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将呼延宏选好的名单告诉了皇后,皇后似乎不太满意没有选丞相家的女儿,但是我说这是呼延宏的意思,她便没有再说什么。之后我就回了东宫,其实我在东宫事情并不多,只是呼延宏每天卯时便起身,除了上朝还要批一些奏折,等晚上回了宫都亥时了。
将名册送给皇后之后没过几天,那几位女子便入宫了。入宫时我与皇后穿着朝服,在承熙宫的正殿等着她们觐见。
三个人年纪最大的不过十六,最小的也已经十五。她们的相貌才情,都称得上是万里挑一,我看得出来,皇后对这三个人很满意。今日她们刚进宫,东宫还要办一场家宴,我便和皇后先行告退了。
下午我刚换了朝服,将军女儿百里阖就来了,琅儿在榻上咿咿呀呀的,我看她蹬着小腿,似乎想出去玩,便让乳娘带她去院子里晒晒太阳。抱回来才半年,琅儿已经快要能走了。
当时在回皇城的路上,呼延宏说琅儿将来是大齐的公主,不能没个生辰。他便自作主张的将我二人成婚之日的后一个月当做琅儿生辰。我那时候还笑他,嫁给他一个月便有了琅儿,旁人得怎么说我。
“臣妾参见太子妃殿下。”百里阖的声音打断了我,我整了整衣襟,便让她近前来说话。
“你今日才刚刚入宫,以后有的是时间来这里,何必急在这一时。”我让人给她上了茶,将军的女儿与我同龄,长相在这三个人里不算最出挑的,但是我却觉得是最舒服的,心中也对她多了几分亲切感。
“殿下见笑了,进宫前家母曾嘱托臣妾,在宫里有什么不懂的便要多问,臣妾思来想去,殿下虽然也入宫不久,但总是知道的比臣妾多一些,日后免不了多多叨扰,今日来,便是提前谢恩的。”
听她说完,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将军之女果然直爽,如此一来,我倒是不好怪她了。
“既然如此,我便托大叫你一声妹妹,往后妹妹有什么事,可以来我这里,我若是可以帮你的,必定会尽力。”
她听完也笑了,按礼节她应当是叫我殿下的,可是却顺着我的话叫起了姐姐。一下午我与她相谈甚欢,甚至呼延宏回来了我都没发现。
“夫人何事如此开心啊?”人还没进来,声音便进来了。我连忙起身行礼,百里阖也起身赶紧行礼。呼延宏将我托起来,看到了百里阖,问我这是谁。
“这是今日刚入宫的太子侧妃百里阖,百里将军之女。下午来见我,我二人便聊到了现在。”
呼延宏听完,看了看百里阖,“嗯”了一声,连我都听出来他的不快了,赶紧让百里阖回去,生怕呼延宏一个不高兴就给赶出宫去,我好不容易才遇见个同我有话说的人,哪怕这个人是来与我抢呼延宏的。
“臣妾告退。”她倒是走的挺快,我还以为她会想趁此机会来争宠。
“殿下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才酉时便回来了?”我一边说一边给他更衣。
“父皇说今日东宫进了新人,让我早些回来,该见见人。”他说罢,看了我一眼,才又继续说:“夫人倒是好兴致,与人聊到忘了时间。”
我明白他觉得我不该与一个来争宠的人心无芥蒂的聊这么久,但是这一年来,我着实憋坏了。
“殿下恕罪,我也是看她有趣才如此。今日东宫家宴,现在应该是快要开始了。”他点点头,让宫人把琅儿也带上,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要带上琅儿,但是他总不会伤害琅儿。
我们两个人到的时候,她们三个已经到了。百里阖从我那里走了才半个时辰,都换了一身衣服了,还比我二人早到,看来平日里也是个利索的姑娘。只是不知道呼延宏会不会更喜欢这样的姑娘,我明白,他不过是因为我说的那句“从今以后只顾生死相随”而为我动容,若是有一天,有一位更好的姑娘和他说了同样的话,他还会记得我曾经的决心吗?
