交给厅指导组,审讯的事爱民由你具体负责。”
撂下电话,陈爱民瞅瞅我不舍的说:“这个案子很艰巨,按照厅长的意见,我得马上把犯人押到你们市局审讯。老战友咱俩后会有期了,有事电话联系吧?”
“陈哥,程哥,我鲁强跟你们还没处够,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我话还没说完,就觉得心头一热,紧紧地握着他俩的手眼泪就止不住了。
几双眼睛默然相互对视着,两行泪立即从陈爱民的面颊上淌了下来。他抽回手擦了擦,声音哽咽着说:“别激动鲁强,我们还会回来的。”
屋里马上沉静起来,默默无语两眼泪,明知分别在即,可几个人似乎都不想离开这里,对这战友间即将的分别,每个人心里都是一万个舍不得。
“组长,犯人已押上了车,咱们出发吧?”这宁静被吴海峰在门外的一声呼唤惊醒了,陈爱民不得不下楼登车启程。
我挥手告别后,嘀——,嘀——,两声喇叭鸣叫,省厅的大吉普便驶出了大门,片刻之间就消失在了车水马龙的街道远处。我站在路边久久的望着。
送走他们心空落落的,我醉醺醺,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一头扎在炕上,可怎么也无法睡去。心里盘算着:“从明天起,自己的工作又该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再次变成了局里多余的人。”
真不想再做这牌位的副政委,此时恨不得辞去这领导职务,去一线做名普通警察,觉得就是当个派出所的责任区民警,天天也能有点实事去做。
我都四十五岁了,照镜子一看,鬓角已有了白头发,屈指可数,人生还有十年的好光景,感觉如此这般天天无所事事,不是等于把这生命白白地耗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