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盼万盼终于迎来了下课,早已收拾好书包的同学一窝蜂的冲向门口。在一片喧闹声中,姜怨快速收拾书包。她今天上午和于真说好了中午一起去购物中心,开学不久,但她学起数学还是有些吃力,她得去买教辅书,正好于真要买球衣。
于真看见姜怨将最后一样东西装进书包里,跑了过来勾住她的肩膀:“快走吧,今天中午我……”于真看了姜怨一眼没再说下去,姜怨转过头笑了笑:“不要紧的。”“他今天回来,我要早点回家,要不然他得打断我的腿。”于真夸张的比了比手势。
于真谁都不怕,唯独怕她那个说骂就骂,说打就打的爸爸。
“好,走吧。”姜怨背起书包好于真一起出了班门。
“哎哎哎哎哎,快快,快告诉我那个新来的好不好讲话。你跟他讲过话没。”
“你怎么这么八卦。”
“嘿嘿嘿,你还不知道我吗。”
前面站着几个女生,看见姜怨和于真走过来就跑了上去,挤开姜怨挽住了于真的胳膊和于真聊天。姜怨在不知不觉中停住了脚步,站在香樟树下看着于真在几个女生的簇拥下渐行渐远。姜怨其实挺羡慕于真的,有一个圆满的家庭,可以和任何一个人处好关系,没人随随便便调侃她,她总是很受欢迎。姜怨深吸一口气朝校门的另一端离开。
于真穿过马路才想起来姜怨还在后头,只是回头时已经不见人影了。
太阳越来越烈,只是单单站着汗也会不停的流。尽管是在中午,大排档里也挤满了人,几个人坐在位子上,喝酒,吹流弊。
有一群少年站在大排档前,虽是少年,但是却无半分学生模样,染着五颜六色的毛,手里夹着烟。还好领头的少年很正常,没染头发,没抽烟。姜怨站在香樟树下眯眼看了好一会儿,才敢肯定正在和人对峙的高个子男生是自己的同桌许熠,和他对峙的是今天挑事儿的方生,而被许熠护在身后的是自己的同班同学余晓。看架势应该是对峙蛮久的了,姜怨埋头继续快步向前走。
抛掉了身后的吵闹,姜怨跑了起来。她越来越心慌,最后姜怨又折了回去,越跑越快。
方生上前从许熠身后拽出余晓,将她拽到身后,恶狠狠的开口:“新来的,干什么?要打架?”说完放开了方生撸起袖子。
其实方生并不像别的混混,不欺人;长得也不赖,剑眉星目,有着不属于少年的成熟和凶狠。他还喜欢瞪眼,对人都是一副凶狠狠的样子,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余晓也不能幸免。
听见方生说的话,方生身后的一群少年都扔了手上的烟头走上前:“生爷,要打架?”有说不清的期待和热血。
许熠看着莫名兴奋的少年们冷呵了一声,将扔下书包,轻蔑的睨了少年们一眼:“就你们?不多叫几个?”许熠活动活动手腕。
“你谁啊。我们生爷都不认识!”