我看了看他,他始终都没有看她们一眼。尽管是因为他对她们还不够了解,但我仍旧是欣喜的。
“臣妾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太子妃殿下。”
看到我与呼延宏一同进来,她们三人脸上的恭敬倒是真真切切。
“免礼,入座吧。”
他坐在主位,我坐在他的右手边,乳娘将琅儿抱给我,我将她放在我怀里,她也安分的坐着。而席下三个人落座后自然是看向呼延宏,除了百里阖,剩下的两位脸上还有些惊喜。想来也是,呼延宏如今身长八尺,虽然肤色不是那么白,但也是一表人才,又是未来的一国之君,能嫁给他,即便是做侧妃,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殿下,臣妾从母后那里借来几位舞姬,不如现在叫进来,也热闹些。”我送册子那天便问皇后借了几位舞姬,东宫空了十几年,今日家宴乃是这么多年来最热闹的一天,日后恐怕也难以再如此热闹了。
“好,叫进来吧。”他点点头,又看着我笑了笑,继续说道:“夫人有心了,我都没有想到这些。能娶夫人,是我此生的幸事,也是大齐的幸事。”我明白他是做给她们三个人看,让她们明白这东宫他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这是臣妾的职责,殿下谬赞了。”
家宴很热闹,呼延宏却看起来心不在焉。我问他是不是朝中还有事,他摇摇头,没有说话,我也就没有再问了。他不想说的事,我也不喜欢强迫他。
家宴之后便是她们每日来请安,呼延宏也没有再早回来过了。她们三人到东宫后,呼延宏从未踏足她们的寝殿,我不知道他是心有芥蒂还是真心待我。除了百里阖,另外两个人也不曾私下来见过我,我听闻她们两人到是也去呼延宏回东宫的路上去碰过他,没想到呼延宏听说是东宫的侧妃,竟让她们两人在寝殿思过一个月。
百里阖同我说这事的时候,我问她,为何她看起来并不想争呼延宏的宠,她的回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太子如此真心的待殿下,我等自是没有机会再争。若是今日争得一时宠,成为众人眼中钉肉中刺,之后失宠了,恐怕便是殒命都没有人发现。不如现在与殿下交好,他日至少不会落得枯骨在殿无人知的下场。”
“你倒是直白,也不怕我听了不高兴。”这些日子百里阖与我交好的事让呼延宏很是不悦,他每日都要和我说,那百里阖必定是要借我之手攀附他,我如此不设防,那百里阖早晚会伤我心。我笑他多心,这天下女子,又不是人人都想嫁给权势,百里阖虽然嫁了进来,但那都是父命。
“殿下若是生气,臣妾重新说一遍?臣妾不去争宠,是因为殿下的文采和相貌都是这天下一等一的,臣妾文不成武不就,从小便如男儿一般舞刀弄枪,又如何媲美殿下在太子心中的地位?”她倒是越来越放肆了,我也不在意。自从嫁给呼延宏,便再也没有人同我如此放肆的说话了。
“你就是嘴厉害。我看哪天我让太子去你寝殿里过夜,你还会不高兴不成?”
她听完竟然十分吃惊,甚至起身给我行了个礼。
“殿下万万不可,臣妾无心争宠乃是由衷而发,殿下若是如此做,臣妾只会惹了太子嫌恶,今后便再无机会来见殿下了。这深宫里,臣妾不求显贵,不求荣宠,只求平安便好。”
看她这样,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将她扶起来,劝慰她我不会如此做,太子也不会嫌恶她,她才起来喝了口茶,似是要压压惊。
“殿下,这等话可不要再说了,臣妾心中清楚,这皇恩臣妾是万万消受不起的。”她虽然看起来是这三个人里最愚笨的,但我明白,她是最聪明的。呼延宏现在心中只有我,去争宠岂不是惹得他不悦?若是等几年,等我色衰爱弛的那一天,再去争,或许还能争得一时的荣宠。
这天下有无数的女子想嫁进皇宫里,想博得呼延宏的宠爱,这天下也总有女子,比我更会俘获呼延宏的心,总有一天,他会像现在护着我一般护着另一个女子。
但我也会想,或许他会记得我曾经为了他而舍下父母,舍下一切的追随他。
“殿下,今日天色不早了,臣妾先告退了。明日臣妾再来请安。”百里阖走了后,我想着下午她说的话,也没有心思再用晚膳了。
