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绝早,大街小巷烟花爆竹映的满天光亮,阿离醒来,见怀里的慕若初仍睡的香甜,不忍叫醒,静静的望她睡颜,见她脸上桃花红绽色,眉尖柳叶翠含颦,情不自禁俯身轻吻了一下娥眉,意犹未尽,又亲了亲鼻尖,犹觉不够,在她唇上轻啄一下,自抿了抿唇,竟觉得香甜可口。
慕若初被脸上的痒意弄醒,微微蹙眉,慵睁惺忪睡眼,声音软糯道:“阿离,你在做什么?”
阿离笑意浓浓的望着她,答非所问道:“醒了?”
慕若初揉揉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你既醒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阿离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笑道:“我不是将初儿唤醒了吗?”说着向她额上又轻吻了一下。
慕若初羞看他一眼,起身道:“快些起来收拾吧,金莲姐可等着我呢。”
于是两人起床走下楼来,武大已经出门拜节去了,见武松房里灯亮着,于是敲门走进去,相互拜过礼,慕若初道:“二哥腿疼不疼?给我看看伤处肿的厉不厉害。”
武松一面掀起被子,将左膝露出来,一面笑道:“小红才给我擦了药,不疼。”
慕若初一见,果然比昨日肿了许多,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说道:“二哥今日哪儿也不许去,就在床上躺着,我会吩咐小红她们一刻不离的伺候,若要方便,就叫她们拿净桶来,不可走动。”
武松笑望着她点头道:“我都依你便是。”
慕若初又对南宫离道:“阿离,你拿纸笔来,记下二哥今日要拜节的人家,一会儿咱们替他一一拜去便是。”阿离应着去了,须臾拿下纸笔,一一记下,方回到望月小筑洗漱更衣。
慕若初洗漱罢,唤了小红来梳妆,头上戴了金丝?髻,簪着金镶玉凤踏祥云钗,绾着朝阳五凤桂珠钗,华贵无比。耳边金镶宝石坠儿,项上戴赤金盘螭璎珞圈,身上穿缕金百蝶穿花大红通袖袄儿,下着刻丝软黄裙子,披貂鼠披风,裙边环佩叮当,打扮的恍若神妃。
又叫小红替阿离装扮,须臾,金玉冠束发,簪金玉发簪,着玄色罗锻纻丝长袍,腰间金玉宝带,披青肷披风,粉底皂靴,俨然一副翩翩公子,富贵王孙的气派。
慕若初将他打量了一番,笑吟吟看着他道:“我相公果真俊郎不凡。”
南宫离脸颊一红,伸手揽住她含笑道:“娘子才是天姿国色。走吧,马车已经备好,年礼也都带齐了。”于是两个坐马车迳往甄府行去。
来到甄府时,门前已是车马骈阗,门庭若市的景象。早有潘金莲的丫鬟迎在门首,见慕若初来了,忙上前行礼,然后领她往后院去了,南宫离拿了馈岁盘盒自去前厅拜节不提。
且说慕若初才走进潘金莲院里,金莲便掀了帘子欣喜迎出来,见慕若初通身打扮,吃了一惊,叹道:“这嫁了人就是不一样,初儿如今竟也打扮的华丽起来,这通身的气派,我瞧着,和宫里的妃子不相上下哩。”
慕若初笑道:“我可不是因为嫁了人才如此打扮的,这头上的金冠忒重了,压的我脖子都快断了,这衣服也厚重累赘的很,要不是为了给姐姐撑脸面,我才不穿这劳什子!”
