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皇后宫嫔妃并无几人,除了皇后便只有一位慧贵妃和一位古贵妃。我们两个给皇后请安时,这两位贵妃刚走,我也没有见到。
“母后谬赞了。”我刚说完,还没来得及继续说,皇后便又开始说了。
“璃儿,你可知道,太子归国,有多少王公大臣争着抢着要将女儿送去东宫?”我没有说话,呼延宏也没有说话。我似乎明白了皇后为什么要不吝溢美之词夸我,一个贤良淑德的太子妃,不能是一个妒妇。
“宏儿,母后明白,你想立温璃为太子妃。可是我大齐自开国至今,都没有郇国女子执掌后宫的先例,宏儿,立温璃为侧妃,你意下如何?”呼延宏即便是想要让我做真正的太子妃,也要考虑皇上和皇后的意思,如果他们两个人不同意,那他再说什么都没有用。
“母后不知想立哪位小姐为太子妃?孩儿刚刚归国,皇城女子哪家好也不知道。”他似乎很是冷静,仿佛昨日要皇上立我为太子妃的不是他。但我相信他,他不会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
“母后知道你要回来,便让人去把三品以上官员的女儿的画像都要了一张,这些女子都是学过礼法的,而且有几位还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若是有喜欢的,本宫这就派人叫进宫来。”皇后让人送来一摞画像,只是呼延宏一张都没有看。
“不知这些女子中可有公主?”听他这么问,我便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我都快忘了,我还有个安裕公主的封号,一直觉得这个封号没有什么用,反而让大郇的皇亲们天天为此而对我父亲冷嘲热讽。没想到,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但是皇后显然不知道呼延宏想干什么。
“宏儿,这些都是大臣之女,我大齐没有娶皇亲的惯例,自然没有公主。”
“那母后认为,孩儿作为太子,娶一位公主为正妻,又有何不可?温璃是郇皇亲口御笔封的公主,父亲是大郇的丞相,胞兄年仅十九便连中三甲,如今也入朝为官。不知我大齐有哪位大臣之女可以与温璃的身世一较高下?”他顿了顿,皇后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我不敢出声,这时候皇后恐怕已经认定了我蛊惑了她的皇儿,我再说话恐怕只会让她更厌烦我。
“母后,孩儿从大郇一路回来,路途凶险。温璃没有贪生怕死的留在大郇皇城,而是一路随孩儿北上。在羁城,孩儿收到父皇的手谕后,问温璃是否愿意同孩儿远走,她以为此行必死无疑,同孩儿说,嫁给孩儿之后便不顾是否平安喜乐,只顾生死相随。”皇后叹了一口气,呼延宏听到后也不再继续说,而是恭敬的站着,等皇后的意见。
“既然如此,本宫明白了。温璃既是大郇的公主,自然怠慢不得,三日后便举行册封太子妃典礼。本宫只希望璃儿你记住自己的话,不顾平安喜乐,只顾生死相随。”说罢摆摆手,示意我二人退下,我们两个行过礼便走了。
回东宫的路上,我问呼延宏:“你这样,得有多少大臣恨我入骨?”他笑了笑,握住我的手,看了看我,拉着我继续走。
“谁敢对太子妃不敬?夫人可以放心,孤替你收拾那些不敬你的人。”我笑了笑,他还是这样任性妄为。
“太子殿下若是忘了天下,我可要被史官写成祸国殃民的妖妃了。”我似乎也变了很多,我从没想过我会和父亲一般的时时刻刻都记得我身上的担子。或许是我不想再看到像琅儿一样可怜的孩子,或许是我不想再看到这天下的百姓再为了别人的权势斗争而丧命。我希望他能做一个有为的明君,我希望将来的子孙提起他,感到的是骄傲而不是痛心。
“夫人是为了不做妖妃,还是真的为了这大齐的子民着想?”他倒是也没有停下来回去的脚步,而是边走边问。
“自然是天下的百姓。纵然后世说我是妖妃,我也听不见,我又在乎那么多做什么?”
