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然而,尘封的记忆往往都是最致命的。
他不想说,是因为真的有这么一个女人?
收起有些泄气的表情,凌以霜扯一扯有些苦涩的嘴角:“你理想中的璀璨之夜是怎么样的?”
黎昊川自然留意到她的表情,轻笑道:“一个文化底蕴深厚的城市,人口预计过万,地理条件优越,依山环水,经济蓬勃一日千里。每一套房总要看得到一片磅礴之景。碧海蓝天,空气清新;夜晚时分万家灯火,午夜星辰。这是‘璀璨之夜’最基本的精神所在。”
凌以霜听得津津有味,对他的仰慕似乎也越来越高。他的睿智、他的理想、甚至他说话的那种神韵总是在褶褶生辉。这些东西,如今只对着她绽放……
“喜欢吗?我留了一套大房,三年后我们搬去住如何?”黎昊川宠溺地看着她的笑脸,温柔地一问。
“谁要和你一块儿住了?”凌以霜嘟囔地看向一侧的风景,可心里那份雀跃仍然绽放在三分之一的侧脸上。
“你不想吗?嗯?”
黎昊川温柔地抓紧她削尖的下巴,似笑非笑地问。
凌以霜羞着一张脸,随意地乱动手臂让自己非表面上这样尴尬。手触及之处,就打开了跑车里的那个小箱子。岂料,手指却碰到一个深蓝色的小锦盒。
双手禁不住纳闷地打开,然而双眼一阵亮。一个克什米尔蓝宝石倏地跳入眼眶,这样地惊艳,这样地晶莹!颜色呈矢车菊的蓝色,那种微带紫的靛蓝色,折射在她星眸里,相映相辉,如同月光星辰,令人惊叹连连。
黎昊川似乎也感受到那一道蓝色的刺目光芒,在侧头时,眼里的琥铂色直接陷入万年冰川。
“别碰它!”
他低声地警告,或许只因为她是凌以霜,所以还是克制了声量。
凌以霜的心似乎被雷击了好几下,貌似割开了心那里的一个伤口。为什么,在接触到这些东西时,他的瞳孔总是闪着旁人不解的深情?
她收起眼眸里的水汽,不听话地拿着那蓝宝石把玩在手掌间。似乎在那里看过,却迟迟想不起来。在白色小屋里吗?好像没有……
“我说别碰它。”
随着那声警告响起,刹车声“嘶”地响起。凌以霜一不慎,手里的蓝宝石竟然往侧后飞,在空中滑成一道美丽的弧度。她心里一凉,直接推开车门追过去。
蓝宝石的一角,估计是撞击太大,而脱离了一片。
甚至沾上了尘埃,那灿烂炫目的蓝色已不如之前的耀眼。
凌以霜震鄂地拿起那蓝宝石和碎片,心抖得不像话。头顶蓦地被黑影覆盖,再抬头时已见他琥铂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看紧那碎片……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我……”
她语无伦次地说道,双唇化成了淡白色。黎昊川只是深不可测地看紧那碎片,还有她眼里的惊慌失措,终究化成了一声哀叹。
“好了。你也累了,回房休息去。乖。”
凌以霜看着他决然而去的身影,双瞳顿时酸涩得特苦。他没有骂她,看得出他对她的真诚和宽容。可为什么心还是难受得要命?
