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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阴暗的小巷遮住了阳光,不论过了多久还是散发着奇妙的臭味。春梅又回到了刚来时的旅馆,那老头还是懒洋洋地躺在靠椅上,摇着一把蒲扇。

“老板?”春梅探头问。

那老头把眼睛打开一条缝,盯着春梅。

“老板,退押金。”她把一把钥匙递向老头。

那老头起身,接过钥匙,挂在了身后的墙上,转身走进了柜台后面,打开抽屉抽出了一张一百和两张二十递给了春梅。

她拿过钱,忽然皱了皱眉头,疑惑地问:“押金不是三百?”

老头神情淡然,躺回了靠椅上,摇着那把蒲扇,右手指着柜台后面的一张纸:“看清楚,咱店里头的押金一直是一百,那天带你来的小伙子也只给了我两百,你住了俩晚上,不就是六十咯?”

“可那人不是你们店里的人吗?”春梅瞪大了眼睛。

“他是这附近拉客的,具体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知道?”老头有些不耐烦。

春梅一下子就醒悟了过来,自己是被骗了!这可是整整一百块钱!她的脸刷一下就变得难看起来:“你告诉我她在哪,我找他去。”

“我怎么知道?这人也是时来时不来的。”老头半睁着眼睛瞪着她,想赶紧打发走,于是将她们用力的推了出去,一把把门给关上。

春梅被推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已经关上了,她使劲用脚踢着门,边踢边喊道:“你们肯定是一伙的,开门啊!不还钱我去报警了!”

可里面只传出懒洋洋的声音:“你报吧,你又没证据,100块警察也不立案。”

看着讨回无望,春梅更加生气的踹了门一脚,提着包就带着小琪气冲冲的走了。

在路上有一个店铺是卖玩具的,天底下的钱自然是小孩的最好赚。小琪从小就在村子里呆着,走最远的地方也就镇子里,可镇子里有蛋糕店,服装店,照相馆,就是没有玩具店。她看见了店里花花绿绿的玩偶,还有穿着漂亮衣服的小娃娃,毛茸茸的熊和兔子,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那儿,而手上不断地扯着春梅的手。

顺着小琪的眼光看去,她看见了那个玩具店,因为被骗而正在气头上的春梅本能的脱口而出:“不买。”就用她那比小琪大出好几倍的力气拽着她走。小琪不开心的表情迅速的就写到了脸上,使劲拖着春梅的手,就像拔河一样,那只手就是绳子。拖着拖着,她就开始哭了。

又哭!春梅刚想教训她一顿,可是内心突然冒出的想法阻止了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她停下了脚步,带着小琪就走向了店铺。她转头跟小琪讲:“只能买一个,知道吗?只能选一个。”小琪得了答复,脸上立马破涕为笑,夹着眼泪的笑脸看起来很滑稽,却又有些可爱。春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简直就是小祖宗。

“这个,这个”小琪指着架子上摆着的一个娃娃,那是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娃娃,头上带着银色的皇冠,上面应该是粘了些亮粉,就像星星一样亮闪闪的。小琪如愿的抱回了娃娃,用右手将娃娃抱紧在怀里,生怕一个不小心掉了。春梅则紧紧地牵着她的左手,生怕她一不小心走丢了。

大马镇的镇子中心是一片空地,六条车道汇聚在这里,镇子小也就没个讲究,没有站台,一堆喷着呛人尾气的老旧村巴就随意地停在空地上,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汽油味儿。没有站牌,就车门口站着收钱的妇女,一只手拉着车门边上的扶手,不断地对外喊着要去的目的地:怀溪,洋边,鳌江,市区。这块儿是浙闽交界的地块,翻过两座山便到了浙江。

春梅从一辆市区回来的车上下来,在车堆里头穿梭,寻找着回乡里头的车子。车子是没个时间的,拉够了人便走,运气好的便搭上了车,运气不好的就要在这儿多吸点尾气。春梅这会儿算是走运的,在这发动机和叫喊声中隐约的听到了有人叫喊着石山乡,循着声找到了街角停着的村巴。

狭小的车里头已经坐了些人,她交了钱便带着小琪找着个位置坐下。车上有一股怪味,可能是劣质革套着的椅上传出来的,椅子到处都是破洞,有些地方露出了发黑的棉花,应当都是管不住手的小孩抠的。发动机的震动顺着车身传到了那破破烂烂的皮椅子上,又从椅子传到了人身上,若是脸上多肉的胖子,便可以看见他的肉也跟着发动机的节奏一起颤。陆陆续续的又上了些人,有的提着鸡蛋、活禽、野菜,还有些人提着成箱的牛奶、八宝粥和保健品,有的可能是出来镇子里买东西的,有的可能是回乡看望家里人的。

收钱的女人手上握着一把零钱,看着人差不多了便让司机开走。村巴又晃又颠簸,在黄泥路上能把人的肠子都颠出来。前些年镇子里铺上了平坦的水泥路,但车子还是开的摇摇晃晃,车里仍是颠簸的难以站稳,后来的人没得坐的便扒住车上的扶手,或者就坐在发动机的盖子上。路上不断地有人上车,也有人下车,村巴除了起点和终点,就是随叫随停。

在车上颠到了石山乡,回村还要坐狗儿车,那是一种三个轮子的摩托车,就像摩托车加了个铁皮挎斗,再搭个布蓬遮雨,人便坐在里头,车一开起来噪声巨大,远远的就能听到。小琪曾经问春梅,为什么要叫狗儿车,一点儿也不像小狗。春梅也不知道,乡里人这样叫了,她也便这样叫了。春梅挨个问着路边停着的狗儿车,看着有没有回新堡村的。一个瘸了腿的老头儿说有人也回,只是去买东西了,让春梅先坐上车等着。她先抱着小琪坐进去,自己再弓着身子钻进车里头。