“好,我答应你,我会为了天下的百姓,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君王。”他转身看着我,似乎在做什么重要的承诺一样。纵然天下的百姓不会记住呼延宏和温璃,但是百姓不再流离失所,不再有更多的琅儿,这太子妃的位置,我也坐着心安理得些。
回了东宫,琅儿已经接进宫了。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安分的让我心疼。我抱着她,她似乎胖了些。呼延宏只是看了看琅儿,然后便去忙他的事去了。
“殿下,丞相夫人在殿外候着,说想要见殿下。”有一个宫人进来通报,我在这大齐一个人都不认识,却知道上午母后那里的画像里有一张是丞相家的,猜也知道这位丞相夫人此行是什么事。
“带进来吧。”我放下琅儿,整了整衣服,让人去煎了茶便坐下等着她们。
“臣妾给殿下请安。”丞相夫人看起来不大,我给她看了座,便开始听她说。
“丞相听闻太子殿下回来便住进了东宫,还执意要立殿下为太子妃,这等挚情令丞相和臣妾都颇为动容。”纵然这些客套话虚假的很,可是所有人又很喜欢听。为我二人的感情动容,还要将女儿送进来,难道是因为觉得她的女儿比我更年轻,更有姿色?
“夫人客气了,承蒙太子厚爱才有了这太子妃的位置,实在是惶恐,怕我一人之过,让太子沦为大齐的笑柄。”我喝了口茶水,其实我更喜欢喝水,这茶水着实苦涩。
“殿下过谦了。”她呷了一口茶,又继续说:“臣妾知道殿下是大郇的公主,见多识广,但是这枚温玉乃是从那极寒之地寻得的,触之有温热之感,冬天把玩最好不过。臣妾的一片心意,还望殿下不要嫌弃。”她让人把玉送过来,我摸了摸,入手的确不凉,也不大,长寸许,宽二指,握在手里正好。
“这等贵重的玉石,我受之有愧。不知夫人有何事,要送我如此贵重的玉石。”我懒得和她继续客套,太子宫里的妃子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即便是我和呼延宏说,那他执意不肯收,我也无可奈何。皇宫的寂寥和滔天的权势,总有人觉得权势便可以抵挡那些寂寥。
“殿下着实聪敏。臣妾家中有一女,今年二八年华,尚未婚配。臣妾知道此事来找太子妃有些鲁莽,但是希望殿下能够与皇后和太子美言几句,能够让她侍奉太子左右。”她还真敢说,我竟不知该怎么说这位丞相夫人了。
“夫人还有其他事吗?若没有的话请回吧。这玉着实贵重,令爱的事我会和殿下说,只是殿下一向不喜旁人左右他的事,只怕说了也没有什么用处。”
“多谢殿下,此玉既然已经送出,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还望殿下不要再辞。臣妾这便告退了,殿下费心了。”
丞相夫人走后,我看了看那块玉,想着晚上再和太子说这事,谁知道等太子回来,都已经是亥时过半了。
“夫人,我听说今日丞相夫人来过了?”我还没来得及给他说,他倒是消息灵通。我给他更了衣,便把放着那块玉的匣子拿了出来。
“不仅来过了,还留了嫁妆。”我把玉给了他,他看了看,又随手扔回了匣子里。
“就凭这等货色也敢送女儿进来?真是当我在郇国没见过世面呢?这玉光平南王府便有数十块,更不用说皇宫里有多少了,皇亲们人手一块。”我倒是不知道皇亲们都有这个,在皇宫时,也没注意过这些事。
“那你觉得丞相的女儿如何?若是你愿意,我便请旨将她收进东宫了。”他听完,转身看着我,突然笑了。
“丞相之女啊,自然是天下绝色,不仅我看了会册太子妃,甚至有人说她日后会是祸国殃民的妖妃呢。”我明白他又在拿我说笑,也不和他恼。只是问他:“那殿下要娶吗?”
