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光双手快速结印,指尖盈盈的白光越涨越亮,尔后她一掌向天,河中翻涌出一朵巨大的水莲,随着她的手势,迅速地向燃船飞去。水势动荡,漂浮在河面上的花灯和游船摇摆起来,她接着足尖一蹬,踢出脚下红莲,化作无数朵小莲花护在它们左右,这才使它们在起伏中仍保持着平衡。
脚下失了红莲,晴光向下坠落几寸,即将要坠入河中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稳稳地将她拉起,双双落入另一朵莲上。
晴光身形不稳,倒在来人的怀里。她回头一看,顿时安心笑道:“阿正。”她此刻已经没有灵力结出第二朵灵莲,如若不是离正拉住她,恐怕她就要落入水中,狼狈万分。
离正点点头,只觉手中握着的柔软的手臂似乎隐隐发烫起来,他闪电般收回手,却见她笑容一敛,便问道:“怎么了?”
晴光担心地说:“你的眼睛。”
离正顿了顿,立即明白自己因为灵力消耗过度,施在眼睛上的混淆咒失去了效用。他下意识地偏过头,不让她再看自己的眼睛。
那边,巨大的水莲温柔地将燃船包裹,蓝色的和红色的交织,火势渐渐减弱,最终化为烟雾。水莲功成身退,赫然绽放,炸出漫天水雾,天空也飘下了粉白的花瓣。船上的孩子栽倒在一朵小莲花上,莲花轻轻地把他放在另一条大船上,逐渐淡去了身影。
百姓们紧绷的心弦终于放下,纷纷伸手去接那漫天的花瓣,谁知刚一碰到人类的体温,花瓣便化作点点荧光,消散于空气中,如梦似幻。待他们从胜景中反应过来,再去寻他们的花神大人时,已然不见她的身影。
“花神大人万岁——”
“花神宫万岁!”
百姓们激动地欢呼。
歌舞暂歇,长老院的弟子们御鹤而来,把水面上其他花神宫弟子接到鹤背上,一齐隐入水雾,乘白鹤离去,只留下那朵朵莲花和满天满河的花灯,在水中摇曳。
点灯会自此落下帷幕,但花朝节还在继续。
晴光拉着离正的手挤开祁京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方才趁百姓们注意力都在漫天落花上,她连忙抓着离正就跑了。离正的眼睛被她用手帕蒙住了,此时只能踉踉跄跄地跟在她身后。
晴光突然停下脚步,离正跟在她身后,脚步一顿,歪头问道:“大人?”他看不见,只能隐约从街上摊贩们的叫卖声和百姓们的说笑声中,捕捉一点晴光的声响。
“姑娘,给你的情郎买一个吧!”原来是停在一个摊子面前,那老板看了一眼用粉红丝帕蒙着眼睛的离正,又看到两人交握的手,打趣笑道。
晴光抿唇一笑,放开了离正的手,道:“是我弟弟。”离正微微上扬的唇角一滞,落了空的手慢慢收拢。
当他脸色逐渐冷下来的时候,少女温热的身体突然凑近了他,扶着他的肩膀在他耳旁轻声说:“我现在没有灵力给你画混淆咒了,用帕子束缚着你也不方便,我给你买一个面具好不好?”
离正藏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半晌,又轻轻放开。他是早就知道她介意他的眼睛的,不然为何当初他一进清莲殿,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他画混淆咒?但是,他没想到她竟是如此介意,连一分一秒都不愿看见……
没等离正回应,晴光就转过身,认真地在摊子上挑了起来。
“老板,这个狐狸的多少钱?”
“十五文钱!”
“那这个呢?”
“样样十五文!”
“老板,能不能便宜些啊?”
“行啊,看在姑娘你长得这么标致的份上,给你少两文钱吧!”
晴光笑了起来,伸手摸摸自己的衣兜,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这才反应过来她不曾带钱在身上。她只好退后几步,回到离正身边:“阿正,你带钱了么?”
离正冷硬地偏过头:“没带。”其实是带了的,自从上次买糖葫芦之后,他便记得随身携带一些银两,然而这次……她想遮住他的眼睛,他偏不如她所愿,这么想着,他一把扯下系在眼睛上的手帕。
晴光正懊恼着,见他把手帕摘下,以为是系得太紧把他弄痛了,便担心地凑上前来仔细察看:“阿正,疼了?”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眼旁,果然见到上面印有浅浅一道红印。
离正不自然地动了动红眸,直直地盯着她的面庞。晴光注意到他灼热的视线,手指顿了一顿,以为他是介意她的触碰,“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歉意地笑了笑:“对不起,我…”
“啊!红眼睛怪物!”一个坐在父亲怀里的小孩转脸撞见离正的红眸,吓得灯笼掉在了地上。
他父亲正转头过来看去,晴光反应迅速地挡在离正面前,伸起了懒腰:“哎,好困啊~”
孩子的父亲没有看到什么,以为是孩子又看上了哪个新款式的灯笼,颠了颠小孩的屁屁,嗔道:“买给你一个老虎灯笼还不够,还想要怪物灯笼?”
孩子窝在父亲的怀里与离正擦肩而过,只听他委屈地说:“真的有红眼睛怪物嘛……”
晴光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离正,发现他正用一双深沉的红眸凝视着她,她鬼使神差地没有移开视线。如此近看,才惊觉少年实在俊逸非凡。身着统一的花神宫月牙白色宫装,却比旁人多了几分飘逸的味道,身姿清瘦挺拔,鬓间垂下几缕乌黑的发丝,在习习夜风中轻轻摇曳,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
晴光忽然招架不住,面上染上几分薄热,侧首将他拉入一旁的阴影里,道:“你在此处站好。”
离正紧紧拽着她的手臂不放。
晴光无奈地回头看他,两人视线一交接,她便笑了:“你的眼睛好看是好看,但是容易给你自己带来麻烦,所以才叫你藏起来,不至于过得那么辛苦……”她眨了眨眼,揶揄道,“你不知道现在的女孩子就喜欢你这样正气里又带点邪魅的男子?为了不乱招惹少女们的芳心,你还是大发慈悲地把眼睛藏好吧,知道么?”
离正微微一怔,晴光就挣脱他的手,跑回面具摊子前:“老板,我要那个狐狸面具,我没带钱,用腰间这块玉抵给你行不行?”
还没待那老板回话,就有一人出现在少女身边,低低地说:“不用抵,我有钱。”
晴光惊讶地侧首看他:“你不是说……”
离正面不改色道:“突然有了。”