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求之不至,魂牵梦绕,优哉游哉,神情恍惚。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参差荇菜,左右穴之。窈窕淑女,笙箫奏之。
参差荇菜,左右留之,窈窕淑女,终生伴之。
没人证物证的,谁能证明她叫他林公子了。
林清离却未继续难为她,转而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遮月。”她的花名,遮月,死老鸨给起的。
“你跟我一个朋友有些像。”他顿了顿,嘴含微笑,仿佛提及的事很让他忻悦,“她比你灵动,不讲理,讨了便宜还卖乖。”
有这么夸人的吗?真不知是损人还是赞美。
她没工夫在这磨蹭,下气怡声,“奴婢还有其他的事情忙,请允许奴婢先告退。”
“等等。”林清离又叫住她。
小六好想吼他问他又怎么了,他就是皮子紧,需要小六这样的女中豪杰给松松,可是还忍住,毕竟她如今是遮月,不是楚小六。
耐着性子,语气很柔的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早些离去。”停顿后他又补充,“遇到麻烦可以过来找我。”
离去,去哪?卖身契还在老鸨身上呢?暴民作乱案子还未有证据呢?明生堂的人还未查到呢?往哪走,离哪去?她哪也不去。
“奴婢是醉朦胧的人,这无太平的时候。”说完不等林清离同意,转身离开。
林清离望着含糊的背影,要说的话一直没说,喃喃自语,“小六,最近过的好吗?”
可惜她听不见。他嘲讽的笑笑后关上了门。
小六边走边想,莫不是林清离有所察觉,偷香窃玉,她都未拆你台。如果你拆她台,她就拆你台。
文人学士就是麻烦,磨磨唧唧,无休无止,哪有快易免恩仇来的逍遥自在。
娓娓而谈不嫌闷得慌,婆婆妈妈不嫌烦的乱。
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小六颠倒变成日以继夜,继续想。
冬日的阳光透过朱牖直射到醉朦胧时,她才有时间停息,浑身酸软劳筋苦骨,精疲力倦一动不动。
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事。放着好好的光芒四射路不走,竟往幽暗偏僻的小巷堵,堵的水楔不通。
未睡上三个时辰,小六被老鸨振聋发聩的咆哮声吵醒。
老鸨让菊儿将胭脂水粉和首饰放下,兴致勃勃,“日上三竿,还不起,快起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非奸即盗,非坏即毒,
小六揉揉惺忪的眼睛,挪蹭身子,“不知女儿如何能给妈妈排纷解难?”
“你的好命来了,许你接客。”老鸨掩口葫芦的笑。
凝思后的小六心中冷嘲热讽,脸上装出笑容可掬,“妈妈为何蓦然醒悟,许女儿接客?”
她记得昨日死皮赖脸,好说歹说老鸨皆是不以为然。
今日到令人捧腹的告诉她,许了她的要求。
老鸨坐在方凳上,一只肥腿还搭在另外一个肥腿上不断的晃动,“你这娃子怎么回事?不让你接客你非要接客,让你接客,你反倒推三阻四。”
“女儿想知道为何?”她低下头,语气柔弱的解释,“妈妈昨日不是嫌弃女儿长得面如鬼色,令人骨寒毛竖吗?”
老鸨的声音都可以振起屋檐的瓦砾,“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昨今不同,懂不懂?”
“女儿愚笨,还请妈妈明示?”气人的法子,她是信手拈来。
喊,你不是喜欢喊吗?喊,使劲喊,反正她又不上气不接下气。
老鸨急促呼吸喘气不止还不忘狂嗥,“让你接客就接客,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小六手绞这衣裳,颔首低眉,“妈妈教训的是,女儿谨记。”
老鸨讲解着大道理,在醉朦胧生存该注意的事,“听话是醉朦胧的规矩,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命才能长久。”
老鸨心满愿足迷花眼笑,“听话才能少受些苦。
小六听从的点头,“是。”
之后又懵懂的抬头,“妈妈,怎么样才算是听话呢?”
老鸨刚平复的情绪,顷刻点燃,“我说你听着,别总问为什么,就是最好的听话。”
这姑娘真够笨的可以,听话都不懂。
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豪杰;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老鸨语重心长的说到,“凡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她瞧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小六,“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为常人说不能为。想必这些道理你都懂。”
这样的励志千古流传的名句,出自老鸨的口中未免有些不类不伦。
“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行规,行行有状元。”小六装出仿佛见到希望,“女儿只要忍了,就可以成为状元,成为花魁,对吗?”