东宫花圃里的花芳香四溢,我命人挑几株移植到宫内,花香或许最能掩盖这皇城的寂寥。本来我还想再出去走走,可是没走了几步便乏力的坐倒在地,身后的宫人惊慌的一边搀着我坐到榻上,一边让人去请太医,乱作一团。
太医没来,呼延宏先回来了。他一脚便将宫人踹到在地,质问着他们是怎么伺候我的。我让他不要那么生气,宫人们没有怠工,是我有些乏力,许是晚上没有用膳的缘故。
“还不谢恩!你们若是伺候太子妃不周被孤知道,孤便将你们统统逐去永巷。”他生气的样子着实有些吓人,我这才发现成婚以来,我都没有见过他如此生气的一幕。平日即便是与我有争执,也是赌气不与我说话罢了。如今这般模样,倒真有几分太子的威严。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殿下。”他刚说完,太医便来了。他让太医好好诊治,若是有差池,便再也不用去太医院了。
太医隔着纱,很仔细的把了脉,又看了看我的面色,问了我一些近日来的事情,才有面露喜色的和呼延宏回报。
“恭喜殿下,太子妃脉象由寸及尺,皆有如滚珠般滑过,乃是喜脉啊。”太医说完后我与呼延宏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了的身孕,但是这一个多月我确实胃口也不比从前,母亲当时只和我说,有孕之人胃口与平日不同,但是也没有同我说是怎么个不同。
“有喜?那太子妃为何会突然晕倒?”
“回殿下,这几日太子妃食欲不佳,进食比往日要少一些,胎儿又内耗了不少,故而才会体力不支。微臣这便开几副调养的方子,温养一些时日便好。”
呼延宏看了看太医,又看了看我,在地上来回走着,说了好几句“好”,他一边说要重赏宫人,一边说要重赏太医,他还没说完要如何重赏,百里阖也来了,他看到百里阖,似乎又想起来东宫还有三位侧妃一般,要给她们三人也分一些赏赐。
“臣妾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殿下。”呼延宏正高兴着,也不像往日一般对她横眉竖眼,让她起身后便问她来做什么。
“臣妾听闻太子妃殿下无故晕倒,唯恐太子妃殿下身体有恙,不知殿下现在可有好转?”我看她发丝有些乱,想来一路上应当是没有停歇的过来的。虽然她是呼延宏的侧妃,但是她对我的关怀倒是真心实意的。
“我没事,太医说是因为有喜了,近日来没有好好吃下东西才会体力不支,休息几天便好。”
“太子妃有喜了?臣妾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殿下,这乃是东宫之喜啊。”她恭敬的说着,呼延宏看了她一眼,或许呼延宏说得对,百里阖会借我的手攀附上呼延宏,但是我仍旧愿意相信她不会。
“孤会将此事回报父皇,你若是没事便回去吧,太子妃这里有孤在,不需要旁人。”他语气倒是也温和了许多。百里阖也不多说,而是告退了。没有多久,另外两人也来了。呼延宏连门都没有让她们进,还说“这会才来,既不是担心夫人也不是庆贺夫人,是来献殷勤的吧。”然后便让她俩回去,无事不许来正宫寝殿。
“夫人如今有了身孕,她们早上过来只怕会影响夫人。从今日起,东宫不必再请安了,夫人养好身子便好。”他坐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和我说着。我担心如此会惹人非议,不过是请安罢了,又不是多大的事。但是他却执意不肯,说是那些人冲撞了我怎么办。
“可是若长此以往,父皇和母后会不会对我生厌?”
“既然如此,那不如让百里阖代行夫人职责,暂时管好东宫事务,夫人只管安心养胎。”
他说的也有些道理,虽然自古便有侧妃代掌东宫事务的例子,但是那些侧妃后来无一不受尽荣宠,我也知道,有了身孕的嫔妃便意味着失宠。只是我宁愿选择相信呼延宏,相信百里阖。
有了身孕之后,我一日比一日吐得厉害,太医开的药我闻着便想吐,如此熬了两个月,才终于好了些。那日我正在午憩,突然觉得腹中疼痛难忍,我以为是要出恭,却发现不是。宫人忙着唤太医,我却疼的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