金莲拉住她的手喜不自胜道:“我都知道!我早已收拾好了,就等你来,走,我带你去见老夫人和大娘子。”
慕若初点头应了,将礼盒交给金莲的丫鬟拿着,走老夫人房中,但见大娘子孙秀眉先已伺候在老夫人身侧,金莲走过去向老夫人磕了四个头,又向大娘子孙秀眉磕了个头,方起身引荐慕若初与二人。
慕若初满面春风的向老夫人行了一礼,又与孙秀眉叙了平礼,从丫鬟手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来,里头装着一对棕红锦缎镶祖母绿宝石的抹额。
慕若初双手奉上,笑道:“听姐姐说,老夫人易染头疼,我便着人做了一对抹额孝敬老夫人,望老夫人笑纳。”
甄老夫人示意身边丫鬟收下礼物,望她笑道:“丫头,老身记得你,你跟上次见时,可大不一样了,老身险些认不出你来。”
慕若初笑道:“老夫人和上次见时一样,还是那么精神矍铄,慈祥和蔼。”
老夫人眉开眼笑,指着她说道:“你这丫头一张巧嘴还是那么会讨人喜欢。”
慕若初嫣然一笑,看了一眼旁边的孙秀眉,又从丫鬟那拿过一个锦盒,打开正是一对龙眼大的南珠,圆润饱满,色泽莹润。
慕若初双手奉与孙秀眉道:“我常听姐姐说,大娘子素日对她多有照拂,我有一对南珠堪赠大娘子,多谢大娘子照顾姐姐。”
孙秀眉见到那两颗南珠,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忙掩饰了,淡淡笑道:“我与三姐儿共同侍奉相公,理当互相照应,娘子不必如此客气,这礼物太过贵重,我收不得。”
慕若初将锦盒放到她手中道:“哎!大娘子过谦了,此是我一份心意,大娘子不可推却。”
孙秀眉这才收下,笑道:“那妾身却之不恭,便收下了。”
这孙秀眉原以为,潘金莲的娘家人,不过是乡下土财主,登不得大雅之堂。不想今日见这慕若初,貌美欺西施,气质胜嫦娥,穿着华贵,言谈举止从容大方,说话会讨人喜欢,是个让人一见便不敢小觑的人物。不由心中暗暗嘀咕,这样一个佳人儿,为何相公当日娶的却不是她?
老夫人让慕若初挨着她坐了,说了会子话,见陆陆续续有堂客走来,慕若初方才作辞去了。临走前,老夫人赏了一对翡翠玉如意与她,令金莲送了出去。
才一出老夫人院,潘金莲便难掩失落道:“你这就走了?我还想和你说说话儿哩。”
慕若初拉着她安慰道:“我明儿再来看你,今日还要去好几家拜节送礼,你也要招待堂客,不得闲的。”
辞了金莲,一迳走到前厅,正要寻个小厮进去唤阿离出来,碰巧西门庆走出来,险些与她撞个满怀。
西门庆定睛看去,不觉愣住,痴了片刻方道:“慕娘子?!小人还当是哪位娘娘驾到哩!”
慕若初笑道:“西门兄休拿我打趣,可是要走了?”
西门庆道:“正是哩,还要去夏提刑、周守备、知县老爷等府上去。对了,武都头伤势如何了?”
慕若初笑道:“左膝肿了,行动不便,今日便由我和阿离代二哥拜节送礼了,还要多谢西门兄昨日赠药之恩呢。”
西门庆笑道:“这点小事不值什么,娘子休如此见外。”
慕若初笑道:“好,十五日锦园举办花灯会,西门兄那日晚夕定要携家眷前来赴筵。”
西门庆欣喜道:“既是慕娘子盛情邀请,在下定当赴约。”
正说着,只见南宫离和甄奇一同走出来,甄奇见了她便笑道:“若初今日打扮的甚是华丽!怎不多陪陪你金莲姐?”
慕若初恭手行礼笑道:“给姐夫拜年,姐姐在老夫人屋里忙着迎待堂客呢,我明日再来找姐姐玩耍。”
西门庆识趣,恭手作揖道:“甄兄,南宫兄弟,你们谈话,在下告辞了。”
甄奇点头回礼道:“恭送西门兄了。”看着西门庆走后,又问慕若初:“听阿离兄弟说,武都头摔伤了腿,伤的可严重?”
慕若初道:“没伤着筋骨,但伤在膝盖,这几日却是下不来床了。”
甄奇道:“我这里有太医给的通络膏,已给了阿离,治疗跌打损伤有奇效,保管武都头三五日便可消肿。”
慕若初笑道:“我替二哥谢过姐夫。”又说了几句家常,方同南宫离作辞离去,赶马车迳往各处拜节送礼。
走到西门府,慕若初在吴月娘屋里坐下吃了盏茶方去,吴月娘亲送她至仪门外方归。慕若初来至门首,才待踏上马车,忽听影壁墙后有人喊道:“慕主儿!”
慕若初转头去看,却是蓼儿哭红着眼,从影壁后走出来,扑通跪下磕头道:“慕主儿救救奴吧,奴现在每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备受欺辱,如堕地狱啊!”
慕若初佯装想不起,说道:“你是.....哦!你是蓼儿?!”