城内一五星级大酒店里。
VIP包厢已经聚满了人,二个红光满面但已年过半百的男人精神闪烁地坐在正中间。脸上的肃穆没有一个人敢于恭维。一票的保镖严谨地手按耳里的蓝牙,时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终于,门一打开……
那倨傲的身影玉树临风,傲然风度,眉梢间带着王者一般的霸气。方入场便锁紧所有的人,几乎如同豹子将他们的脸色一次落入眼帘。即使年纪轻轻,但已带着人人敬而生畏的犀利和睿智。这就是为何叔伯们永远找不到方法干掉他的原因。
“好,既然万啸也来了,咱开始吧。”
黎昊川冷冰冰地一揪左侧的空着的位置,心终究悬挂着。那里,既是任震的位置。但那表情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边坐边若无其事道:
“戴先生、端木先生。”
龙啸虎,顾名思义,便是龙、啸、虎合并而成,犹如一块完璧,少了任何一片都不成事。这非法大型集团埋首在幕后多年,主要操控着非法走私军火一桩接一桩的百万生意。欧阳老先生在早年成立龙啸虎的时候,美其名则是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实则是仗势欺人,黑社会的首领无一不闻风丧胆。
欧阳老先生名下的三名爱徒:戴耀宗、任震、黎威平。黎威平为黎昊川的父亲,成为植物人已久,至此近几年的会议都由黎昊川代为出席。黎家掌控的万啸乃三帮里最为受宠的一帮,原因既是外人所言:黎威平极有可能是欧阳老先生的私生子。
换句话说,黎昊川很有可能是欧阳老先生的亲生子,所以龙啸虎主席的位置,人人都觉得非黎昊川莫属。
然而,戴耀宗与端木七掌控的犬虎派趁着黎昊川年轻,任震陷入深水火热,逐渐扩张势力,近几年倒是见到它越来越强大的趋势。只是,任震的那一个案子,让他们认清了一个事实:黎昊川绝对是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也。
他在背后搞了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足以将任震置于死地。眼下的情势看来,任震已是万劫不复。
犬虎帮想趁这个机会踢走任震掌控的东龙,继而逼走万啸的黎昊川。届时,欧阳老先生一旦仙逝了,龙啸虎便是他们的囊中物。
“昊川,叔伯们还是小看了你的实力。”
戴耀宗眼神一闪烁,吮了一口茶,直接语带双关地说道。
“答应了叔伯们的事儿,我一定做到。”黎昊川也波澜不惊地坐着,略微笑着。眼角处却不经意纳下了一个清纯的俏脸。
他一顿,看紧犬虎派那里坐着姚世峰边上竟坐着他的宝贝千金——姚婉琦。
姚世峰一直以来都是犬虎帮的人,然而生意上总是有意无意地对黎昊川巴结着。这一点,倒令人匪夷所思。
“哦,姚总怎么把女儿也带来了?”
黎昊川眼神一闪烁,见姚婉琦从刚刚就眼神不眨地盯着他,那小花痴的模样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姚世峰笑笑,握着自己宝贝女儿的手,道:
“婉琦说,很久没见到您了。所以今日刻意带她来看看。”
姚婉琦任由父亲说说,倒像个邻家小女孩儿一样地垂下视线。黎昊川岑冷的嘴角冒起一点深意,没人看的懂他究竟在想什么。
“婉琦也好久没见到您了。几年前,你们还一起到瑞士一块儿玩呢。”
姚世峰见黎昊川难得注意到她的存在,也不忌讳地道。黎昊川今个儿果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却眼尖地见姚婉琦满脸惊慌失措地抓紧父亲的衣角。嘴型微张,似乎在制止父亲说下去。
他后脑一阵痛,又有什么画面轻掠脑海。
似乎有这么一天……
瑞士那白雪覆盖的高峰上。那时下着鹅毛大雪。一眼俯瞰宏伟之境,也觉得人类特渺小。他走上前,一拥那腰肢,亲昵地揽她入怀,喃喃道:
“站这么高,掉跌下去怎么办?”
“死在这里,也是一种幸福是不是?”她飘渺的声音若有若无地响着。清丽的身影,裹着雪白的长纱,霎那间恍如误坠红尘的仙女。
“嘘……不许说‘死’。我不喜欢……”
“川,你说我们会不会一直在一起?”
“会,傻瓜,当然会。”
那落地窗前,他倨傲的身影站着,整个空间就只有那慑人眸光的颀长身子。那暗澜微漾的眸光看紧夜空中的飘渺无限,跳与不跳终究是一念之前。若真的纵身而跃,一生奋斗的目标也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人生,其实有何意义?
许久……他方叹了一口气。那微薄的吁气声里似蕴涵了万年压抑,久久没有缓解。
“安森。”他轻唤。
安森低头走了上来,准备洗耳恭听。
“她……在哪里?”他双手放入裤兜,微仰首,眺望无星夜空,思绪虚空迷茫。连声音也这样的空洞沙哑。
安森随而叹了一口气,“少爷,这个答案,只有您自己知道。”
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梦中的倩影究竟是谁。璀璨之夜、蓝宝石、瑞士的爱情雪花……还有什么,是他抓不住的?