老鸨喘着粗气,这姑娘的黄粱美梦,做的可够长远的。花魁可不是忍就能当的。
“对的,乖乖听话。”这种小姑娘,不给希望怎能听话。
老鸨的痴心妄想,妄想将所有人变成乖巧听话的傀儡,她只需假装乖巧听话,到时还不是顺理成章,有机可乘。
如今银票已到手,差老鸨手中的卖身契,要想个办法偷回来。
打量老鸨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小六就想笑。你喜欢喊,那就让你多喊喊。
小六低头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妈妈,您方才说的话,女儿着实不懂。”
果然一听到小六蠢笨的问题,老鸨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提起嗓门就喊,“你何时能变得聪明些,都跟你说不懂得也要装作懂,听没听明白。”
解释醉朦胧的老鸨是出名的左右逢源,可小六见到的无非是极力压榨姑娘们的恶狼。
她的圆滑对的是恩客,对的达官贵人。对他们这些姑娘从来只有喊,只有吼。
这也是小六接触后慢慢发现的。
经过小六屡次三番的发问,整个醉朦胧的晨午是处在的老鸨的咆哮中度过。
“女儿谨记。”小六恭顺的回答。
老鸨不在怒吼,改成语重心长的劝,“进了醉朦胧的就不可在任性而为,凡是都要张弛有度,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不该说的别说,小心惹祸上身。”
小六顺从的回答,“谨遵妈妈教诲。”
“来这的皆是当做达官贵人名公巨卿的伺候。”老鸨丁宁小六,新进来的姑娘难免性子烈些,悉心教导都能成好苗子,“俄而让牡丹教你些欲猎情功的本领。”
“欲猎情功?”小六复述遍,词新颖别致。
老鸨满脸淫笑,“握雨携云,恩爱无休。”
含义确卑陋龌龊,她想拒绝,理由却又过于牵强,“妈妈,女儿还不想学。”
“不想学?”老鸨嗓音拔高质问,不咸不淡,“这是你的拿手好戏,安身立命的本钱。”
倚门献笑,坠落风尘,何其身不由己。
小六皮笑肉不笑,“女儿明白。”
“少时让菊儿给你梳洗打扮番,醉朦胧的姑娘个个赛西施,可别丢了她的老脸。”老鸨放下腿喝口茶,临走前还不忘告诉她,“定要好生伺候,莫要出错。”
“是。”小六下榻,“妈妈慢走。”
走到桌前把老鸨用过的茶杯丢弃,厌恶一人连她碰过的东西的不愿再见。
可以接客了能有何原因?无非是老鸨要尽快从她身上压出银子。
对着铜镜,尝试清洗揉搓皆无法抹掉唇上的血腥红,这小妖孽到底用的何胭脂,菊儿只能尽量帮她遮盖住,还真符合她的名——遮月。
守得云开见月明,遮住明月才能见人。
她把带来的钝的小刀藏在腰间,袖口和指甲皆有迷香迷魂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混进酒菜里让他昏头昏脑。
防患于未然,未焚徙薪。万全的准备,今日就让这位恩客明白明白碰上楚小六是生平最难以抹去的恐怖记忆。
先迷昏他,之后借机去偷她的卖身契,老鸨肯定未料到她会去而复返。
卖身契到手,拿着银票远走高飞……
小六今日接待的恩客好生奇怪,素来是到姑娘的闺房,她这还要亲自去到恩客的房间。
轻碧云烟紫苏窗,翠罗桃色烟纱帐,琉璃萤光青竹屏,醉卧桃红美人榻。
小六豪情万里的大步流星而进,语气柔柔弱弱娇娇滴滴,“公子。”
隔着烟纱帐见男子身披妖艳丹色外袍,栩栩欲活七彩锦丝蝴蝶随之起舞,三千青丝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光滑顺垂如同上好的丝缎。
故作姿态,还提前在榻上解衣面朝里而卧,莫不是羞愧的难以见人。
她上前掀起烟纱帐,解颜而笑“公子,奴家过来伺候您。”
怎感觉她和他互换身份。她倒像是恩客,而榻上躺着的人反倒成了伺候的姑娘。
听见声音侧过身,见肌肤白皙胜雪,似微微散发着银白莹光,叶眉下一双勾魂摄魄的狭长绝美的桃花眼,眼角上挑,更增添撩人风情。朱唇轻抿,似笑非笑。眉心处的朱砂痣柔媚入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