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如墨,白云缥缈,除了猿啼鸟鸣,只有吉菊和师尊,或许应该说是白衣女子和师尊。
醒来之后,吉菊抬起头,只看到一张掩藏在白雾之后的脸,抬起不属于自己的手,吉菊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帕子,擦干了脸。
两人皆是修仙之人,不需要吃食,最多也就一个打坐休息的地方。就地取材搭就一座小木屋,白净的瓶子插一簇路边的白花,不需要过多的装饰,简单舒适。
坐在没有篱笆的庭院里,抬头云卷云舒,垂眸花开花落。白驹过隙,时光如屋旁的溪流,不分昼夜往前奔逝。
吉菊估摸时间大概过去大半个月,在这大半个月里……
师尊和白衣女子似乎都把其他的忘却,只安静地过着难得的小日子。
两个人话不多,一个庭下练剑,一个树下侧坐,一个寡言却温柔,一个体弱却爱笑。清浅的眉目,悦耳的笑声,填满时间的空白。
或许这样的日子于他们来说是好的,但对吉菊来说……除了无聊就只有无聊。
没有人和自己说话,自己被困在他人的躯体里,按照既定的剧情动作,说着一些无关自己的话,头几天还有些新鲜感,但一个月过去,就只剩下白开水的乏味。
吉菊把一双脚放在溪流,冰凉的溪水从脚趾间流过,带走心里的烦闷。
师尊收起长剑,走过来,竟也脱了鞋袜,打着一双赤脚,和吉菊一样把脚放在水里。
侧头,白衣剑仙对吉菊浅浅一笑。
吉菊轻轻咬着下唇,压下嘴角的弧度,别过脸,不敢直视那人的犯规的笑容。
明明以前都不会像这样经常笑的,现在却不知什么打开了百宝箱的锁,时不时就对着吉菊,或者说白衣女子浅浅一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杀伤力有多大。
“为何不看我?”
白衣的剑仙靠过来,淡淡的冷香无声地勾引着吉菊的鼻子。
吉菊一双眼睛看着远方,就是不看身旁的人,放在两侧的手,不自主地抓紧衣摆。
手上忽然一凉,痒痒的,吉菊下意识低头,一缕长发落在白皙的手背,滑落在指间,与手心的头发纠缠在一起。
炽热的呼吸喷在耳际,吉菊耳朵一红,刚要闪躲,却被白衣剑仙叫住。
“别动,你发上有只虫子。”
浑身一僵,吉菊一点都不敢动,任由对方动作,微微扯了扯对方白色的衣袖,紧张,害怕,想要对方快点。
一只手绕过自己的肩,伸到后背,带着冷香的胸膛离鼻尖只有咫尺,眼眸低垂着,吉菊不敢乱动。对方的长发滑落,蹭在脸颊上,痒痒的,像是有什么在心里扫过,躁动,不安,迷惘。
“好了。”
萦绕在鼻翼的冷香离开,胸膛、长发围成的黑暗的安全空间也一同消散,外面浅浅的阳光落在眼眸,吉菊抬首,看见一双墨色的眸子。眸子清澈见底,里面只有一个身影。
“师尊……”
白衣女子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犹豫,望着头上的人,眼神迷惘。
“嗯?”
师尊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伸手温柔地把对方耳边滑落的头发挽起。
白衣女子张开嘴,却说不出来。
想说的太多,一切思绪用在心头,凌乱繁杂,理不清,弄不懂。累了,想回到安心的地方,收起所有的防备,环抱着自己,闭上眼睛,不想再思考。
迟疑地,伸出双手,轻轻抱住一脸疲倦的人儿,师尊把头靠在白衣女子的头顶,轻声说:“师尊在这里。”
怀里的人低垂着头,双手绞着自己的衣服,师尊这才发现,平时活泼乱跳的人原来身体是这么瘦弱,小小的一个,像一根还未长成的树苗。
闭上眼睛,白衣剑仙摒去所有的杂念,手轻轻抚在怀里人的长发上,这一刻,不是剑仙,不是妖,只是相拥的两个人。
远山白雾,水镜南鲲,吉菊站在识海之中,身前,古老的画卷打开,一半的画有了颜色。
碧海雪花浪,红鲤着人衣;青山高白首,树下舞剑花;水中鱼尾皎,池边萧声远;红炎绕白骨,雪衣降天临;木屋庭花白,清溪照双影。
剩下的一半,黯然的,没有颜色。
下线的时候,吉菊特意去了登录空间。
依旧蓝天白云,仙子一身白衣。心情不大好的吉菊,有点没良心的想,像披着丧服。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大人的吗?”
白衣仙子的职业道德很好,无论面对怎样的顾客,都保持着最完美的微笑。
“唉……”吉菊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叹了一口气,“如果我不是人,而是像你一样是个AI就好啰。”
系统程序会自动屏蔽敏感词,以保证具有一定智慧的AI对自己的设定不会怀疑,所以像“AI”、“人工智能”什么的在一般的NPC是会被消声的。
“人也有人的好处,不需要像我们这样只能按照指令来行动。”安素微笑着,安慰面前突然多愁善感的人。
“唉,你不懂。”吉菊摇了摇头。
“我可能是不懂,但大人也有作为NPC的体会,不是吗?应该能明白我们的苦楚。”
想到那大半月无聊的日子,吉菊赞同地点了点头,“也对,各行有各行的难处。”
和安素聊了几句,吉菊心情变得愉悦了一点,带着稍微轻松的心情,却找赵月继续完成画卷。
门徒大赛的第一轮海选只是前菜,让玩家熟悉一下比赛流程,接下来的挑战赛才是正餐。
吉菊拿着十几个小剑穗,没有意外地排名在倒数,把榜单往前挪了挪,果然看到禾白的名字在前几位。摇了摇头,吉菊收起心里的羡慕嫉妒恨,认认真真准备好,与匹配到的对手对决。
昂首挺胸站在擂台上,吉菊目光坚定,是拿出真正实力的时候了。
匹配到的对手也是个女孩,小小的一个,比吉菊还要矮,吉菊怀疑对方还为成年,不忍心下手,却差点被对方的长剑削去半个鼻子。
惊险地躲开后,吉菊后怕得后背全是冷汗,那剑锋划过面门时的寒冷,吉菊体会到什么叫做死神的敲门。
果然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握住剑柄,左脚向前踏出半步,身子微微前倾,眼神一凛,吉菊终于要拿出自己的真正实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