凌御凡上班的第一天,就知道了一个让他颇为不悦的消息。
凌以霜又不来上班了。他想着那一天,她衣领口敞开处居然开着妖娆的鲜花,是黎昊川的吻痕,他知道。
每看一次,他的心就痛一次。
电话铃声响了响,他好奇地一拿起来看,脸上的笑容有些释然,却隐隐有些僵硬。“杨诗岚”三个字如同被放大在眼帘,这样显眼。
这边厢,各大珠宝商店都手忙脚乱地应付这个女人。
经理方才出来,认得出她就是豪门娇妻凌以霜,可没人知道她究竟为了一个小小的蓝宝石折什么腾。以黎昊川的势力,绝对有能力给她买成千上万一样的蓝宝石,甚至红宝石。
凌以霜急得都快哭了,手里拿着那个碎石,奔了一整天。所有人都说打造不了一模一样的蓝宝石,说那是在法国订做的。她想起黎昊川那天微冷的脸色,心就不由自主地颤抖。明明自己的心也是好疼好疼,但与他的眼神想比,似乎就微乎其微了。
她为了方便,将手机转到了静音模式。
然而,整个下午却倏然不知手机究竟响了多久。甚至都要爆开来了。
Royal的顶楼。
深黑色的Iphone被粗鲁地一抛,直接落在了沙发处,微微陷了下去。
“笨蛋!跑哪去了!”一大清早,方管家就说少夫人交代不让他送,自己先出门去了。拨电话到万腾,又说她请了一天的假。
黎昊川那神闲淡雅的面容上难得出现一丝烦躁之意。转身面向那落地窗,那一晚,他也是这样站着,思索着,回忆着……可是今天,脑海里满满都是那个女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对她过分关心了。
那几双眸子交织在一起,总会幻化成凌以霜的剪水秋瞳。他是不是把过多的思念附加在她身上了?
“黎总,有人见到少夫人在A市电子厂那一带。”
安森几乎是气喘吁吁地上来报告。然而话音未落,那道身影已经快步步了出去,徒留他在总裁办公室里安静得吓人。
“珍珍,把我三点的会议推了。”
秘书一抓那黑框眼镜惊慌地站了起来,“不行啊,总裁。美国分公司那里说有很重要的事儿一定要和您谈。”
“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推了!”
黎昊川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踏入金黄色的电梯,嘴角带着一种死寂的冰凉。
那街道上,她恍惚无目的地抓紧手上的小锦盒,眼神空洞,四肢乏力。脑海里情不自禁地徘徊着那句话:“别碰它!”
“别碰它别碰它别碰它……”
那句话,说得这么沧桑空洞,氤氲着这么多她看不清的情绪。那个时候的黎昊川犹如雾里花,任由她怎么拨都拨不开。
想到此,心就忍不住一阵刺痛。
蓝宝石,这样地珍贵吗?
蓦地,一抹白灯猛地往她的方向冲刺。如同那个夜晚,姚景文那可怕的车子,毫不留情地往她心口直冲……
凌以霜整个人僵在原地,双腿居然在关键时刻抽筋了。脚下如同灌了铅,在车子离自己不到一米处的距离身子突然腾空,直接被抱到了马路旁。
车子的刹车声刺耳地落入耳里。凌以霜只觉得脑袋一阵昏眩,身子被软绵绵的东西垫着。回过神来时,一把推开了环抱着她的那双手。
“霜儿,是我!”
黎昊川微微沙哑的声线如同黑暗里的一束七彩光,让她乱成一团的心平复了不少。
“昊川?”她怔怔地看着他,随即本能地把手中的锦盒藏到了身后。黎昊川瞳孔剧缩一圈,上前稳着她的双肩道:
“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手里拿着什么?”
黎昊川刚刚看到她伫立在原地的时候,一颗心都快悬空了。若她在他的生命里如同烟雾一般消失了,他该有多茫然无助。那一刻,居然觉得能看到完好的她,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儿。
凌以霜一听,原本已经苍白的小脸倏地刷得更白。在后背的双手已经颤抖得不像话,甚至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口。
“我看看。”他眼里的锐利光魔一闪而逝,不稍片刻就将她手里的锦盒拿到手。
那一刻,眸光都停顿了,甚至脸上的不安和焦虑逐一褪去,剩下的只有复杂的情绪一派涌出。那深色的锦盒,曾几何时,被遗忘在了记忆的一个角落;他甚至思量着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肯面对……
如今是第一次,发现它不再扎眼了。在她手里,那个锦盒,甚至里面价值连城的宝都显得微乎其微。
“霜儿!”他最后的心理防线被夹杂着痛苦和渴望的急切全然扯断,带着迫切与极深的情感将她揽入怀中。呼吸着她的发香,双眸竟有些酸涩。
“为什么这么傻!”他无视旁人的眼光,不断地吻着她的秀发。全然不知怀中人已经哭得梨花带泪。兴许是还未完全从刚刚的震惊里走出来,她任由那委屈无端涌上悲凉的心口,心里的那根弦在他近乎痛苦的叫声中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