这时候那个回村的人也来了,见着春梅大声地喊了一声:“阿梅。”

春梅看到他,是柱子的五堂叔,穿着一件白背心,灰色的短裤松垮垮的被一根皮带系在腰上,脸上一条皱纹夹着一颗肉疙瘩,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排黄牙,还有其中一颗银牙。

“五叔,这么巧啊,你来乡上买东西?”春梅笑着回应,又转头对小琪说:“叫五叔公。”

“五叔公。”小琪小声的叫了一声,她有些怕生,虽然也是村里的人,可她见得少。

“柱子的女儿真乖。”一边夸着一边钻进了车里头,那个瘸腿的司机便开了车。一路上五堂叔和春梅扯着家常,因为车子的噪声很大,俩人都得扯着喉咙说话。车外头是一片又一片的水田,山脚有些坡上头也垦了梯田,夏末的田里一排又一排的水稻缓缓地摇摆,稻子已经抽了穗,翠绿的田里开始染上了一点浅黄,再过个把月,入了秋便能割了。再往外望一点儿就是一座又一座山丘,那都不是能种田的地。

回村的那条路的另一侧,再往远一点望去便可以看到山腰上有一座砖房,砖房不远处的山下头有一潭黑色池水的池塘,今天有一群人围在池子边上。那池塘夏天一热便散发着古怪的臭味,坐车经过远远的就能闻见,那味道就像铁锈混合着发酵的泔水,再混上一些腥味,闻着就令人作呕。池塘的一头链接着一条小溪,那黑水就从小溪那头流出去,也不知道流向哪儿。

那砖房是六年前盖的化工厂,石山乡周边的三个村合资盖起来的,新堡村最穷,出资最少,于是就多出个土地当本钱,盖在了新堡村去往石山乡的路上。村里也不知道具体是弄啥的,村长带头弄的,给了村里农闲时的工作,每年年底的时候也分了些钱,倒也让村里的人住的石夯房变成了砖房。春梅看见那,不自觉地把自己的袖子扯了一扯,好像想要遮住一些什么似的。

五叔住的村头,就先下了车,春梅则要再往里头走,上了坡,拐个弯,就看见了家里的红砖房。下车就能看见赤裸着上身,穿着黑布短裤的柱子光着脚坐在门前的空地上捣饲料,沾满了泥土的布鞋就摆在边上。柱子的一圈肉就堆在肚子上头,身上一圈背心印子,印子是白的,印子外头被晒成了棕色。小琪喊着爸爸,便扑了上去。

“小琪你别,阿爸手脏。”

手上的活也没停下,盆子里的麸糠混着一些其他东西,一只手不断地从边上的麻袋里头掏出一块一块黄褐色的东西,一边用木棒捣碎和进麸糠搅匀。

“咱妈呢?”春梅坐在柱子对面,拖过袋子帮着他掏着麻袋里的东西,这样柱子就能用双手捣,也省些力气。

“挖笋去了。”柱子头也没抬,专心的捣着饲料。

“都夏末了还挖什么笋?”春梅皱了皱眉头,手上则是把袋子合上,拿着红色麻绳捆着袋子。

“老是老些,没春笋嫩,但还是能吃的。”他把木棍杵在门边上,端起了饲料就走向屋子边上的猪栏,慢慢的将饲料倒进料槽。

“小琪咋样了?”柱子问。

小琪已经带着她的娃娃进了屋,春梅往屋里头望去,见着她在跟娃娃过家家。她开始有些哽咽,眼眶也泛起红来:“医生说,很危险,三十多万,而且治疗还有风险,让我回来先商量一下。”说完她鼻子就酸的不行。

柱子听到这话,手一抖,盆子没拿稳,从手上掉了下去,饲料撒了一地。他蹲下身,用手一把一把的捧起饲料,将它们放进料槽。

“等妈回来,咱们再说吧。”

太阳已经挂向了西边,山头已经开始微微泛红,柱子妈扛着个竹篓,另一只手提着一个簸箕,竹篓里头装着几根竹笋,簸箕里头则是沾满了泥的小锄头和镰刀。柱子妈穿着一身深紫色碎花衫,浅灰色的长裤,裤脚扎了起来,脚上的那双黑布鞋沾满了泥。

进了屋子,放下了簸箕和竹篓,拿着几根笋就进了厨房。春梅在灶台后头那儿用竹筒对着灶火里头吹,锅里已经冒出了米饭的香气。柱子光着膀子坐在饭桌边上喝着白酒,一边把昨天的剩菜夹进嘴里,脸上有些泛红。

柱子妈进门的时候没什么表情,脸上的肌肉绷不住松垮垮的肉,褶皱顺着脸颊一道一道的划下,黑色的头发只垂到脖子,发梢修剪的平平整整,跟肩膀形成一条平行线,仔细看一看还能看见她的黑发里面还夹杂着一丝丝白发。

柱子看见他妈回来,便先开了口:“妈,医生说治小琪要三十多万。”

这话一入耳,柱子妈愣了一下,接着便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春梅,声音比平常提高了好几度:“三十多万?”那尖锐的声音从她喉咙里发出来,满是难以置信。

三十万,抵了这间房都不够。

春梅点了点头。柱子妈就杵在那儿,瞪大了眼睛,却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儿,她把竹笋放在了灶台边上,开了水龙头洗了洗手,背对着他俩说:“晚上小琪睡了以后,把你叔和二叔叫来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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