“生爷?我是谁?我是你们生爷的熠哥,是你们的老祖宗。”
“你他妈说什么呢!”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叽叽喳喳的讨论许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跟方生杠上。方生是三中这一带混混的大哥。从小就混,也不知道怎么考上三中了,天天不务正业,不是打架就是打架。人人都在想他上三中干嘛,本来就考不上大学,有这时间和钱不如在技校学一门好技术,出来好找工作。
没人知道他也曾满腔热血,却被迎头冷水凝住;他也曾心怀梦想,却被恶意熄灭。
没人知道他一辈子只有三个愿望,年年的愿望都是那三个。
没有人知道。
人就是这样,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臆想几次,转播几次,它便是真的。站在自以为的制高点上去谩骂,去嘲笑,去自以为是。
余晓扯了扯方生的衣摆,从方生身后探出头,对许熠点头表示感谢。余晓说了句话声音小小的,但是许熠却听清了,让原本占理得许熠有点尴尬。
“许熠同学,他是我哥哥。”
哥哥?刚才他抓住你的时候你反应那么激烈,他还以为是地痞混混欺负乖乖少女。许熠余光瞥见余晓拽着方生的手臂,他从下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纸巾,想了想又放了进去,从腰间系着的校服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余晓:“你手流血了。”
方生低头看了看自己抓住的那只胳膊,的确,有一条细长的伤口,上面有小血珠。方生摸摸自己的口袋,里面的纸巾因为今天早上要装的糖果太多所以放在了桌上就没带了。他把糖果塞进余晓的校服裤子口袋里,又问问身后的一群少年,少年们掏出的东西都不成样,皱巴巴的散钱,香烟,避孕套。方生看见避孕套时看向旁边的余晓,她正在一颗一颗的将糖果放进罐子里,没看向这边。方生皱眉要少年们收起来
许熠将纸巾砸向方生的脑袋:“喂,要不要。”
方生接过许熠砸过的纸巾,道了声谢谢,低头细细的擦干了血,又低头吹了吹。
许熠捡起扔在脚底的书包拍拍灰背了起来,又扶起一旁的自行车骑车走了。
姜怨停在原本的香樟树下,许熠骑车迎面而来。
许熠想这小姑娘刚才不是跑了吗,怎么又跑了回来?
姜怨看看马路对面又看看在自己面前的许熠,确认许熠没受伤,他们没打过架,她又转头跑了。
许熠慢悠悠的骑着车看着前面的姜怨越跑越快,跟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他估计姜怨都把初中测八百米的速度拿出来了。
姜怨时不时偷偷回头看,许熠依旧跟在她的后面,她却越跑越慢。许熠看着姜怨跑慢了,他加快速度骑在了姜怨的旁边,用看呆子的眼神看了姜怨一眼,又飞快的骑走了。
姜怨终于在一点之前赶了回去。
大院里的人三三两两坐在屋檐下,扇着扇子聊天,小孩子们光着脚在水泥地上跑来跑去。姜怨小心翼翼的避开车子和小孩上楼,对着正在聊天的几个中年妇女叫了句阿姨好。
坐在离姜怨最近的一个胖胖的妇女扯着嗓子:“姜怨她妈,你家娃子回来了哇!”
姜母在内应到:“我晓得嘞!”
胖阿姨喊完之后用手上的扇子剔剔牙,叫住了准备上楼的姜怨,好奇的望了对面楼一眼,招了招手示意姜怨过来,神神秘秘的:“你们geng zao学校去了新同学没?guo壁那个大城si来得女人,她ga儿子来嘞,长得俊哎,你瞧见没?”
姜怨尴尬的笑了笑:“阿姨,我要上去帮我妈做饭,我还要午睡,时间来不及了。”
尽管搬来这个院子已经两三年了,但是姜怨还是不大习惯这里的生活方式。这里的人说话像吵架,对什么事就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什么八卦,什么都非要搞个底朝天对小镇的事“了如指掌”。
姜怨上楼收下摆在门口栏杆的鞋子时,看见许熠在弄自行车。原来他就是对面阿姨说的儿子啊,姜怨想。姜怨看了一眼就进了屋,将鞋放在了床边,接过姜母手中的饭菜放在了桌上。
姜怨现在和妈妈住的房子是租的,很小,是两个小卧室拼起来的,两张床,中间隔着一块白漆刷过的木板。里面是姜怨的房间,一张床靠着木板,书桌和衣柜连着,一个冰箱正好占满姜怨的房间。外面是姜母的房间,只是少了台冰箱多了张吃饭的桌子,床靠在墙的一面,书桌连着床,书桌上放着一台小电视,正在播放安徽卫视的“男生女生向前冲”,尽管如此却不拥挤。一面墙上凿了一个长方形的洞,中间横着一个木板,放着水瓶和洗漱用品,前面横挂着一个绳子,上面挂着刚干的衣服。厨房是在外面一个桌子上放着自家买的电磁炉,炒菜的锅和调味品都在家里。厕所是楼下大院里的公共厕所。一个大院里住了七八户人家。
姜怨快速扒完了饭就上床睡觉。
没睡到二十分钟,姜怨定的闹钟就响了。姜怨穿好衣服起床站在桌前拉开窗帘,推开了窗。
庞大的香樟树挡住了姜怨的一半窗,也遮住了毒热的太阳。阳光洒下来,在红色木桌上行成粼粼的光斑;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知了攀在树梢此起彼伏,麻雀停在枝头叽叽喳喳。
姜怨到班的时候许熠正趴在桌子睡觉。姜怨轻轻的放下书包,轻轻的坐下,没法出一点儿声音。姜怨拿出书预习。
班级陆陆续续来满了人,于真没回座位直接来找姜怨了。
许熠睡得正香,就被一个粗鲁的女声吵到了。
“姜怨,你中午哪儿去了,我咋没看见你?”