“这不是已经娶回来了吗?”他猛地揽住我的腰,我被他吓了一跳,想着宫人都在便想要推开他。
“殿下,莫要失礼。”
他听了反而揽的更紧了,摒退了宫人后,和我说:“东宫和将来的后宫,都只有你一个主位。无论是东宫还是后宫,她们不过是想嫁给权势罢了,即便是送进来,我也不会多看一眼。”他总是这样,我也无法再劝,索性不劝了。
“殿下不沉湎女色,是天下之幸。只是恐怕皇后会更厌恶我了。”我叹了口气。他松开我,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他似乎不太着急。我坐在他旁边,也喝了一口水。
“母后才不在乎东宫的太子妃是谁,她是想有一个肯听她话的人,将来可以继续用后宫来稳固皇权。你不必忧心,你是太子妃这件事已然定了。至于旁人,母后想送进来,就随她去吧。”事已至此,我只能听他的。从前没有东宫,皇上又明令后宫不再添人,大臣们为了与皇家攀上姻亲都快急疯了。如今呼延宏回来,恐怕,我也安生不了几日了。
册封太子妃那天,我一大早便开始准备今日要做的事。我没有在齐国祭祀过,从前在郇国皇宫里也只是远远的看着皇上祭祀,我在最后边,看别人跪我便跪,并不知道皇上在做什么。
今日祭祀,我不仅要同皇上皇后一起跪下,叩谢上苍,过后还要和呼延宏一同跪谢皇恩,还要接受众臣朝拜。太子妃的朝冠也是金冠,虽然不太重,但是这朝服里三层外三层的套着,又正值盛夏,祭祀完的时候我已经流了一身又一身的汗。
典礼之后,一回东宫我便换了常服,命宫人热了水沐浴。呼延宏和皇上还有事要做,我在东宫着实无聊的很,想着今后还要给琅儿找个师父,不求她通晓古今,但至少要读书知礼。
“启禀殿下,皇后娘娘派人送了份名单,说是众大臣之女皆在册,请殿下挑选三位,择日送入东宫。”沐浴到一半,宫人就带着皇后的口谕来了。我叹了口气,果然如我猜测的一般,安生日子已经没了。
“知道了,册子我一会看。”我泡在桶里,看着眼前的飘着的花瓣,我又何尝不是一片逐渐凋零的花。虽然皇后让我决定,但是我不太明白如今朝中的情况,贸然选了也不好。不如等呼延宏回来了再和他商议。
又泡了一会,感觉解了不少乏,我便从桶里出来了。换上一身常服,我便回了大殿,打算看看册子上的人。还没有坐稳,宫人便来传,说抚远将军夫人来了,想见我。
我虽然不太想见人,但是若不见人,只怕呼延宏在前朝也不好过。我把册子收起来,让宫人放到寝殿,才让人把这位夫人请进来。
“臣妾参见太子妃殿下。”这位夫人看起来年轻得很,我让人给她看了座,就开始听她说那些客套话。不过大约是抚远将军为人直爽,将军夫人倒没有像丞相夫人一般的能说会道,而是寥寥几句,留下贺礼便要走。
“臣妾恭贺太子妃殿下大典礼成,既然贺礼送到了,臣妾便不久留了。”我也没有留人,不过将军夫人如此爽快,我倒是觉得将军的女儿可以接进来,或许不会像别的小姑娘一样聒噪。
晚上我与呼延宏说了皇后的册子和将军夫人来过的事,我想让他选几位入东宫,他反而是问我有没有人选。
“殿下知道母后送来的册子有多厚吗?整整六十位,说是大臣,连执金吾的女儿都在册,我看母后是把在皇城的适龄女子都算上了。”我与他抱怨皇后送来的册子,想让他知道这册子有多厚。他却笑了笑,让人把册子送进来他要看。
“夫人莫气,我与你一同看可好?”他倒是对我贴心,只是不知道接进来的女子,他会不会也一样贴心。
“殿下累了一天,不用再看了。我挑了几位,只是不清楚前朝的事,殿下看看那几位合适,选出来我明日便同母后说一声。”
“好,夫人选了哪几位?”
“丞相褚溪慎的女儿褚栀绛,抚远将军百里庸泽的的女儿百里阖,执金吾的女儿公孙凝,礼部尚书的女儿常芜,户部尚书的女儿莫皎。”
“这些人里有没有夫人属意的?”
“丞相和抚远将军的夫人来过了,我觉得抚远将军家的女儿可以接进来,剩下的由你定吧,我也不清楚这些人的秉性。”皇后要三个人,除了这两家剩下的人都没有来找过我,至于有没有找过皇后我便不得而知了。丞相家送的那块玉得罪了呼延宏,怕是女儿也进不了东宫了。
“如此,那就留下执金吾和户部尚书的女儿吧。但这些人若是对夫人不敬,我便统统给赶出去。”
他每次这般对我,似乎要摒弃了天下来宠我的时候,我总希望他是慕昀,而不是呼延宏。我可以安心的享受他的宠爱,而不去在乎天下人的看法。
可是,他再也不会是慕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