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秋儿都不敢说出来的是,大夫的说辞,和茯苓姑娘倒是一样呢。又或者,大夫对没什么病的人,都是这一类说辞吧?
听完这一番话,连秋儿都看得出来,七小姐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那六姐姐呢,她也病了吗?”
既然说两个都没消停,没道理一个“病”了,另一个却还好好的吧?
陆芳菲刚刚问完,就见秋儿又笑得止不住了,半晌,才渐渐歇了。还得几次深呼吸,这才说出话来。
“六……六小姐半夜里闹肚子疼,就把给五小姐看病的大夫请了过去。大夫说……”
“说什么?”
“大夫说六小姐就是吃多了!”
说完这句话,秋儿又是一阵大笑,“七小姐,您说咱们府里的六小姐,会不会是开国以来,第一位因为吃多了才请大夫过来的小姐……”
这一次不用陆芳菲示意,秋儿就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原因无他,却是老太太身边的顾妈妈亲自来了。
进来传话的是歆儿,得了陆芳菲的示下,她便引了顾妈妈进来。陆芳菲抬头时,看到的还是那个一身衣服整整齐齐,灰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的老妇人。
祖母屋里有那么多丫鬟,怎么偏生遣了这一位亲自过来了?
心里这般想着,抬头时,陆芳菲的笑容格外地灿烂。
“哟,这不是顾妈妈吗?有什么事情随便派个小丫头来不是行了吗,怎么还能劳动妈妈专门跑一趟?”
说着,又刻意斥责簪雨道,“就说你们几个心里不装事,总不及佩云。现在好了,伤了一个佩云,我这屋里都快找不到规矩了。见妈妈过来,也不说去给妈妈倒茶?”
陆芳菲没来由地板着脸,簪雨便马上会意,忙惶恐地答道,“请小姐息怒,确实是奴婢的不是。只是这会子各处都尚在洗漱,只怕……只怕是沏茶的水害得缓一缓呢。”
“偌大的一个府里还能就短了这点热水了?”这样的回答陆芳菲显然是不能满意,“去厨房,就说我要喝茶,问问能不能打得来热水,现在就去!”
簪雨领了命马上就出去了,陆芳菲这才转过头去了怒容,微笑着和顾妈妈解释道,“对不住了,昨儿我屋里的佩云伤了膝盖,其他几个就跟孙猴子去了紧箍咒似的,让妈妈见笑了。”
她既这般客气,那顾妈妈也不便再多说什么,有什么不满也只得暂时装在心里。因故作大度地笑道,“哪里的话,一大早便来叨扰七小姐,本就是老奴的不是。只是,昨儿夜里,五小姐和六小姐身子都不大舒服,老太太也很是惦记。一大早便差人去两处探视,又想着七小姐自小身子就比旁人弱些,便叫老奴过来看看。”
陆芳菲点了点头,“既是祖母的意思,那就难怪了。说起来倒是我们这些做孙女的不孝,又不能躬亲在祖母身边侍奉,又要劳烦祖母时时挂心,”说着,便伸手去拿自己的茶杯,见那水是凉的,便又放了回去,“敢问妈妈,这两日祖母的身子可好?昨儿上午孙大夫是不是来请平安脉了,脉象如何?”
言辞得当,又不忘关心长辈,顾妈妈头回觉得,这七小姐,竟是比她那两个姐姐都懂事得多。先前四小姐陆芳茴还在扬州的时候,就只有她一个知道惦记老太太的身子,也只有她能镇得住五小姐和六小姐。自从年后陆芳茴随大老爷、大太太先回了京里,这扬州别馆就再没了宁日,竟是快被那两个不懂事的闹得翻过来了。
尤其是昨天半夜,一个说吃了茯苓煎的药很不舒服,另一个又只是说难受,还说不出个缘由来,闹得老太爷和老太太都没歇好不说,请回了大夫诊了脉,不过就是一场闹剧。
茯苓姑娘诊视的结果没什么不妥,药方和药渣也都正常,那一个六小姐还是吃多了撑的——可不就是撑到了吗,平素爱吃点心零食,晚膳都没用,哪里是大家小姐的风格?
陆芳菲见顾妈妈许久不说话,思忖了一下,还是让秋儿给顾妈妈搬了个凳子,并扶着顾妈妈坐了。
突如其来的优待更惊得顾妈妈摸不着头脑。顾妈妈自己也知道,老太太对几位小姐要求都比较高,连带着这姐妹几个,对自己也颇有微词。偶尔到各处传话,别说是不给看座,就是没茶水没好声气也都是不足为奇,她也早习惯了。
难得一次的礼遇,竟是来自七小姐的,怎么能别让她感慨良多?
要知道,因为这一位的身世,这些年在府上也没少受冷遇呢。那入不了耳的难听话也不知道穿了多少,只是没传到老太爷和老太太耳中罢了。
坐在凳子上,也回了神,顾妈妈免不得要仔细地回答起来。
“劳七小姐挂念着,老太太这两日精神很好,脉象也很稳定,昨日午膳、晚膳用得还比平时多些。”说到这里,顾妈妈又想到了昨天半夜的事情,话锋也随之一转,“只是昨儿晚上老太太歇下之后,府里又有些琐事,闹得老太太后半夜没歇好。方才醒了,吩咐了几句,现在又睡了。”
“原来是这样,”陆芳菲小声嘟囔了一句,继而又细问道,“那祖母这几日睡得可安稳?”
顾妈妈摇头,“睡得不太安稳,昨晚也是一点小动静,老太太就醒了,不然……”
不然也不会被那两个不安生的小姐闹得半宿都不得安宁。
当然,这种话还是放在心里得好。
听到顾妈妈说老太太睡得不好,陆芳菲就蹙起眉头,不多时,便叫秋儿低下头去,自己附在她耳边小声说看几句话,秋儿便起身朝里屋去了。
接下来,陆芳菲不过还是和顾妈妈闲聊,无外乎是老太太平时爱吃些什么,饮食有没有什么忌讳的话,对陆芳兰、陆芳蕻两个则是直接绕开了。这恰恰合了顾妈妈的心意,因而有问必答,还十分详细。
两人聊得正投机,却听得秋儿轻唤了一声“七小姐”,从里屋出来,还将一个牛皮纸包交到了陆芳菲手上。
得了顾妈妈透露的那么多消息,陆芳菲对这一件事便更是胸有成竹。她直接把那牛皮纸包递给了顾妈妈,“劳烦妈妈把这个带回去给祖母,也算是我这个做孙女的一片小心,请妈妈千万要成全。”
她这般说顾妈妈反有些疑惑了,因格外仔细地打量着这纸包,“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