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则行被永昌侯这一声吼吓了一跳,见他正怒目圆睁,只好喝道:“来人啊……”
“且慢。”容蓁站起身来,“此案已经上达天听,就算犯人罪大恶极要杀之而后快也得要先去禀报陛下才是,赵大人可不要忘了。”
永昌侯看了看她,冷笑一声道:“容国公府真是好家教,郡主这么晚了不回府去,在这里与一群大男人插嘴刑狱之事,当真是奇闻。”
翎儿一听这话心里气急,就想上前与他理论,却被容蓁一只手拦住了,她正准备开口,却听上头的男声幽幽道:“本王已经说过了,月郡主是本王与安阳侯一同请来的,容国公府一直以来备受圣上眷顾,月郡主还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永昌侯务必慎言。”
宋瑾再次在她之前开了口,她有些诧异也有些感激,毕竟有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远比自己说要好。她看了看宋瑾,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退回了椅子上坐着。
“本侯倒是觉得月郡主说的没有错。”楚逸道,“赵大人,你说她认了九条人命,偏偏不认这一条,难道不该问一问有什么隐情吗?”
永昌侯大怒道:“什么隐情!不过是觉得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想多编排些故事出来讨条活路罢了!”
茉莉看他这样却是丝毫没有没有怯惧之意,她笑了笑,道:“永昌侯,你家那个活活被打死的小厮,家里人可都安抚好了?”
永昌侯听了他的话,面色一冷,道:“我家的小厮多了,我哪里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自然是那日跟着三公子一道强抢民女的那一个!”茉莉道,“你们知道自己家的儿子做了亏心事,就怕到时候那小厮说漏了嘴,所以才将他连夜打死了不是吗?”
永昌侯指着茉莉,大声喝道:“一派胡言!”
“是不是胡言,我想这几位大人皆自由定论。”茉莉道,“我是个女子,虽然身上有些功夫,却也无法完全治住壮年男人。所以我一向是先放迷烟,将房中的人迷晕了之后才进去,再将所带的黄纸浸透了,一张一张盖在他们口鼻上,直到他们断气。”
“本王也有些疑问。”宋瑾道,“你杀得都是些普通人家的浪荡子,他们或是负心,或是罔顾人伦,总做了些死不足惜的事情。可是三公子做了什么,你为何杀他?”
茉莉轻轻一笑,看起来甚至有些妩媚:“王爷与安阳侯不曾看过尸体吗?”
“自然看过。”宋瑾道,“最后两起命案的尸首至今还在京兆府的地窖里。”
“那你们就该知道,那个姑娘并非我所杀。”茉莉道,“被黄纸闷死的和被人活活掐死的,怎么能一样!”
张慧儿的确是被人掐死的,此事从她颈上的掌印就可以判断是确凿无疑。永昌侯一听就起了急,道:“难不成你的意思是那女子是我儿掐死的?谁知是不是你临时起意掐死了她!”
“事到如今,我栽赃一个死人有什么意义?”茉莉道,“那日我亲眼看见你儿子让他的下人在井边打昏了那个正打水的姑娘,只可惜我当时并未随身带着迷烟,不好动手。待我取了迷烟赶回你儿子包下的客栈,放了迷烟进房,才发现那姑娘早就被你儿子掐死了!”
说到这里,茉莉脸上露出悲悯之色,她转头对栗文元道:“对不起,我没能救她。我当时原本可以直接出手,但因着之前的命案,我害怕如果贸然出手,官府会找上我,所以才耽误了这姑娘一条性命。”
栗文元的双拳攥紧了,一拳打在堂中的柱子上,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是说,慧儿是永昌侯府的三公子所杀?”
茉莉点了点头,道:“三公子应是将她打昏了,又包下客栈,想要对她行不轨之事,只是那姑娘醒过来有所挣扎,他才动手掐死了她。”
栗文元还未有所反应,永昌侯已是破口大骂:“你这疯妇!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竟然如此构陷永昌侯府的公子!”
其实茉莉的话说到此处,知道内情的人都已经有八九分信了她的话。且不说茉莉死法死状皆如她所说与旁人大不相同,单从人情来看,她已经承认了所有的命案,实在没有必要偏偏否认这一桩。
茉莉一个冷笑:“是不是构陷,不如让人将尸首抬上来,众人皆在此,看看我究竟说得是不是实情!”
容蓁有些担心的看了看栗文元,只见他面色苍白,眼神却是说不出的坚毅,他拱手向上座几位道:“慧儿至今不能入土为安,实在非我所愿,如今她的尸体又要在众人面前让人围观,更是难堪。只是如若这样才能还她清白,还请诸位大人主持公道。”
容蓁见他这样,心下却是不忍,但事到如今,这是最好的办法,她扬声唤道:“翎儿。”
翎儿出来,道:“小姐有何吩咐?”
“你去将张大娘扶到偏屋去。”容蓁吩咐翎儿,又转而对张大娘说:“张大娘,我知你爱女心切,只是眼下容不得您伤心难过,您先随我的侍女去偏房歇一歇,等还了慧儿清白,您再将她带回去好好下葬,您看这样可好?”
从话题转到张慧儿身上,张大娘就已经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她神情与其说是悲痛,不如说是变得有些木讷,原本失明的双眼更加无神,她点了点头,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听进容蓁的话。
翎儿扶着她下去了,宋瑾对赵则行道:“赵大人,派人去抬张慧儿的尸首吧。”
赵则行看了看宋瑾,又看了看容蓁,这两人显然是站在一头的,他又打量了一下永昌侯,永昌侯黑着一张脸,脸色早就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正当他觉得无所适从之时,一旁的楚逸突然开了口,道:“等等,赵大人。”
赵则行立刻看向他,现在的事情已经很明确,若真的证实杀张慧儿的是永昌侯府三公子,那这事儿又该怎么善终?此刻他只盼着这位安阳侯可以做个和事佬,将这事儿糊弄过去也就罢了。
谁知楚逸并不同他说话,而是转头对在开审前才赶到京兆府,一直在他身后侯着的清苑道:“清苑,你随着赵大人的人一同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