蓼儿连忙点头道:“是...奴家正是蓼儿,求主儿救救蓼儿吧!”
慕若初道:“你不是和西门兄相好吗?有西门兄替你做主,谁敢欺你?”
蓼儿眼泪汪汪道:“大官人并没将奴收房,只把奴给了五娘做房里的使唤丫头,那五娘因奴是打初园来的,她心里妒恨主儿,连带着不喜奴,对奴处处刁难,百般欺辱,求主儿开恩,带奴走吧!”
南宫离掀帘子探身说道:“你既已跟了西门庆,便是西门府的人,西门府的家事,初儿怎好插手?你快回去吧,叫人知道了,又没好果子吃。”
蓼儿见了南宫离,更是哭的泪人儿一般,哀求道:“少爷!看在奴往日尽心伺候的份上,少爷救救奴吧!”
南宫离淡淡说道:“只要你尽心伺候你的主子,她总不会太为难你,回去吧。”说罢望慕若初道:“初儿,我们走吧,还有几家大人府上没去拜访。”
慕若初为难的望着蓼儿说道:“如少爷所说,我已将你送与西门兄,自是不好再要回来的,这样吧,若我见了那五娘子,替你求个情儿,可好不好?”
蓼儿慌的磕头央求,死活不肯再留在西门府。正没开交,就见香莲身边的丫头春梅站在大门内喊道:“贼臭肉,娘叫你拿茶来,你跑来这里作甚?娘急等着茶不来,正发火哩!还不回去?仔细你的皮!”
蓼儿一见春梅来了,吓得小脸儿蜡渣黄,忙跑过去向春梅解释道:“是慕娘子见了奴家,叫过去问了几句话。”
慕若初看了看蓼儿,又看了看春梅,春梅见她看自己,立刻款款下拜,慕若初嘴角冷冷一笑,转身进了马车,扬长而去。
春梅回去后将冬青偷见旧主一事原原本本告诉香莲,这香莲一听,登时娥眉剔竖,杏眼圆睁,叫过冬青来叫她跪下,兜脸打了四五个耳刮子,口里骂道:“贼银妇!还敢告状?你如今只是我屋里的下等丫头,还当自己是爹的姘头,打不得骂不得呢?慕娘子什么样的人物,会管你?再让我听到你背地里说嘴,我不把你银妇下半截打烂也不算完!”
又向头上取下银簪子,照她嘴上尽力戳了几下,骂道:“叫你背地里咬舌拨嘴!看我不戳烂了你!”戳的冬青哭嚎求饶,拿手遮挡,手上脸上鲜血淋漓。
香莲打骂了半日,累出一身汗来,方停了手,叫她外头甬路边上跪着,直跪到傍晚方饶她。
——
慕若初两个直逛到黄昏时分回到初园,见迎春堂里摆了许多礼盒,先走到武松房间问候伤势,南宫离拿出甄奇赠的药膏与他擦在伤处,又交代拜节事宜,然后走到前厅,将礼物一一记录在册,吩咐刘实常远收进库房,直忙到掌灯时分方罢。
晚宴仍设在了披星堂里,阖家饮酒谈笑,直吃到三更方散。
晚夕归到房中,慕若初吃的脸绽桃花,星眸斜睨,南宫离帮她盥洗更衣,打发睡下,慕若初醉态娇俏,搂着阿离喃喃吶呐说些醉话,气息温热的呵在阿离耳边。
阿离只觉一阵酥麻顺着耳畔传遍全身,再忍不住,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便要求欢。
慕若初半醉半醒、半推半就的依了他,两人正待交合之际,忽然想起什么,呓语道:“等...等一下...”说着翻身向床褥底下拿出一个玉瓶,手脚迟钝的打开瓶塞,倒出两颗丸药来送进嘴里,然后艰难的盖回瓶塞,呢喃道:“好了...继...继续...”
南宫离停下动作,眼神定定的看着那玉瓶问道:“你方才吃的什么?”
慕若初懵然不觉,呓语道:“我吃的...避子药。”
南宫离眼神一暗,紧蹙眉头问道:“你为何要吃它?”
慕若初咕嘟着嘴,说道:“吃它..自然是为了避子啊...你真笨...”
南宫离只觉周身血液瞬间凉下来,一言不发的从她身上下来,躺回被中。
慕若初浑然不觉,转了个身,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