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不,太子殿下,您误会了!”
“误会?”太子自嘲笑起,轻蔑而痛恨的眼神罩下,仿佛林沉音是个十恶不赦的荡妇。
“既然是误会,那好啊,跟孤回宫,做孤的女人,这误会自然也就解开了!”林沉音听到他说:“四妹妹,我可是你的太子哥哥,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后来王爷!?”
沉音心下发急,竭力克制,耐心解释:“我与勤王殿下,并无儿女私情,现也只不过是在府上借住,仅此而已。”她深吸一口气,抿抿唇,再道:“太子殿下,小女从来就无意于太子妃的位置,也不愿意待在宫中,当初遂愿去看望过父亲,心中便已了无牵挂,只可惜老天不肯收走这条命罢了。”
“如今,既然机缘巧合,得王妃救下,延医问药,自然该有所报答,与勤王可不相干。”
“那你打算怎生报答?”太子嗤笑:“你若只为报答,大可不必再住在勤王府。可别告诉我我那好五弟找不着地儿安置你。”
还不是因为外头有你跟齐王在!沉音恨恨地想,再提醒他一遍:“殿下,东宫已然立下正妃了,那婚约……”
“婚约依然有效!”太子眼瞅着林外人影匆匆来,急切地打断了沉音,低吼道:“林四,你好好儿听清楚了,孤是太子,孤说婚约有效,便是有效!你今日最好乖乖儿随我回宫,否则......”
“否则?”勤王的声音自阶下响起,缓缓靠近:“否则如何?太子殿下,莫非是要从我这府上直接抢人?!”
救兵回来得还算快,沉音满意地挪了挪位置,接下来,是两个男人的战场,争夺目标么,也不是她。
勤王赶回来搅局,太子心中自然充满恼怒,但他面皮上功夫到位,闻言不过笑笑,便换了语调轻飘飘反问道:“孤要带未过门的妻子回宫,谈不上‘抢’吧?五弟,你说呢?”
他又对沉音说:“阿爷与阿娘想你想的紧,你既回来了,也该尽早去看看。”黑眸里谭水深深,胁迫味儿浓浓。
入宫见了皇帝皇后,还能再出来?沉音一万个不想去。
她死盯着脚尖,不吭声,权当没听见。
太子倒也不再强求,兀自转身,招呼勤王:“阿背,别院那边久离不得,你这便与我一同回去伺候阿爷吧!”
被当众唤乳名,勤王涵养再好也不由黑了脸。太子一招得势,心头大快,再不瞧二人,负手便往外走。
沉音情绪实在难调,本来既怕且忧,偏又横添笑意,导致面上肌肉调节不定,压根儿不敢抬头,连带福身恭送的动作,一并全都忘了做。
莫惜被太子的人远远拦在林外,直等到太子与勤王都走了,方才得以进来,一眼便瞧见娘子毫无形象可言地靠在亭柱上,一副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模样。
“娘子!”她被吓得不自觉就轻轻放柔了声调,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扶:“娘子,人都走了,咱回去罢。”
傍晚,勤王至。
沉音一直在等他。
“喏,给你。”他扔过来一封信:“本王不得不承认,眼下事不如意,交与你的事,且先缓缓。倒是你,”他瞟一眼沉音,叹口气:“当务之急,得先把你与太子的婚约解除了才行。”
“嗯。”沉音不意外,低头瞧一眼信皮儿,写着王铉之的名姓,便忙取了签子来拆信,边拆边问:“殿下有办法!?”
“并没有。”勤王看着她拆封皮,借此期间还自饮了两口茶水,待见信全拆开了,方才道:“这婚约本是圣上给林家的恩典,后来则成为了你的体面,你自己个儿的体面要不要,不算事儿,圣上给你的体面,却是不能不要的。”
沉音将信展开,扫一眼熟悉的字体,无声地笑眯了眼,然后却又将信重新合起,平平整整小心搁好在几上。
这才真正有心思来与勤王说话。
“怕只怕这婚约给的不是体面,而是催命的符吧!”
“催命谈不上,反正如今看来,你这婚约,可是抢手得紧!”
“很多人抢么?”
“呵,抢的人不算多,可架不住来头大啊!一位太子,一位齐王。唔,那儿还有一位王兄。”
“噗!”沉音被勤王逗笑了:“殿下的王兄可真多!”
勤王两手一摊,无可奈何:“谁叫我生得晚呢!”
“所以,”沉音先递给勤王一个同情的眼神,随即面犹带笑的将话题转回:“殿下是打算去齐王那里借把刀使么?”
“不。”勤王脸上的笑完全消失,盯着沉音,严肃认真地道:“不是我去借刀,是你去。”
美人计?!沉音沉吟良久,及至勤王要走,始终不愿点头。
茶水等不到人喝已凉透,唯有几上的信默默守候。
边关来信,快马一趟尚需五日,沉音心知,这信中不会有婚约解法,但勤王此时拿信来,为的,却正是要她的点头。
她也不是不想解除婚约,恰恰相反,解除婚约的念头,从她穿越过来得知身份的第一天起,就已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了。
可此事找齐王助力,不亚于与虎谋皮,代价几何,完全能够想象。勤王隔山观虎斗,既得便宜又好卖乖,自己却得日日游走于刀尖之上,时刻提防被人占了便宜去。
若三郎在,必不肯。
可眼下能与太子抗衡的,只非齐王莫属,无其他选项。太子锋芒,朝堂、后宫兼备,能顶着斗上一斗的,自身资历必须也要够足,勤王退避的原因在此,找齐王求助的原因亦在此。
婚约必须解除.......但办法一定不止一种!
思及此处,沉音握紧拳,深吸气,拿起信,站起身,转入内室,倚窗上榻,就着窗外月华与榻边烛火,细细品起三郎来信。
信里还是一贯的调调,甜言蜜语少,风光描述多,笔触温暖,叫人欢喜。
末了,有一段话,写着:今日提笔,敏或音,竟不知该如何称呼,犹豫半晌,复又以为此二字均不佳。晔兮如华,温乎如莹,及笄盛典,无以为礼,不若我为你取一字“莹”,仅只你我二人知晓,可好?
寥寥几笔,沉音反反复复地看,看得自己痴痴地笑,看得心湖里咕嘟咕嘟直冒泡。
君子偶尔的浪漫,比渣男日日一句“我爱你”,显然前者更令人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