姜怨看看脸对着自己的许熠,他似乎被吵到了,许熠皱皱眉,嘟囔了一声。姜怨将食指抵在唇上示意于真小点声。她慢慢起身越过许熠的后背,轻声的对于真说:“我中午想起来有事儿,就先走了。下次下次再陪你去买东西,你快回座位吧。”
一下午许熠都是在睡梦中度过的,连姿势都没有变过。方生过来挑事儿,余晓过来道谢,就连眼保健操老胡过来叫他,他都没醒。要不是姜怨坐在他旁边,许熠浅浅的呼吸吹在姜怨露在外面的胳膊上,温温热热的,姜怨都以为许熠睡死过去了
阳光打在少年的一边脸庞,紧闭的双眼,睫毛投影出一片阴影;左眼角长了一颗泪痣,在阳光下像是一颗钻石。许熠很白,姜怨甚至能看见许熠脸上的绒毛,软软的立在脸上。
在阳光下许熠整个人都是金色的。
最后一节是语文课,姜怨最喜欢的课。她喜欢语文课,喜欢这个老师,但她从来不起来回答问题,只是静静坐着,哪怕她会那道题,她都不会站起来回答问题。
语文老师蛮严厉的,课上不许有人睡觉,谁睡觉,谁就在后面扎马步。
所以姜怨该怎么喊许熠起床。
姜怨没想好对策就上课了。他们现在正在上选修的文言文,老张在每节课正式上课前都回问几个问题再开始上文言文。他说这样刺激一些,看看高一上的有没有记住,平时有没有积累。
一连问了几个人第一个问题都没人答出还越答越离谱,老张将书一扔。
“我今天一个一个问。”
他才刚叫到余晓前面一个人,余晓后面的方生懒洋洋的靠在后面人的桌子上,手枕着头:“老师,我们班新来了个人。”方生可没忘记许熠说的他是他老祖宗。
“哦,叫什么名字?”
方生还没说话,一群人望了姜怨这里一眼异口同声道:“许熠。”
“许熠是谁,站起来。”
许熠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听见自己的名字,他迷迷糊糊的站了起来,眼睛都是闭着的。
老张原本还抱有希望,结果看见许熠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他一个粉笔头飞过去。
许熠不是被粉笔砸醒的,老张的技术没这么好,他是被姜怨叫醒了。许熠懵着眼睛低头注视着姜怨,有点不悦她叫醒自己。
姜怨趴在桌上:“老师喊你回答问题。”
“《史记》是我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姜怨一字一句小声的说。
“《史记》是我国第一本纪传体通史。”许熠跟着姜怨一字一句。
老张看许熠答出来了,也没在为难只是说他把眼睛睁大点。
许熠坐了下来,眼睛还是懵的,怼到:“老师,我眼睛小。”
引得同学一阵发笑,老张看看挂在后面墙壁上的钟没再说什么,简单布置了作业,让他们当堂完成一部分,就坐在讲台上看报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